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在小鎮招呼了一駕馬車,付完錢銀之後便徑自上了車,把雨夢晾在一邊,頗有些尷尬。
她哪能不知道他是在惱她,在原地僵了片刻,還是輕手輕腳的爬上馬車。這輛馬車比她們之前乘坐的那輛高出不少,雨夢的身高不夠,又不好意思再叫白卿出來相幫,便不顧形象的往上一蹬,腳卻沒能勾住橫樑,向下滑倒。
恰在此時,簾內伸出一雙骨節勻稱的手,及時把她拉了上來。
如此一來,讓本就愧對與他的雨夢更加沒有顏面去面對他了。也不顧車伕看笑話,一屁股坐在簾外的橫樑上,說什麼也不敢往簾內鑽。天空又紛紛揚揚落了雪,雨夢不顧車伕的勸阻,擺擺手要他啓程。
雨夢在車外反覆摩擦着雙手,不住的往手中呵氣,還是止不住身上的寒意。偷偷向身後的車簾瞄了一眼,明知是自己的錯,還是難以主動說出“對不起”三個字。此時只見車簾隨着馬車的移動而輕輕抖動,並不見簾後的動靜,也不知神仙哥哥現在在想些什麼,氣消了些沒有。
她看着車簾發怔,突然看到車簾被掀起一個小角,那隻骨節勻稱的大手又伸了出來,在半空中靜默了片刻,復又收了回去。
神仙哥哥……該不會與她一樣,也在猶豫吧?她又覺得有些好笑。天色已完全昏暗下來,一陣肅蕭的寒風穿膛而過,雨夢想,要是他們在這麼僵持下去,只怕自己要活活凍死在這駕馬車上了。既然神仙哥哥拉不下臉,不如……
雨夢掀開車簾,鑽了進去。
白卿見雨夢掀簾進來,頓時感覺一陣寒氣撲面而來,可想而知車外的寒冷。他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細細把雨夢蓋得嚴嚴實實,又把手伸入抖開的披風中去握了她的手。不如往常那般溫潤柔軟,反倒是寒涼刺骨,忙將她的另一隻手也抓了過來,用兩隻手捂着。
雨夢打趣,“神仙哥哥,真沒想到你的手竟會這般溫暖。”
白卿只是將她的手捂着,依舊不肯開口同她說話。
雨夢這次倒不覺的灰心,反
而覺得神仙哥哥也有慪氣,可愛的一面,着實珍貴的緊。當下也不顧什麼大小姐的顏面,先把兩隻小手向他的方向挪了挪,見他一向清冷的眸子有了些許裂痕,便整個人卷着披風向他身上靠過去。
撲面的寒氣再度襲來,白卿仍是沒有什麼表示。她把披風掀開,看到他伸過來的右手手腕處汗毛豎起,自知奸計得逞,在心裡暗暗笑的四腳朝天,表面上也不動聲色,用披風把兩人一起蓋了,見披風仍在漏風,便又向他的身邊靠了靠,直到披風把兩人包裹的嚴嚴實實,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裝睡。
良久後,她聽到他輕輕嘆了口氣,知是時機成熟了,囁嚅了半天,好不容易從嘴裡吐出一句極輕極輕的“對不起”,這纔敢去抱他的手臂,“神仙哥哥,你不生氣了吧。”
見他又是無甚表示,怕他的眼神又恢復成往日的清冷,忙抱住他的手臂連連搖晃,“神仙哥哥,神仙哥哥……”,如此反覆,清冷如白卿,也再難把持,他騰出一隻手來,輕輕撫摸着她被雪浸溼的頭髮。想着不久以後就是話別之日,眼眸又暗了下來。
那日後,雨夢天天數着日子,想着明天就可以離開這裡回家,正好可以順路去京城打聽慕容謙的消息,還可以嚮慕容楓要回錦帶,就有種說不上來興奮。
但興奮之後,又想到自己要是走了,只餘下神仙哥哥一人,豈不更加清冷。神仙哥哥清心寡慾,不食人間煙火,要是連活波好動的她也離開了,這個竹屋豈不沒了人氣?
雨夢想了想,決定還是帶着神仙哥哥一起走方是上策。
“神仙哥哥。”她顛顛的跑到望梅亭,照常蹭坐在他身邊,把絕殤琴推遠,從懷中抽出事先藏好的圍棋,“我們來做個遊戲吧。”
白卿用不解的眼神望着她,“圍棋?”他記得慕容謙還未走時,兩人一同在竹屋內下棋,正巧雨夢走了過來,慕容謙便招呼她加入戰局。
那時她是怎麼說來着?“圍棋?天啊,不要,本小姐平日最怕的兩樣東西,一是爹爹,二是圍棋。”俏
皮的話語至今猶在耳畔,怎麼在竹軒待了許久,她也學會下棋了?
“不是圍棋,是一種比圍棋還要好玩好幾倍的五子棋。”她大略將五子棋的玩法說與他聽,心下暗暗打定了主意,就要求他跟自己一同出山!
哪知出事不利,“等等,神仙哥哥,五子棋是要斜着擺出五個棋子,橫豎都不算的。”向她前世還曾有過五子棋鼻祖的自封,哪知開山鼻祖遇到了白卿居然變成了軟腳蝦。不管不管,明天就要出發了,一時想不出別的什麼辦法,也只有耍賴了。
白卿明明記得她說遊戲規則的時候可不是這般說的,誰知玩起來居然變了規則,知她再打着什麼鬼主意,也不忙着戳破,按照他的規則重新開始便是。
哪裡知道……
“誒誒誒,神仙哥哥,我剛纔說錯了,五子棋應該是橫着擺,斜着和豎着是不算數的。”
“錯了錯了,是要豎着擺!”
“斜着擺!”
“橫着、橫着……”
雨夢指着棋盤上波浪線狀的五個棋子,在半空打了個響指,“我贏了。”
白卿欲哭無淚。
緊接着雨夢連說話都有了底氣,顯得中氣十足,她如踏平鴨綠江一般,雄赳赳氣昂昂的說,在他們那邊,五子棋不是輕易玩的,因爲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情,不管願不願意都必須要去做,沒得商量。
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白卿淡淡的笑着,等待她的下文。
“神仙哥哥,”雨夢深吸一口氣,“我要你和我一同出山,去我家住着。”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這次白卿竟然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雨夢暗暗奇怪,不過好在結果是對的,過程太過順利也未免不是好事,高興的跑去收拾了細軟,準備明天動身。
兩人出山後一路直奔京城而去,白卿明知她繞了遠,也不說破,任勞任怨的當她的馬車伕。許是前面幾天太過順利,到出發第三天的時候,他的臉色已隱隱有些發白,偶爾還伴有極力壓抑的輕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