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分,沁園正沐浴在明麗的秋陽中。
遍眼楓樹,霜林醉染,葉葉塗丹,美不勝收。
疏桐於靜漫步在這狹長的古道上,一個月前的今天她親手將玉鐲遞還給了靜,出乎意料的是靜安然地接受了,絲毫也不覺得差異,他搶先道:“我明白,你無需自責,感情需要緣分卻也需要時間!”
疏桐回想着,縱然覺得不可能了,卻也是略微有些遺憾的,對於黃天侮辱她這件事情大抵身邊也就這幾人知道,誰都隻字未提,只有那日黃天當面提親被她痛斥決絕後,她自己也總是避而不想,彷彿將記憶給分區了,然後將侵蝕思想的病毒給隔離,卻無法刪除。
她將金屬冷凍工具箱內的部分致病的病毒給殺滅了,免除後患。但將部分菌種給保留了下來,冷凍盒子的電池沒有了也難保存,疏桐便將它密封,放入井中,打算天氣轉冷了再給轉移到地面上來。她也不知道留着做什麼用,但是之前培養了那樣久的時間捨棄了總覺得可惜!
最近她需要去見一個人。疏桐找到顧清,問道:“你認得青鬼麼?”
“認得!”顧清道,“是爺身邊的人!你若要找他需去那北里紅院,他天天在那裡扮女人捉弄男人!”顧清說到此人便直搖頭。
疏桐託寂四外出買了件男衣,去那種地方自然是以男裝合適些。她換上了男裝,碰巧讓鳴給見到了,他躇了會道:“你這是去哪裡?”
“回爺的話!去北里看看!”疏桐有禮地道了個福。
鳴點點頭:“你去看看地形也好!順便找到青鬼!競拍那日他與你同在我便放心。記得務必見機行事,讓顧清去我也不放心,一來功夫不夠,二來太過死腦筋!”他說罷,看了眼顧清。
顧清頗覺慚愧!
疏桐忙道:“顧掌櫃辦事小心,留在樓裡照應缺不得!你自己也要小心!畢竟圖紙不全!”
鳴應了聲,算是答應了。他從手指上摘下扳指套在了疏桐的大拇指上。
瀲灩躲在大紅柱邊上,看着他們兩個低語,眼中有些擔憂。
疏桐是去了北里,那個慕容嬤嬤比起幾個月前見來似乎更加發福了,她一時眼拙居然也沒瞧出疏桐來,疏桐也學着公子哥樣兒,搖着扇子大搖大擺地進了去,很快成爲衆女子的焦點,她們竊竊私語:“好一個俊俏的公子呢!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爺!迷死人呢!”“是吶,奴家瞧着他都臉紅心跳!”
見到這麼多女子仰慕自己,突然發現當男人也真不錯呢!她環視了四周-,北里果真是大,四周樓臺圍繞,中央便是衆客門喝花酒的地方,當然也有類似包廂的廂房,這裡將舉行一個竟拍會,鳴爺的廂房朝南,從上往下恰好是圓臺的正前方。
很快一個身着青色衣裳的女子對衆姐妹嗲聲道:“妹妹們,看姐姐去玩玩這個年輕的公子罷!”
衆女子皆笑起來,小青是個十足的男人,每每都有男人被耍得暈頭轉向。
疏桐見一國色天香的青衣美人步履娉婷,姿態幽雅地扭了過來,詫異地打量她,難道他就是青鬼?他不就是上回幫了自己一把的小青麼?男人?真是不可思意,連女人都要妒忌他那讓人窒息的容顏。
疏桐在心中笑翻了,這個青鬼果真是特別,便道:“美人!還不爲本少爺斟酒!”小青哼了一聲,彷彿受了天大得委屈,他果真乖乖地給疏桐滿上了酒,口中卻酸酸地道:“你女人家幹嗎學男人泡青樓!”
疏疏回敬了句道:“男人犯得着學女人被泡麼?”
“你?!”小青伸着蘭花指氣歪了嘴巴,“你……!”小青說罷便哭了起來,彷彿被欺負地天繃地裂一樣。
疏桐拈起酒杯喂小青喝了一杯故意讓他瞧見了那詭異地扳指,神色鉅變,他端正了坐姿,小聲問道:“爺他怎麼了?”
疏桐道:“他沒事,只是讓你陪同我參加後天的競拍!”
小青眯眯笑着:“那是自然!”他抓過疏疏的手開始欺負起她來,疏桐覺得渾身起疙瘩,這個小青也忒過了點。
十日後,天公不作媒。
天色陰沉,黑雲隨風狂涌,綻放着跋扈的壓抑,大白天的家家掌起了燈,財神老爺面前的油火抖個不停,扭曲着,天空被一抹閃電驟然撕裂露出慘白的雙眼。
秋天,打雷,大雨傾盆,小小的油紙傘根本頂不住這斜風暴雨。
清早,疏桐便見到瀲灩站在自己的房門口,一面比劃着:姐姐,哥哥不見了!
鳴爺不見是很正常的事,這個孩子把哥哥看得可真緊,疏桐理了理瀲灩的頭髮道:“那白劍叔叔呢?”
瀲灩眼中閃着淚光,比劃着:叔叔也不見了!他們不要瀲灩了嗎?他們又要拋棄瀲灩了嗎?
“傻孩子!哥哥和叔叔都出去辦事了,瀲灩乖留在家裡!姐姐今天也要出去!等姐姐回來!”
瀲灩從身後拿出了兩把傘,似乎特別大的,她的眼睛紅紅的像是一夜沒有睡:姐姐,瀲灩扎的傘,一把給哥哥,一把給姐姐。
疏桐心中震撼,這麼小的孩子,懂事的讓人心酸,她抱了抱她,瀲灩咿呀發出着聲音。
小青穿回了男裝,在大門口朝疏疏拋着眉眼,這個小青隨時隨地不忘展示自己的姿容,影子則是面無表情,扛着刀。
顧清冒着大雨請來了跑腿的馬車,渾身溼得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他道:“疏老闆早去早回,爺交代了,他先走一步,事成之後打開黑匣子!”
疏桐打量着顧清,雨水躺在他那古板猶如雕刻的臉上,眼中蒼老熱辣的目光猶顯得出彩。她接過黑匣子,便上了車,這馬車實在寬敞,可以坐得下四五個人呢!
疏桐看了看小青和影子,道:“你們一道上來吧?”
小青一眨眼睛,如同天上璀璨的明星,煞是迷人,他一溜煙就粘了上去,貼在疏疏的身邊,毫不熱呼,一邊伸着個蘭花指招呼着:“影子!你也上來吧!”活脫脫一個北里出來的姑娘。
影子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如京華樓面前面目猙獰的石獅子,他一頭栽入雨中。
“嘿!臭影子!耍什麼臭脾氣!疏妹妹,我們享受二人世界,不必理會這個臭豬頭!”小青將頭枕在疏疏的肩上嬌嗔着,疏桐也不在意他的放肆,姑且把他當女人,不跟他計較!
外頭昏天黑地,北里紅院裡頭卻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喜色紛飛。
那琴音,如驚濤駭浪般壯闊,令人心緒起伏,沉醉當中,這音樂的曲調似乎有些耳熟,疏桐擡頭見一雅座上一玄衣男子正在撫琴,星宿怎麼也來了?豈有此理,在自家不彈,跑到此處!!疏桐心裡泛酸。見他的目光一直瞧着西廂房,也不免好奇地看去。
西廂房那裡早已有了人,見外頭立着個紅色印記的男人,一把長刀散發着寒光,小青將鐵扇掩着嘴在疏桐耳邊道:“此人喚作落葉松,是東洋第一刀客!”疏桐點點頭道:“那裡頭坐的定是東風裂了?”
“不!”影子冷不定冒出一句,“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小青給了血影一記重打,嬌聲埋怨道:“你小子廢話,誰都看得見,那身影女人坐着男人站着,哼我還知道那個女人就是蕭然!”
疏桐心裡猛得一驚:“蕭然?”
“當今的皇后!今天怕是免不了一翻惡戰!如果情勢不對,疏妹妹小青斷後時候你務必要逃得快些!”小青嫵媚地笑着,還幫着疏桐梳理髮絲。
疏桐坐到了南廂房,影子在外頭立着,小青硬是擠到裡頭和疏桐排排坐,嬉笑着道:“他們兩個,咱也兩個,外頭各一個,剛好呢!”疏疏端起了桌上的茶,猛得被小青奪下,往外一潑道:“喝不得!毒死人不償命!”
話音剛落,卻見得門外又是一陣嘈雜,疏桐撩起簾子,眼中頓顯殺氣,那個卑鄙無恥的黃天!他輕身上了樓經過南廂房訕笑着道:“鳴爺也對白虎璽有興致呢!”
小青將手指放在脣間示意疏桐不要出聲,學着鳴爺的樣子斜着身子懶散道:“黃老闆不也來了麼?好東西人人都想一賭芳華!”學得還真有百分之八十像。
黃天經過了西廂房,在外頭扣擺了裡面之人,口稱:“幹舅母!”
隱約聽得裡頭之人道:“皇侄平身!”
末了又來兩人,此二人似是同時來的,一人是靜,疏疏偷偷看着他,還好他還是同往常一樣,只是少了點神采,似是有靈犀一般,靜盡然擡起頭來和疏疏四目相對,對他來說桐兒就像一團火,可以莫名其妙地燃燒起他心中的熱情,他朝疏桐點了點頭似乎很高興能再見到她,他坐到了北廂房,沒有排場,就他一人,帶個隨從,似乎是瑰寶!
另一人便是西平王,姬三爺,今日才瞧得仔細,看起來似一員虎將,奇怪地是他和靜坐在同一個廂房!
不久那東廂房的主子也來了,他似乎不是從外頭進來的,而是從北里的內院出來的,難道他前一晚就住在了北里?此人看得當真是讓人移不開視線,氣質溫婉,舉手投足之間無不體現着雍容的大度和風範,他身邊的女子更加引人注目,容顏卷盡愁雲,妝如素蛾新洗,舉步暗塵不起,酥衫凌波馳地,紅顏風塵尤在,卻難掩玲瓏望月之雅姿。瞧着真是絕配!
疏桐已認出他來,他便是皇二子,東風胤。他身邊的女子應該就是花魁瓔珞了。
未料此二人沒有像皇后請安,到是直奔南廂房而來,小青趕忙擺好姿勢,輕道了句:“糟了,二皇殿下來了,要穿幫了!”話音剛落,只聽二皇子淳厚的聲音傳來道:“鳴弟,最近聽得身體抱恙,二哥沒來探望還望鳴弟莫要見怪!”
小青道:“二哥見外了!”東風胤眉頭一皺似乎覺得不太對勁,卻也只微微笑了笑。
疏桐見得小青滿頭大汗的,想來是不想讓人知道鳴爺不在現場。
東風胤有禮地請瓔珞東廂房就坐,全然不將皇后放在眼裡,蕭然輕笑了聲道:“裂兒,你哥哥不懂道理,你可要懂得道理,去,去問候問候你的二哥!”蕭然鮮亮的脣色性感而又多情地煽動着。
“是,母后!”東風裂長得和胤一點也不像,天生一副消瘦狹長的臉頰,瞧着不免老奸巨滑樣,東風裂一甩袖子暗器直飛瓔珞,東風胤一個迴環揉瓔珞入懷,彈指一揮瓔珞頭上的珠翠便將暗器打回了西廂房,直逼皇后。
落葉松刀起刀落,白光一現,暗器飛碎,碎屑直逼左右廂房。
小青一揮鐵扇噹一聲,撞擊的火光扎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