她僵住了。
“仙靈草的汁液,”年亞瀾緩緩湊到傷口旁,舌尖輕輕舔了舔微微流出的綠色草汁,“阿連,可是被樹枝劃了?”
當然是被樹枝劃傷的,銀連心想,那晚上年亞瀾正好聽到金點破窗而入那一下的響動,暗中追到了林子裡,自然看見了自己被劃傷的那一幕。
這樣的細節都能記住,不愧是老狐狸,難怪自己鬥不過他。
不過,僅憑傷口,又能說明什麼?頂多也就是添了他一層懷疑罷了。
“走在山林,難免被劃幾道,”順着他的話,半真半假的說,“未免主子操心,才隱瞞不說。”
年亞瀾的手沿着她的手臂向上,繞到了耳後,在嬌嫩的皮膚上摩挲着。
她知道他在懷疑什麼,一般來說,人皮面具與肌膚之間的縫隙,就在這一塊兒。
這樣刮有用麼?小魔女的人皮面具,你找一年都找不到痕跡。
身後的木盆不斷地有熱氣蒸騰出來,氤氳了她的面龐。
找到小黑,就趕緊離開,不要和這個笑面蛇做過多糾纏。
此時,與風起客棧相隔一條街的萬花樓內。
“銀連她怎麼還不來,莫不是遭了誰的堵截……”萬花聖每隔一會兒都會往窗口張望一下,神色漸漸焦急起來。
雲挽月雙手托腮,依然耿耿於懷:“小銀子想要那棵破藥,要是搭上了命,也是自找的。”
萬花聖身上的氣壓陡然變得恐怖,扯起了雲挽月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雲挽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一顫,這個男人也就對小銀子脾氣好點,一出小銀子的視線,就原形畢露了。可苦了她。
好人不吃眼前虧,她不跟這小子硬着來。
眼珠一轉,雲挽月建議道:“不如咱們出去找找?”
“萬一走岔了道,她跑到這裡見不到小爺我,不得急死。”萬花聖瞥了她一眼,“你是想說,把你放這兒,讓小爺出去尋?”
雲挽月猛地點頭。
“想得美,以爲小爺沒聽過你?雲散城千面小魔女,要糊弄我那一幫子手下,還不是容易得很。”
“錯錯錯,是千面佳人,我的原貌還是很漂亮的,”雲挽月湊近了萬花聖,“想不想看啊。”
“你最好用回你的原貌,”萬花聖冷哼,“除了銀連,誰也不配用這樣的面孔。若不看在你是她朋友的份上,小爺早就打過去了。”
“真是兇,也不知道小銀子什麼時候跟你交上朋友的。”雲挽月撇了撇嘴,見萬花聖並不理睬自己,而是盯着窗外,眸光一閃,“茶沒了,快去叫葉姨倒壺茶來。”
“葉姨要打理這麼大個萬花樓,你以爲她有多閒。”萬花聖不厭其煩,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把這兒的人當侍從使喚了,“茶水間就在隔壁,別耍什麼花樣。”
雲挽月不動聲色的推開門,見走廊上空無一人。果然是五樓,沒幾個人上得來,難怪萬花聖放心她一人。
往樓道口一瞄,果然站着個萬花樓的女人,穿着萬花樓的花衣服,看樣子還是個練家子。
幾分鐘後,從茶水間走出來個和樓道口女人穿着一模一樣的人。
“清凌?你怎麼纔下來。”守在樓道口的那女人問。
“葉姨讓我上來拿最好的茶葉給四樓那位客人。”雲挽月中規中矩地說。易容之術,沒有她隨機應變的能力,也不一定能唬得過去。
又一炷香慢慢的燒到了尾。
雲挽月去了這麼久,沒見她回來,萬花聖心下起疑,忙追出門,卻發現五樓根本沒有小魔女的身影。
這小魔女和銀連,不知道誰和誰學的,都一樣的滑頭,一點也不老實,不讓人省心。
交代了葉姨幾句,萬花聖就向梅嶺趕。
反正小魔女給弄丟了,銀連還沒回來,肯定是出了什麼變故,他得去探查一番。
天光漸暗,不一會兒便全黑了下來。
“請問您有沒有看見一隻黑色的貓?”大晚上的,風起的老闆正收拾着櫃子,銀連走上前,有些焦急的問,“我的貓丟了,這麼久沒見它回來,有些擔心。”
“怎麼不問問和你一起住的那個老人?”老闆有些詫異。
“每到早上,他都會給附近的流浪貓狗買點食物吃,我回來時他已經出門,就只好來問您了。”銀連道,“老人家曾經說過,風大善人十分好心,也喜歡小動物,故此一問。”
危世勇本就受風老闆的收留,自己捨不得吃的東西,會分給附近流浪的小動物一份,他不好意思拿風起的東西,只咬牙省些撿破爛的錢,去集市買新鮮的魚給它們。
“嘿,盡給叔叔戴高帽子,”風老闆打趣道,“很晚了,你小子沒有玄氣傍身,出門很危險,我到附近找找看。”
“那就多謝了。”銀連本不抱希望的,見他如此熱心,心中一暖。
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有好人的。
今天年亞瀾明顯是懷疑了她,不過不知道她到底是誰。他裝作沒發現,她也裝作不知情。
神藥已無所蹤,懷揣着什麼目的已經不重要了,年亞瀾當然睜隻眼閉隻眼,免得兔子急了咬人,只是把她帶在邊上,好奇她的真正身份而已。
如此,她也沒了那麼多顧忌。
風老闆想着貓應該喜歡爬到巷子邊的牆上,便越走越偏僻,往深深的巷子口走,一邊四處張望着。
不想,卻隱隱約約聽到一羣人的聲音。
“這老頭骨氣挺硬啊。”
“硬得過爺爺手裡這把刀?”
然後是一羣嬉笑聲,像是街頭不學無術的青年痞子。
這種事在人間,或許還有人管,可這是天境,多管閒事一般沒什麼好下場。加上地處偏僻,又是晚上,根本無人經過。
風老闆並沒有猶豫,順着聲音一路走了過去。
他最看不得這些人以強欺弱,爲此少不得跟他老婆吵架,他不喜歡違背自己的良心,雖然天境的人並沒有這種東西。
只見一個老頭子躺在牆角處,鮮紅的血流了一地,還有些濺在牆上,慘不忍睹。老頭的面目已經被砸得看不清原貌,顯然氣絕不久。
那幫子畜生!
看到老人的衣服,和落在地上的魚袋子,風老闆怒了。
死的正是他前不久收留的老人,危世勇!
老人何其無辜,在人間已是高齡,拖着衰老的身子去集市,佝僂着腰無數次收集破爛換得的一些碎晶錢,只爲讓流浪貓吃到新鮮的魚,卻在回來的路上慘遭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