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蟒蜿蜒遊動着俯衝下來,兩隻血紅的眼珠子裡射出兩束紅色光芒,張開血盆大口朝大嘴哥咬去。
大嘴哥眼疾手快,分兩邊猛抓住了巨蟒的下邊兩隻利牙,口中暴喝,使勁掰了起來,踩着地面的雙腳逐漸陷入了坑中。
這巨蟒一口咬合下來,竟然沒有將大嘴哥的巨掌給咬斷,只是在上面落了一排牙印,往外冒血不止。
但大嘴哥顯然已經使盡了所有力氣,也沒能將巨蟒那碗口竹筍般大小的利齒給掰斷,撐着地的兩隻腳往下越陷越深。
巨蟒分叉的舌頭靈動不止,發出嘶嘶的嘯叫,忽然噴出一大注硃色的液體,射潑到了大嘴哥的臉上,形成一塊巨大的冰凌,將大嘴哥的面部給凍結了。大嘴哥全身繃緊鼓隆起的肌肉突然一鬆,顯然沒了力氣。
隨即,巨蟒口中又噴出一道青色的火焰,撲蓋到了大嘴哥的臉上。
這種驟然的冷熱交替,使得大嘴哥的一張臉就像無法穩定的瓷器一樣,嘩啦地支離破碎了,只剩下半個頭顱血肉模糊,白骨裸露。
巨蟒之軀尾巴一掃,又捲住了大嘴哥往下傾斜的身體,使勁一絞,將它給絞得粉碎。
過了一會兒,巨蟒消失了。
一個白衣少年從高空中輕飄飄地落回了院子中,其形象當真是風華絕代,玉樹臨風,讓我不禁兩眼發熱,嘬起了牙花子,又舉起鏡子照了照。
總覺得自己還是比他要帥上那麼一丁點兒。
“二桃,還得謝謝你照顧我母親阿全,咱們後會有期!”白衣少年對我抱了一下拳,準備轉身走掉。
“慢着!”我伸手喊道。
“怎麼了?”白衣少年臉上帶着疑問。
“請問,你爲啥這麼帥,去韓國整過容沒?”我頗有些不好意思,狀態忸怩,鼓起勇氣問道。
“誰稀得整容,咱家是天然的!”他氣憤地道。
“我也是天然的!”我舔了舔嘴脣,又舉起鏡子照了起來,揚手撩了撩額前的頭髮。
“總是有人說我很帥,但我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帥,也不知道咋回事?唉!”白衣少年瞬即開啓了裝逼模式,一臉地煩惱,搖頭嘆氣不已。
“能不能幫叔叔一個忙?”我問道。
“說!”白衣少年恢復了冷傲。
“往這裡吐一口唾沫!”我指着自己的臉。
“你沒病吧!”白衣少年訝然道。
最後,他還是往我臉上吐了一口唾沫,震得我心神險些渙散掉,不愧是阿全的兒子。待他走掉後,我將唾液在臉上塗抹勻了,然後用水洗去,一盆子水渾濁如墨,但上面漂了不少白沫子。
再一照鏡子,我發現臉上的黑點子全然不見了,皮膚變得潔白光滑,不禁欣喜異常,對着鏡子啵啵地親個不停。
晚上時刻,由於家裡屋塌電斷,我只好來到一村民家,借用下他們家的電視,掏出彩票,激動地等待着。
這家男主人叫胡亥,只有一個女兒跟他相依爲命,境況悽慘,頓頓吃煮紅薯,連油都買不起了,撿破爛時拾到的一個破電視,本來不想打開,爲了省電,但見我來了,只好將電視一直開着,雖然口上沒說什麼,但父女倆的兩張臉差點兒沒耷拉到地上去,白眼翻轉不止,陪着我,一旁坐一個,一塊看起電視。
“就這麼一張紙,還想換五百萬,吹牛逼可不是這個吹法!”胡亥斜眼瞪着我,嘴巴歪咧着說。
“要能中五百萬,你咋弄?”我生氣地說。
“我死去,行不?”胡亥比我更生氣,一拍大腿激動起來,“媽的,這個月的電費又要漲了,誰給掏錢啊!”
“錢,咱有,甭這麼老鱉氣行不?”我在身上翻了半天,掏出單枚一毛的硬幣甩他臉上了。
“*,滾!”胡亥的女兒扯着嗓子尖叫起來,小拳頭握着,聲音分貝大得幾乎要掀掉屋頂。聒得我捂上了耳朵。等她不叫了,我屈起手指頭颳了下她的翹鼻子,嬉笑着說等叔中了大獎,給你買套公主裝行不。
“臭不要臉的!”小姑娘猛站起來,掄手甩了我一個大嘴巴子,氣呼呼的,還抹起了眼淚,抽噎不止。
好像我真的調戲了她似的。
“你這姑娘白搭,不大度,估計長大了嫁不出去,不是好白菜,讓豬拱了準頭!”我捂着臉,手指指點點,翻着白目評論道。
胡亥的眼珠子瞪得越來越大,嘴角子努着,一抽一抽的,突然掂起個馬紮子摔我頭上了。
時間到,要開獎了。
我緊張得實在不行,坐不住,把彩票丟在凳子上,走到牀前,一頭扎進骯髒臊氣的被子裡,身子哆嗦個不停,甕聲甕氣說道:“胡亥哥,中獎了喊給我一聲,沒中獎直接把彩票撕了吧!”
幾分鐘過去了。
沒有動靜。
忍不住了,我揭開蒙頭的被子,回頭一看,嚇得不禁嚎出了一聲。
只見胡亥父女還在那兒端坐着,卻一動不動,一副七竅流血之相。我趕緊衝過去,一摸他們的身子,還熱乎乎的,再一探鼻息,已然氣絕身亡了。
電視還在吱啦響着,正在加着廣告。
彩票還在凳子上擱着。
耐心等了一會兒,待廣告過去後,獎號亮出來了,我一看彩票上,渾身血液頓時往頭上涌。
全中!
到了第二天,我來到了彩票投注站上,碰見了那位老闆。他看見我後,立刻激動起來,連忙問我是不是中獎了。我點了點頭,說全中,去哪兒兌獎。老闆說我去帶你領獎,你給我多少錢。我說給你十萬中不。他說中。
隨後,老闆帶我買了一身大號衣服,還有個口罩子,墨鏡,帽子等。把我給全身武裝了起來。包了一輛車,把我拉進了一個深衚衕裡,剛打開車門,就有個禿瓢大漢把帽子給我從頭上摘下來,揪住我的頭髮就往外撕。
原來是要搶我,不交出彩票不能走。我看着彩票投注站的老闆,問他爲啥要這樣。他說你這張彩票中的可不止五百萬,這期就中了你這一注,獎金可是一千三百萬呢。我說我給你彩票,你敢要嗎。他點了點頭說敢。
於是我就把彩票遞了過去。他面帶狐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接過了。然後他就七竅流血,倒地死亡了。
其他人一見,嚇得紛紛逃竄,但無一倖免,俱是跑着跑着,就噗通栽倒在地上,氣絕身亡了。
從衚衕裡出來,我發現大街上出了幾起車禍,撞死了三四個人。
沿街又走了一段,又遇到了好幾個人死亡,不是突然倒地七竅流血而死,就是被汽車給撞上碾壓了。
鬧得人心惶惶,能回家的都回家了,街上的人迅速少了起來,增多的是嗚嗚鳴叫不止的救護車和警車。
整個城市中,充滿了濃濃的死亡氣息。
沒有心情領獎了,我也往回家趕。
到家後,我發現村子裡僅剩的幾戶人家都死掉了,均是七竅溢血。
村子裡又是連一個活人都沒了。
我不是個活人,我只是一具被養屍。
躺坐在院子裡的太師椅中,我一邊大口地抽菸,一邊用梳子打理着頭髮。
陰天,灰暗,低沉。
空中還在飄着雪花,夾雜着雨點。
雪花越來越大,雨點逐漸不見了。
只剩下了雪在下,越下越大。
鵝毛大雪。
不知何時,我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不再梳頭。
只是舉着鏡子在照着。
過了很久,我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身上覆蓋了白皚皚的厚厚一層。
有人進來了,腳步很是輕微,但我還是聽到了。
所以我動了動身子,身上的雪花瞬即消失不見。
是劉一飛。
她懷中正抱着一個襁褓。
不用說,襁褓裡肯定有個嬰兒。
慢慢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我走了過去,看着那個嬰兒。
沒有哭鬧聲,我以爲它安靜地睡着了。誰知道,它不僅沒有睡着,而且眼睛瞪得很大,一副十分精神的樣子。
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嬰兒,看起來非常純淨。
“二桃,我把警察殺死了。”劉一飛冷冷地說道。
只是哦了一聲,我並沒有說話,裝起鏡子和木梳,點根菸叼在嘴裡,反覆地吞吐起煙霧。
“原來他是有家庭的,想讓我當他的小三,我不當,要舉報他時,他想殺死我,但你知道,現在的我,是根本殺不死的,所以我就殺死了他!”兩行清透的眼淚從她的臉頰上緩緩地滑落。
“活着真沒意思!”她又說道,流落到下巴上的眼淚凝凍住了。
這天實在是太冷了。
“賠給你這個!”她掏出一把紙扇遞給我,“是我男人將你的那把給弄壞了,他欠你的,我替他還你。”
我伸手接過了扇子,呼啦一聲在胸前扔開了,不停地在胸前扇着,笑言道:“活着,起碼還能裝個逼!”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劉一飛突然問道。
愣了一下,然後我點了點頭,又掏出鏡子照了起來,幽幽地說道:“像我這麼帥的人,不幽默怎麼行!”
“可是,二桃,你真無聊,你是我見過天底下最無聊的人,看到你,我感到更加絕望!”劉一飛說道。她看起來很木然,木然得就像一個木頭人,眼睫毛上落滿了雪花。她懷裡的嬰兒裂開笑了,露出了血紅色的牙齒,和漆黑如墨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