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有事你就說
寧玉槿看着墨敬驍進了屋,看着他逐漸向她走近,看着他與她擦身而過,坐在了她身後的座位上。
她就站在那裡,動也沒動,整個人好像傻掉了一樣。
事實是,寧玉槿裹緊那寬大的黑色披風,心裡翻着白眼直罵娘。
丫的,她的腿本來就受了傷,被墨敬驍的氣場一震,根本在原地挪動不了啊啊啊啊!
旁邊,慕容玄和幾個影衛看了看淡定坐下的墨敬驍,再看了看直愣愣站在那裡的寧玉槿,一時眼觀鼻、鼻觀心,屏氣凝神,不言不語。
話說,好像只要這兩人待在同一空間裡,那氣氛就會莫名其妙地變得詭譎異常起來。
寧玉槿愣了好一會兒,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這才轉過頭來,不情不願地衝墨敬驍屈膝行了個禮:“小女子寧玉槿參見定王殿下,多謝殿下的披風。殿下您真是英明神武風華絕代舉世無雙愛民如子,小女子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猶如浩渺蒼穹望之不盡、猶如……”
正當寧玉槿搜腸刮肚已經找不出詞語的時候,上座之上的那人總算是叫了停:“行了,不願意謝也可以不謝。”
寧玉槿心裡一喜,面上卻一臉的正兒八經:“那怎麼行?定王殿下如此的英明神武風華絕代舉世無雙愛民如子,如何能讓人不謝呢?”
旁邊慕容玄快要笑抽過去,就連平日裡不言苟笑的影衛們,身體也明顯地如篩糠抖動。
反觀墨敬驍,不愧是他們爺,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只淡淡擡了一下眼瞼,將寧玉槿的恭維悉數收納。
“你繼續說。”
寧玉槿:“……”
她這自己找抽的。
咳嗽了兩聲,她道:“萬水千山總是情,千言萬語總是話。那啥,定王殿下明白咱心意就行了,其他的咱就不多說了。”
墨敬驍眼睫一擡,看向面前女子,半晌,只逸出一個字:“嗯。”
這到底算什麼對話?
旁邊衆影衛們全都一臉茫然地望向慕容玄,眼裡全是問號。
慕容玄伸手摸着下巴,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狐狸眼角似乎閃爍着某種異樣的光芒。
寧玉槿嚥了咽口水,環視一下週圍,終於想起一個異常重要的問題:“那個,我能問一下麼,你們把我弄到這裡來,是想做什麼啊?”
慕容玄這才走了出來,向她一揖手,正色道:“深夜將小姐請到這裡來,着實冒昧了,還望姑娘不要介意纔好。”
“哼。”寧玉槿聞言,直接一撇嘴,側過臉去。
大半夜的,被子一罩,扛着就跑,一路差點沒將她晚上吃的東西全抖出來。這些苦這些痛,難道一句話就讓她不介意了?
想得美。
墨敬驍看向寧玉槿,她將頭偏向一旁,正好可以看見她側臉的輪廓被光影勾勒成一條線,眼窩處睫羽微顫,像美麗的蝶翼。
她墨發未梳,全部垂落在肩頭後背,柔軟如錦緞,讓人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他突地覺得自己手心有些癢,不由自主地伸手在案沿上,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擊起來。
“寧玉槿……”
他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聲音不急不緩,平淡無波,聽不出什麼情緒。
寧玉槿卻渾身一個激靈,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吐出一個“殺無赦”來,剛剛還高傲揚起的頭顱,立馬換成了一張笑臉。
“那啥,慕容先生跟咱還客氣啥,不介意,咱一點也不介意。真的,要不要咱對天發誓?”
慕容玄脣角抽了抽,臉上表情都變得不自然了起來:“寧三小姐大人大量,子瞻着實佩服。”
寧玉槿幾乎哭喪着臉回禮:“哪裡哪裡。”
怪只怪墨敬驍積威太甚,讓她總有一種她要說錯一句話就再也走不出這定王府的感覺。
試想一下,一個少年時期就開始征伐沙場的男人,殺個人還不跟切菜瓜似的?而且手握生殺大權,弄死她之後寧仲儉肯定連吭都不敢吭一聲,她一命嗚呼之後連沉冤昭雪的機會都沒有……
香月香巧喂,你們家小姐死的好慘喲……
“咳咳,”慕容玄看着寧玉槿一臉捨身取義、英勇赴死的表情,有些被雷到了,連忙乾咳兩聲鎮定心神,“寧三小姐,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寧玉槿連忙擺手:“我沒事。你有事你就說。”
深更半夜的,若沒事也不會讓人把寧玉槿以這種方式請來了。
寧仲儉當即開門見山地說:“是這樣的,三小姐你上回給的那個百蟾丹方子,我回來照着配了一下,步驟流程絲毫不差,可就是得不到那種效果,有時候還會配出劇毒之藥來。子瞻百思不得其解,眼看姑娘給的百蟾丹已用完,沒有辦法,只能以此方式請三小姐過來指點一下了。”
呼,原來是因爲這個。
寧玉槿擺出一副“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輕哼了一聲:“我就說麼,給你方子你也配不出藥來。”
慕容玄虛心求教:“還請三小姐明示。”
寧玉槿沉默了片刻,片刻之後暗下決心。
明示就明示吧,把配製百蟾丹的要訣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免得哪天自己正準備睡覺,結果被被子一裹,又被擄到這兒來了。
她開口道:“我要看看你們養的雪蟾。”
慕容玄眼睛一亮,朝前一伸手:“三小姐請。”
寧玉槿正準備走,就聽後面極少開口的墨敬驍淡淡逸出一句話來:“給她備個小轎,取張毯子。”
旁邊零一他們愣愕了一下,隨即答了一聲“是”,便像一陣風似的飛快地飄了出去。
慕容玄看向寧玉槿,見她也驚着了,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三小姐?”
寧玉槿卻好像沒有聽見似的,轉過身去,今晚第一次擡頭看向墨敬驍。
他安然坐在那裡,篤然如鍾,挺拔如鬆,極具威嚴。
那長簪束髮,面若溫玉,卻被那刀削般的凌厲賦予了另一種狂狷氣質,不怒自威。
她歪着頭,有些沒搞懂墨敬驍的意思。
是純粹的一聲吩咐,還是他已然知道,在她寬大的披風下,她用手抓着顫抖的大腿,忍着痛一聲不吱?
不管如何,這一刻,寧玉槿承認她第一次覺得墨敬驍這人沒她想象得那般嗜血殘忍,麻木不仁。
“三小姐,小轎來了。”
慕容玄又叫了一聲寧玉槿,外面兩個影衛已經擡着簡易的椅轎等在那裡了。
訓練有素的影衛,總是那麼高效率的。
寧玉槿輕輕地“嗯”了一聲,竟難得衝墨敬驍笑了笑,這才轉身出了門,上了小轎。
慕容玄摸着下巴一邊跟上一邊想:他們家爺終於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