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木夕的聲音輕且淺,“但是,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無論什麼樣的理由,都不能成爲你傷害自己的理由。讓我把你的脈!”上官妍伸手拉過木夕的手腕。不過幾天不見,他的手腕乾瘦如柴,只剩下一層皮。
手指搭上他的手腕,脈搏卻微弱的幾乎不可覺。
上官妍的臉色更加黑沉。
她轉頭對軒轅煜說道:“幫他輸點內力,我等下要施針,怕他支撐不住。”
軒轅煜點點頭,來到木夕的身後,雙掌抵在他的背後。
上官妍來到桌前,磨了墨,寫下藥方,交給一旁的木戰。
“去悅來客棧找淺央,她有幾味比較珍貴的藥。這裡只是小城鎮,可能湊不齊所有的藥材。讓她幫忙想辦法。”
“是!”木戰感激地看着上官妍,“多謝!”
上官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雖然他一意孤行你可能無可奈何,不過沒有及時通知到我,讓他虛弱到這個地步就是你的錯。晚點再找你算賬!”
木戰汗顏,不過上官妍說的卻是沒錯。主人虛弱到這個地步,也有他的錯。他不敢反駁,趕緊出去去找淺央。
上官妍轉身正想問軒轅煜情況如何,卻見他雙目圓睜,目瞪口呆地看着閉目承受的木夕。
難道是木夕出了什麼事?上官妍三兩步跑了過去,問:“怎麼了?”
軒轅煜沒有回答她,而是看着木夕的背影,啞聲問道:“你……的內功和我的是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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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因爲虛弱而有些迷迷糊糊的木夕猛地睜開眼睛,身體跟着一僵。
軒轅煜撤回雙掌,因爲戴着面具,所以上官妍看不到他的神情,卻看到他眼神複雜,似有濃濃黑雲滿布其中。
“你是誰?”軒轅煜盯着木夕僵直的背,“爺爺曾經說過,這套內力功法只傳我們軒轅一脈。師傅說,軒轅家的內功心法已經足夠強大,我父親當初勝他一籌,就勝在這內功上。你怎麼會我家的內功?”
若是說,上次的一見如故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那麼這次呢?當他輸內力進他體內的時候,分明感覺到他體內和他一樣的內力本源。
這套內功,除了他就只剩下他死去的爺爺和父親會而已。
那麼眼前這個身形消瘦,一身是病的男人,他是誰?
上官妍也被軒轅煜說的話嚇了一跳。照他這個說……木夕他很有可能是……
對了,他最早之前曾經和她說過。他虧欠軒轅煜很多,所以希望她能多多照顧他。不會真的是……
“這……不過是巧合罷了。”木夕想要將這個問題輕鬆掠過去,可是笑聲中卻有着尷尬和不自然,他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便乾脆說道:“我有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以前的事,沒有印象了。”
他說謊!上官妍微微皺眉。他明明記得軒轅煜,明明知道自己虧欠他許多,怎麼可能不記得了?
軒轅煜當然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讓我看看你的臉。”
木夕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因爲他背對着他們,所以他的慌亂,他們都沒有發現。
“我,容貌盡毀,不想給人看到我的臉。”木夕摸上自己臉上冰冷的面具。這麼多年,連他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了。
“你……”軒轅煜還想說什麼。
上官妍一把拉住他的手,“木先生容貌大面積毀壞,早就看不清原貌。你就算看了也沒用。”
“你見過?”
“恩!”上官妍點頭,“我曾經想給他治臉上的傷,所以查看過他臉上的傷口。”
“可治得好?”
上官妍搖搖頭,“大面積毀容,臉上的肌肉都已經損壞,除非有化腐生肌的良藥,否則的話,是不可能治好的。”
軒轅煜薄脣緊抿,眼中滿是不甘心。
上官妍心有不忍,說道:“我知道有一種蠱術有這種效果。到了南雪國,也許可以找到辦法。”
軒轅煜知道上官妍是在安慰自己,笑了笑,“我沒事。”
“恩,”上官妍看了眼一直僵着的木夕,眼中微閃,隨後對軒轅煜說道,“我現在要施針。你先出去吧。弄好了我叫你。”
“好。”軒轅煜確實想出去走走。突然來到的信息讓他有些心亂。
看着軒轅煜走出去,關上房門,上官妍轉身走到木夕的面前。就算他帶了面具,也沒辦法阻止上官妍對他的懷疑。
“你曾經說你欠他很多。是爲什麼?”
木夕閉上眼,嘆息道:“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那你體內的內力又是怎麼回事?”
“是,是別人加予我身上的。”木夕一手託頭,“你不用問了,我不是你們所想的那個人。”
“哦?”上官妍蹲下身,看着那冰冷的面具,“你說我們想的是誰?”
木夕自然不會被上官妍繞進去,睜開眼,目光淡淡看着上官妍,“你應該清楚。雖然你剛剛是幫了我,但我並沒有要將一切都告訴你的打算。”
上官妍並沒有看到過木夕的臉。就算在解毒的時候,他的面具也從來沒有摘下來過。
他雖然說臉已經被毀,但事實到底如何,其實她並不知道。
她剛剛幫木夕解圍,只是不想他現在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等下施針的時候,若是情緒不穩很容易走火入魔。
木夕的才能她還很欣賞的,可不想他那麼快就掛了。
反正這麼多年,軒轅煜一直以爲他父王死了,也沒有必要爲了一點懷疑而搞的心煩。
不過……
“你要否認也可以。但你最好將你的秘密一直守下去,帶進你的棺材裡去。永遠都不要讓他發現。否則,承受不起。”
木夕一怔,看着上官妍異常認真的臉。
承受不起。承受不起的何止是軒轅煜,他也承受不起。
上官妍站起身,從懷裡拿出銀針,“來吧。我要施針,等下木戰將藥拿來的時候,正好可以喝。”
木夕突然伸手撫住面具,輕輕將面具摘下,啞然說道:“你說得對。承受不起。但是我還是想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現在天下各國之間暗潮涌動,他肩上的擔子很重。我這殘破的身子,不想再讓他分心了。”
上官妍轉過頭,看到木夕的左半邊臉上,有一塊幾乎佔據了半邊臉的疤痕。即使如此,還是能看得出,他和軒轅煜相似到不可思議的部分。
木夕果然就是軒轅易?!
上官妍上前仔細看了看那部分的皮膚,說道:“我可以幫你修復,雖然不一定和原先的那樣完美,但不仔細看是沒有問題的。”
“不必了。”木夕重新將面具戴了回去,“它已經伴隨我二十多年。有它在,我才能時時刻刻都記得自己所受的這些苦。”
“你既然還活着,爲什麼不回去找他?”
“讓所有人都以爲我死了,他和父王才能安全。父王德高望重,皇帝不敢動他。煜兒年幼,又有我師兄護着,就不會有事。我要是回去了,他們反而更危險。”木夕推動輪椅來到窗前,推開窗,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還好煜兒聰明,軍事上很有我們軒轅家男兒的天分,纔沒有給自己過早的引來殺身之禍。我有時候還挺感謝南雪的。要不是南雪這麼多年一直不屈不撓攻打邀月,皇帝又怎麼可能看在煜兒還有用的份上,一直留着他呢?”
“當年,南雪爲什麼突然攻打邀月?你又爲何會突然戰敗?聽說那次的戰役,邀月是一直勝利的。最後一場戰役,突然傳來你戰死的消息。”
這一段歷史上官妍在風雲谷的藏書閣裡曾經看到過,但記載並不詳細。
木夕薄脣緊抿,雙眉緊皺,似乎上官妍的話突然開啓了他那段不堪回首的回憶。
他始終沉浸在回憶中無法自拔。也始終沒有開口回答上官妍的問題。
過了許久,上官妍以爲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他突然吐了口氣,苦笑道:“因爲我搶了百年蠱族少主的未婚妻。”
“什麼?!”上官妍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這麼說,雲羅是百年蠱族那個少主的未婚妻?!”
“恩,當年步容風走出族地踏入江湖,將百年蠱族引到了世人的面前。當年,他意氣風發,像所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一樣,他肆意江湖,還將外面的世界告訴了族裡的人。雲羅是聽他說的最多的。她開始非常想走出族地,但步容風始終不同意。一次,她趁着所有人都鬆懈的時候,悄悄溜出了族地。之後,就遇到了我、師兄和皇帝。我們同時喜歡上她,但最後她選擇了我。步容風知道我們的事,非常憤怒。他約我決鬥,最後被我打傷。當時的百年蠱族族長知道此事之後大發雷霆,煽動南雪皇帝攻打邀月,用他們最擅長的蠱術助他們破敵。我也是被他們下了蠱毒,才遇險。當時,在我身邊的除了木戰之外,還有一個副將。爲了救我,他犧牲了自己。”
木夕說到這裡深深地嘆了口氣。
看來關於步容風的消息全部都是蠱族族長抹殺的。上官妍看着木夕,感覺到他深深的落寞和濃濃的悲傷。
即使過去了那麼多年,當年那場戰爭的情形還是歷歷在目吧?
“那你可曾後悔過?後悔愛上雲羅,讓那麼多人受了那麼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