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古亦軒想了想,把這段時間的異變總結一下,給歷澤他們說了出來。
“也就是說,世道已經徹底變了。”
雷皓咬着饅頭看着古亦軒,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案。禹波嚥下口中的菜,看了看沉默的老大,又看了眼低頭思考的好友,決定趁此時多夾點菜。
沒好氣地瞟了眼對方,雷皓看向回過神已開始夾菜的歷澤,明白對方有了成算,便沒有再詢問接下來的事。
這次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來時也只有他們三個人。按時間推算,龐成山幾人在異變前應該也已拿到了貨,而沈白那個七竅心眼正好在,說不定等他們回去後,西北邊域的據點早就固若金湯了。
要不是祖晨那孫子叛變,又有一批白眼狼趁老大入獄時撤走,這次的新生意怎麼會這麼舉步維艱,人手不足,要知道在他們來這之前,龐成山幾人都快被沈白操點成幹棍了。
算了,那羣東西走了也好,在這種亂世下,有二心的人遲早也是禍害。沒有了背景又怎樣,只要有老大在,他們這羣留守的孤兒,一定能在這個世道上闖出一番天地。
吃完飯,古亦軒把盤碗交給一臉痛苦的禹波和雷皓,跟着歷澤下了車,向洞窟裡走去。
剛進洞裡,就聞到了一股難以忽視的血腥濁氣。
燃起清氣符,古亦軒拿着光珠一路前進,等來到洞底後,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聲詭異的嬰兒啼哭聲。眉頭緊皺,心裡不由有些難受,沉默着把珠子交給歷澤,走到洞中部,把幾個飽含天地靈氣的玉石擲到洞裡的幾個角落處,然後閉上眼開始自丹田中引出真元。
歷澤看着那一道道光亮的靈力在洞裡逐漸畫出一個陣法,微眯眼,耳邊散溢的嬰兒哭聲頓時一滯,漸漸轉爲了瑟瑟的低喃聲,逐漸向陣法中聚去。
又拿出幾道往生符往陣眼中投去,古亦軒驅動陣法,一道清鳴聲響起,就見一抹抹藍色的幽光自地底升起,緩緩向着洞頂處唯一有光亮的頂口浮去。
讓人心煩的嬰啼聲漸漸淡去,歷澤注視着藍色微光中靜靜直立的人,深暗的眸底幽光隱動。
等待許久後,洞裡那些被邪魔煉化的無辜嬰孩終於被超度往生,古亦軒也不由舒出心底的一口鬱氣。
沒想到這麼早便遇到邪魔修,而對方竟然還是他所知道的人。袁子強到底從哪裡得到的邪修功法,他所能想到的會和對方有所關聯的人,也只能是祖晨。
他也猜測過是否有其他可能,也許是袁子強有了奇遇,也許是對方被某一個邪魔看中,但只要一想到祖晨當年那孤注一擲毫無顧忌坑害歷澤的行爲,心裡的答案就幾乎呼之欲出。
祖晨此人謹小慎微,心思陰沉,一直處於歷澤幾人的庇護之下。如果只是想要錢,犯不着作出這種斷儘自己後路的事。而對方既然這麼做了,就代表一定有了讓他無所畏懼的後路。
那麼這條後路是什麼,是不是與他那個失蹤已久的大哥有關,而如今的煉嬰邪法,是否又是對方一手促成的,這些問題,都縈繞在古亦軒心間,像一條不斷涌動的暗線一樣,在黑暗中逐漸凝匯起來。
想到這裡,思慮許久的人轉過身,向幽光中靜靜看着自己的男人問道:“你說袁子強修魔的事,與祖晨、還有他那個失蹤的大哥有沒有關係?”
歷澤神色幽暗,彷彿沒聽到古亦軒的話一樣,許久後,反問了個問題:“這段時間裡,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古亦軒深吸一口氣,微眯眼:“是我先問的。”
眼中閃過一道暗光,歷澤握住手裡的光珠,洞裡的光線一下暗了下來。
看着這個彷彿又要豹變的男人,古亦軒暗歎口氣,眼簾微闔,“歷澤,我已經不再是你的玩具了,你能像和紀哥他們說話一樣,好好的和我溝通嗎?”
黑暗的洞裡一下子靜寂下來,許久後,歷澤動身向古亦軒走來,而古亦軒則安靜的站在原地,平靜凝視着對方的身影。
他已經不想再防備對方,不想再時刻揣摩對方那易變的情緒了。
歷澤之前對他只是有點興趣,還沒到非要得手的程度,而現在的他,也比之前除紀銘這道後盾外,又多了一道修者的保障。如今,正是好好理清兩人相處模式的機會,畢竟以後,他還會因元神碎片的事和對方有所接觸,總不能見一次,就因爲態度不和的事打一架吧。
歷澤直直走到古亦軒面前,低下頭,黑幽幽的眼睛在微光中,沉澱着莫名的暗光:“這是你的真心話?”
古亦軒嫌擡頭擡得累,便平視着對方的下巴,點點頭。
“好。”歷澤低聲的應承中夾雜着一絲輕微的笑意,如果不是古亦軒夠了解對方,幾乎會聽不出來。
暗鬆口氣,可見歷澤還是能像個正常人溝通的。古亦軒擡頭看了眼對方,走到洞壁旁一靠,繼續道:“你還記得祖晨大哥是什麼樣的人嗎?”
話題又拐回到了原處。
歷澤也跟着靠過去,在離古亦軒近在咫尺的地方,“和祖晨差不多,失蹤前曾任職於國內某秘密機構。”
想到一個可能性,古亦軒反問:“是處理神秘事件的機構?”
“嗯。”
得到歷澤的肯定後,之前的猜想已浮出水面,古亦軒看向緊靠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低聲回答了對方之前的問題:“不久前我輪船旅遊,然後墜海,然後得到了修仙的機緣。”
歷澤眸光瞬間暗了下來,片刻後,透出一絲寒光:“是魏青妍?”
可見這女人得是個多麼閃亮的目標。
“你怎麼不懷疑是我自己墜海的?”古亦軒挑眉。
“我看上的人不可能那麼蠢。”歷澤回道。
謝謝了,古亦軒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裝作沒聽到這句敏感話,稍微往後撤了撤,繼續道:“東南沿海妖種異變後,肯定會有邪魔修在那些死域中修煉,你應該也已經察覺,地球上的靈氣正在不斷增多,將來會逐漸變成一個屬於能吸納靈氣強者的世界,前幾天七彩流光時,你是不是就受到了一股至純靈力的衝擊?”
看到身邊人往後靠的動作後,歷澤面容平靜地點了點頭。
想到歷澤本身的問題,古亦軒不由擡起頭問:“在和袁子強對戰時,你還有自己的意識嗎?”
歷澤眼中迅速閃過一道流光,凝視着面前的人,嘴角微勾,“有。”
那也就是說,已經感受到過那抹既是自己又不像自己的意識了。古亦軒揉了揉眉頭,把自己探查到的情況跟對方講了出來,然後問道:“你就沒有想起點什麼嗎,以前修真時的記憶?”
聽到自己竟會有這樣的來歷,歷澤眸底沉黯,許久後,搖了搖頭,
看來是這抹元神碎片太過微小,不足以承載歷澤前身那個大能的記憶。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驟變,纔會讓有如此修爲的高階修者發生元神碎裂這樣的慘事。
輕聲嘆口氣,古亦軒低聲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你的元神太強,好在習武可以強化肉身,能推遲奔潰的時間,在那之前,我們得找到寄存元神的方法才行,這樣,我也能在前往其他靈境的時候,帶着你去尋找其他的元神。”
聞言,歷澤眼底淡笑,低頭問神色凝重的人:“爲什麼要幫我?”
“……”古亦軒正色的和對方對視,“落海時你那塊漆木救了我,我欠你一份生果。”
空氣瞬間冷凝,歷澤嘴角的笑意淡去,盯着古亦軒看了半天,才慢慢道:“那塊漆木起了什麼作用?”
古亦軒一愣,突然明白了對方問這句話的意思:“結界,能形成結界,那是上古結界木的一截木根,對啊,你之前收集的那些金木呢,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在收集時有一種‘要得到它’的感覺,說不定那些金木也是天才地寶。”
看着古亦軒那閃閃發亮的雙眼,歷澤神色深暗下來,“還放在京市外環的公寓裡。”
“那就得等什麼時候回去取了,”古亦軒嘴角輕笑,點了點頭。總算還有了點眉目,但願那些金木裡會有能起到作用的寶物。
就這麼想快點償還自己這份因果嗎?
凝視着這個微笑的人,歷澤雙眼已沉黯到不見一絲光亮,許久後,逐漸汩現出一抹紅光。
敏感得察覺到洞裡氣氛有異,古亦軒微抿脣角的笑意,緩緩看向身邊不斷釋放出冷氣的男人,一對上對方的眼睛,就知道情況又有點不妙。
眸光微閃,古亦軒決定還是遵循之前的想法,轉過身正對男人,目光溫和地問道:“歷澤,如果你不高興了,能告訴我原因嗎?”
紅光驟泄,歷澤神色黯然,盯着眼前人沉默許久,才沉聲道:“上次的答案,你想好了嗎?”
是說要不要搞對象的事。
雙眼微睜,古亦軒凝視着歷澤的眼眸,頓了下,輕聲給了回答:“我拒絕。”
空氣瞬間冷凝,彷彿無數寒冰般刺骨陰寒,緊緊將說出拒絕的人裹了起來。
看着那雙風雲驟起的戾眸,古亦軒微微闔眼,在心底輕輕地嘆口氣。
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樣,他已經不想再時刻防備着對方,也不想再做回那個畏手畏腳、無法坦誠的自己了。
那麼,如今就是要把話說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