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朱媺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很安全了,如果這個時候進入山林遇到了闖賊的伏兵他們一百條命都不夠死的,所以必須要等軍隊來護送。
孫孝看着燕山,覺得很熟悉,這就是北京的燕山,幾百前跟幾百年後沒什麼區別,唯一有區別的就是,今天如果他們不跑,很有可能就死在這裡,所以孫孝決定今天晚上就走。
這幾天含混打罵他從錦衣衛那裡聽到了不少的消息,孫孝知道南京已經被李自成給包圍了,所以這一代極爲兇險,而這個公主又在這裡紮營,明顯就是找死。
夜半,吃完了飯,孫孝就帶着張嵐決定摸着黑逃走,兩人繞過車隊的帳篷,錦衣衛沒有發現,兩人偷偷的出了營地,想要上山去,但是孫孝總是覺得不對勁,很壓抑。
就在這時,孫孝握着劍鞘的手微微一僵。
簡陋帳蓬的門簾被一隻手掀開,朱媺娖走了進來,清秀面容上的笑意頓時化作了一片冰寒。
她只是出來透口氣而已,看到孫孝的帳篷裡面人影聳動,就知道肯定沒有好事,沒想到卻看到這幕畫面,很輕易便猜到他們想要離去。
你們想做什麼。她冷漠盯着孫孝的臉,說道:在這種時刻,你的這種舉動很難不令人懷疑,你們到底是不是刺客?是不是闖賊的人?
朱媺娖心思細密,這個時候她不得不懷疑兩人的動機與身份,但是她卻先聲奪人爲了給自己爭取時間,最好能嚇到他們,這樣自己就有脫身的時間了。
孫孝沉默片刻後笑了起來,準備解釋幾句,忽然間他的耳廓微顫,臉頰上的酒窩消失不見,變成一路未見的凝重,迅速把把劍負在身後,極爲無禮地壓着朱媺娖走出了帳蓬。
我不管你是不是公主,但是我現在要走,因爲我不想陪你死,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如果你不答應敢叫喚,我就抹了你。孫孝說道。
你真大膽,你知道我是公主你還敢這麼做,你到底是什麼人?如果是闖賊的人,你可以立馬殺了我,我不會被俘的。朱媺娖憤恨的說。
不是,我不是闖賊的人,我說了我是路過的。孫孝有些着急的說,因爲他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你就放了我,我看你伸手不錯,回到京城,國家正是用人的時候,我可以推薦你做錦衣衛廠公。朱媺娖誘惑的說着,但是其實她在想,如果孫孝敢放了她,孫孝必死無疑。
恐怕,還沒到京城就死了。孫孝呼出一口冷氣說道。
秋末冬初的燕山極爲寒冷,連鳥的叫喊都是呼嘯低鳴,像是有幽魂在哭泣,孫孝蹙着眉頭望着密林深處,仔細傾聽着那些嗚鳴聲裡的細節,忽然有人大聲吼道:敵襲!
林風低鳴裡的那絲雜音終於顯現出了真相,一枝羽箭閃電般自林間襲來,嗚嗚悽嘯,射向車陣中那輛華貴的馬車!
噗的一聲悶響!
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金屬刺狠狠扎進數十張疊在一起的溼紙,那根羽箭射進華貴馬車邊一名侍衛胸口,這名錦衣衛捂着淌血的胸口倒了下來。
在有人喊出敵襲的那一瞬間,訓練有素的錦衣衛迅速做出了反應。這名侍衛勇敢地跳上車轅,擋住了殿下馬車窗口,他並不知道這枝羽箭會射向哪裡,他只知道車內的殿下肯定是敵人的第一目標,而他絕不能讓殿下生命受到絲毫威脅。
這名勇敢的侍衛賭對了,付出的代價是他自己年輕的生命。
敵襲!
保護殿下!
錦衣衛們暴怒震驚的吼叫聲急促響起。
無數箭矢,如暴雨般從密林深處密集拋射而出,嗖嗖作響,瞬間襯得呼嘯風聲消失無蹤,顯得格外恐怖。
距離圓車陣還有一段距離的孫孝第一時間臥倒,在倒下的同時沒忘記把跟着自己跑出帳蓬的張嵐和那名朱媺娖撲倒。
重重摔倒在林地間,因爲地面墊着北山道數百數千年的腐葉松葉,倒不覺得怎麼痛,他臉貼着微涼的葉片,聽着前方密集的箭矢破空聲,聽着偶爾從自己頭頂掠過的箭聲,默默計算着對方弓箭手的數量和用箭量。
營地四周全部是侍衛們憤怒焦急的呼喝聲喊叫聲佈防命令聲,還有極沉重的立盾聲,那些由車廂板零時構成的大盾被侍衛們用力插入車轅邊緣,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羽箭狠狠扎進簡易的木盾,發出像戰鼓般的沉悶撞擊聲,卻比最瘋狂的戰鼓更加密集更加恐怖,時不時有箭枝順着簡易木盾縫隙射中侍衛,引發一聲悶哼,而那些不幸中箭的馬痛苦地倒地翻滾悲鳴。
箭矢破空聲、木盾中箭聲、人的悶哼聲、馬的悲鳴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讓本來就慘淡的現實變成了真正的地獄。
一根羽箭狠狠射進孫孝身前不到半尺的泥地,濺起的土石礫打在他的臉上,瞬間顯現出紅印,他面部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安靜匍匐在腐葉松針之上,目光穿透葉間的縫隙,越過那根箭桿,望向遠處北方的燕山。
對方沒有選擇在燕山的密林裡發起伏襲,也沒有選擇夜襲,而是選擇車隊剛剛抵達北山道口的傍晚動手,縱使那些錦衣衛們如此狡詐靈敏,也依然沒有想到這點。
傍晚時分是人們最容易鬆懈,防備心最弱的時候,而且車隊眼看着便要與京城裡的接應部隊碰頭,難免會有些放鬆,這些敵人想必正是要利用這一點。
隱約間看到燕山官道兩旁的密林裡已經出現很多密密麻麻的身影,通過先前計算箭枝密度加上此時視線所及,孫孝大致判斷出敵人的數量大概在六十人左右。
真是倒黴啊。孫孝咬牙切齒的說道,轉頭看了一眼身旁那名婢女,發現這小娘子除了最開始眼眸裡泛起過一陣驚慌惘然,竟是迅速平靜鎮定下來,看來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
兩旁密林裡的敵人已經涌了出來,那些穿着華麗衣服的男人並沒有蒙面,手裡揮舞着東廠特有的武器,像狼羣般高速前撲,既然沒有掩飾身份,那麼很明顯必然有一方會被全數屠殺。
車隊四周的錦衣衛是公主殿下的護衛,他們看着東廠的人前來,先是一喜,隨後便是一驚,因爲是自己人,然而發動攻擊的便是自己人。這讓他們很憤怒。
燕山四周頓時響起一陣激烈的劍鋒碰撞聲,悶哼狂吼中雙方不時有人倒下,劍尖捅入胸腹,劍鋒割開咽喉,鮮血從錦衣衛的身上噴灑而出,淋溼染紅本已溼紅的落葉。
戰鬥剛一開始便進入了最慘烈的階段,卻沒有任何人退卻,沒有任何人轉身逃跑,比拼的除了武技殺人技之外,更多的是敢於流血的強悍戰意。
西廠的人~朱媺娖說了一句,雙眼迸發出極爲痛恨的眼神。
東廠跟西廠有什麼區別?孫孝問道。
西廠是王德化的爪牙,控制京城,父皇很相信他,所以他想把持朝政,禁止任何人進京。朱媺娖痛恨的說道。
孫孝皺起了眉頭,王德化號稱是最忠臣的崇禎身邊的一個太監,但是最後是他帶領李自成進的北京,看來他已經做好了要把持朝政的準備,把一切進入京城的人都殺掉,連這個長公主也不例外,孫孝看着那些效忠公主的錦衣衛,勇敢而不慌亂,瞬間便將敵人的來襲之勢壓制住,密林間不時有人影倒下,錦衣衛怪叫着反撲而上,逐漸控制住車陣四周的林地,而且他們雖然悍勇依然不失謹慎,並沒有盲目擴大陣地。
孫孝看着這血腥的場面,不得不相信那些電影對這些東廠西廠的太監的描畫,真的是太血腥了,爲了達到目的,即便是自己人,也要殺的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