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大廳裡一片狼藉,顯然已經進行了激烈地戰鬥,大廳外兩隊人馬相持,卻誰也沒有動手。

浩正色坐在京華樓最華麗的座位上。面如枯槁,他彷彿在等什麼。

蕭然倒在浩的身上,雙眼發直,嘴角淌着鮮血,她的手僵硬地指着門口,漸漸滑落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浩的手中鮮血淋淋,他的匕首上滿是鮮血。

星宿的琴掉落地上,他剛邁出一個大步,喉中不由得涌上鮮血,可是那也不能阻止他的步伐。

他要見母親最後一面,他要親口告訴她,她的兒子沒有死,她的兒子星宿還活得好好的!他要讓她知道即便是全世界的人都憎恨她,還有星宿不會放棄她!願意替她承受一切的罪過!

他攀爬到蕭然的身邊,對浩質問道:“爲什麼!爲什麼你要讓她不得好死!她是你的妻子!她是最最愛你的妻子!你就忍心殺她?”

“放肆!”浩拍案喝道,“你膽敢這樣同你父皇說話!真是太不孝了!”

門外一雙眼睛膨脹着一種掏心挖肺的憎恨,她薄如蟬翼的嘴脣抖動着:“東風浩!禽獸不如的東西!”她的眼中淚浪洶涌,她的手瘦得如枯枝,掙扎着一種怨恨,將京華樓粗大的紅木柱鑿出了一個幽深的洞。

她原本想再給浩一個機會,讓他親自和靜了斷,隨後和她渡此餘生,她也不必再對胤趕盡殺絕!但是她信不過他,所以她找人易容代替了她!而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依然想要她死!他就那樣恨她麼?!

蕭然如同一隻盯牢了獵物的金雕,咬牙切齒到道:“是你逼我的!東風浩,是你逼我的!”她的聲嘶力竭的叫聲讓所有的人都爲之心驚,爲之悚動!她如惡鬼一般撲向東風浩。

鳴眼疾手快,飛身出招,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他的凌厲的劍氣!可是卻聽一聲火光嘶鳴的聲音,落葉松的大刀從鳴的頭上直落下來,靜隨手拿起桌上熱茶水飛撲落葉松的雙眼。

鳴趁機脫身,落葉松窮追不捨,鳴無奈中只得先出京華樓,門外侍衛膽敢阻擋,無一不斃命!落葉松步步緊逼,他的眼睛散發着鬥志,他道:“你我一戰已由不得你來決定,倘若你今天勝不了我,那麼便同樓裡的人一道死!!”

“沒有人能威脅我!你也不例外!”鳴身上一陣肅殺之氣,他依然如他,鳴看了看手中的劍,劍上到處都是缺口,他冷笑了一聲,一揚手便將劍拋向天空,一股視死如歸的灑脫之氣深深震撼着落葉松。

落葉松道:“你的劍街市上隨處可見!一兩銀子一把實在太過兒戲!在我削金如泥的寶刀跟前卻只斷了幾個口,全賴內力來守護劍,這對你來說不公平,對我來說也是一種侮辱!”

鳴的身影分外頎長,他站立的大松下枝葉紛紛被他身上所散發的劍氣給摧毀,他的劍術在昨日與靜的比試中已經登峰造極,以前他總認爲能殺人的劍術便是極好的劍術,可是就在昨日靜招招致命的進攻下,他唯有使出殺人的劍術,可是他心中始終沒有殺意,這使他頓然領悟了那種劍隨心意的至高境界。但是落葉松的內力也不容小覷。

落葉松拋開了他的刀,道:“這樣才公平!”

鳴看着他道:“對敵人講公平?可笑!你的刀術確實不錯,但是你離了刀,怕是必死無疑!”

落葉松朗聲笑道:“你就那樣自信?休想在氣勢上先勝我!”落葉松飛身猛撲,他的武風剛烈,出手沉穩,毫不凌亂。手中無刀勝似有刀。

當真是一勁敵!

樓內一陣沉寂,隨後傳出蕭然痛徹心扉的哭喊聲,那是淒厲的嘶叫。

星宿擋在浩的面前,蕭然眼睜睜地看着手中的劍深深沒入了他的胸膛。

她驚呆了,她難以置信地看着星宿清透的眼中,有淚也有溫柔,她再也顧不得浩,瘋狂地搶過星宿,淚如雨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只在那裡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她算是徹徹底底知道什麼是痛了,那是比掏心挖肺還要殘忍的絕望,她慌張地堵着星宿胸口噴涌的鮮血,口中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星宿撫摸着蕭然的臉頰,道:“孃親,……孩兒說過……就算是全世界都放棄了你,還有一個人會無怨無悔地愛你!……就算孩兒不在了,也依然會有人年年給孃親送香料和胭脂……只是以後孃親睡覺的時候要當心着涼……”

蕭然揉着星宿,一刻不停得嚎啕着。星宿不停地撫摸着蕭然地臉頰,仔細看着她,出生二十年來,第一次在母親懷中,第一次如此近地看着母親,第一次撫摸母親的臉,第一次叫她孃親……他又看着父親,彷彿要將他們的容顏都刻在腦袋中。

浩老淚縱橫,他沒有料到,星宿竟然是那樣一個善良的孩子,他坦然接受了母親的惡行,也從來不違逆父親的教誨。他多才多藝,他嘻笑江湖,他調皮搗蛋……蕭然本是生了兩個孩子,是他將健康的星宿給偷偷抱離了。

星宿的目光在一處不動了,他笑了,他向她招招手。他拉住疏桐的手,靠在蕭然身上坐直了些:“你說得對,我今天到了選擇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那樣做了,我不後悔!你可以爲我做一件事情麼?”

疏桐蹲了下來,用手絹擦了擦星宿嘴邊的血漬,道:“你說!”

星宿喘了口氣湊近疏桐的耳朵快速嘀咕了幾句,隨後才用正常的聲音道:“我想……在死前……彈一彈……綠祖琴……我要爲孃親彈一首曲子!”

疏桐起身,向寂四伸手道:“三爺的鑰匙!”

寂四看了三爺,從衆多鑰匙中找出了三爺房中的鑰匙遞給了疏桐,疏桐看着三爺道:“你會阻攔我麼?”

三爺的胸口起伏着,他還是瞧不起疏桐,他道:“你一個小女子憑什麼那樣對本王大呼小叫?”

疏桐沒時間和他廢話,語氣平緩而又莊重道:“疏桐如有得罪之處還望三爺容後再計較不遲!”

她自行向三爺房間奔去,三爺只是覺得失了面子,偏要阻攔,靜將劍擱在三爺的脖子上令他動彈不得。靜看着疏桐的眼睛,他知道疏桐定又將深深的悲傷埋在了心底,她的眼比起初見的時候更添了許多深沉,鎮定,甚至一種說不出的洞察力。

疏桐渾身都不由自主地顫動,她的頭猶如千斤般重,心中之悲讓她喘不過氣來。她開門,拿琴,出來,將琴在星宿面前放穩,她的臉上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星宿看着她,喘着氣道:“……木疙瘩,一點也不幽默!……臉板得跟棺材板似的!”他自說自話地笑了起來。

疏桐背過身子,捂着鼻子,面部的器官彷彿都被擰到了一處,隨後她笑道:“看,笑了那像什麼?”

星宿一皺眉,假裝嘆氣道:“棺材板破了哈,……好!有雨有陽光,……來年好發芽!”

疏桐笑了,真的被他逗笑了,可是她的眉頭皺得極深。

星宿掙扎着坐好,還是那樣如神一般優雅的姿態,他對蕭然道:“孃親……你要仔細聽,……,這曲是孩兒特別爲孃親而作!”

蕭然淚流滿面,她慈祥地看着星宿,理着星宿的鬢髮。

他的指尖觸碰到琴絃的剎那,他的臉上滿是莊嚴,一股清澈寧靜的聲音流淌出來,如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溪流,雀躍着渴望,那溫暖和從容悄俏爬上每個人的心頭……

琴拖出長長的一聲不規則的尾音,便戛然而止!那終止的音符漸漸弱了,卻彷彿落地雷一般在每個人心中炸開,落得一陣抽空的白!

鮮血染紅了琴身,彷彿盛開的紅梅。

蕭然失魂落魄地抱着星宿,一邊咿咿呀呀地哭叫着,一邊輕輕拍着他的背,彷彿在爲一個睡着的嬰兒唱着搖籃曲。

浩擦了擦眼睛,張開了雙臂對靜道:“靜,來吧,把你的劍刺入朕的胸膛!爲你的爹孃報仇!朕……決不還手!”

靜緊了緊手中的劍,將劍指着浩,可是他卻沒有動手,他看着浩,他此刻還需要動手去殺一個一心求死的可憐人麼?他輕蔑地笑了聲,將劍放了下。

浩猛烈地咳嗽了起來,他已經快燈枯油盡了,留着最後一口氣,了靜一個心願,也了自己一個誓言,最重要的是了一份罪孽。可是靜拒絕了,拒絕得好啊,浩輕笑着,自語道:“難道這就是報應?老天連個贖罪的機會不給!”

靜大抵還是仁慈的,見得浩經歷瞭如此家變,此時他行將就木,還有什麼好怨恨的呢!便道:“我想通了,報仇不一定只有殺了仇人這條路可以走,對於良心未泯的人,活着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錯!”突然一個瘋狂的聲音加入了,“報仇,就是在他還沒有死的時候,讓他看到更多的人,親人因他而死!”那個瘋狂的女人笑了起來,殺氣,她渾身散發着殺氣!峻隘涼薄,孤注一擲!

蕭然放開了星宿,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兇狠地看着每一個人,包括在樓上的胤,她看着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去的人。

靜警惕地將疏桐攔至身後。

十煞緊緊圍繞着靜,小青和影子緊緊跟在疏桐左右。

蕭然一步一步逼近靜。

靜等人節節退後。

三爺行到樓上,對胤道:“殿下,我們必須得幫他們!”

胤擺擺手道:“不可,我等要保持實力!不可盲目行動!”

蕭然一聲獅吼,勁氣四射,她飛身抽弓,同時引搭數十枚箭,速度急如閃電。勁道破石穿鐵。

數張桌子疊起的屏障輕鬆穿透,無處可藏,十煞排成數行做成了人體盾牌硬生生扛下了蕭然的神箭。

靜閉着雙目緊緊將疏桐鉗制在懷中,小青和影子圈在靜的外圍,十煞圈在最外圍,眨眼間的功夫,十煞中僅勝雲煞還活着,在她的面前她的哥哥天煞用身體替她擋了箭,這枚箭穿透了三個人,直到天煞的身體才停住。

雲煞隱忍着淚水,可是淚水還是不爭氣落下,手中緊緊握着劍,太奶奶果然有先見之明,原來十煞這數年來的訓練就是爲了這麼一天,如今只剩下她一個,她就算死了也要爲靜家盡忠到底!她狠狠擦去眼淚。

一陣硝煙瀰漫,雲煞知道蕭然的箭術,太奶奶曾經不止一次叮囑過那樣的箭陣,那種危害無比的箭術叫十三回馬槍,一十二支力道勇猛的箭齊飛,即使能夠僥倖逃過,誰也不會料到她還有最後一支!

果然在衆人驚神未定的時候,另一枚箭飛馳而來,力量尤勝。

雲煞奮不顧身迎向那枚箭,靜急道:“不可莽撞!”

卻已是來不及,箭噗哧一聲穿過了雲煞的身體,雲煞雙腿點地一個倒撲,那枚頑強的箭又一次穿透了她的身體,力道不減。

疏桐猛得推開靜,她說過,就算是她死了,也決計不能夠讓他們兩個的任何一個因她而死!

箭不偏不倚直衝疏桐而來。

小青飛扇攔截,影子大刀揮砍,箭在疏桐胸口兩寸的距離纔不甘地落了地。

衆人虛驚一場。

靜被疏桐嚇的兩手發涼,箭到她的肚子只有兩寸的距離。

靜抱起雲煞,心中滿是愧疚,雲煞直愣愣看着靜,內臟大量的出血已經讓她滿口都是腥稠,她道:“我……終於……!請你去爭取……自己的幸福……爭取!”雲煞緊緊捏着靜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呼吸停止,她的手都不曾鬆開。

疏桐輕輕摸着腹中的孩兒,她看着靜不知所措的眼神,她知道靜太過重情,儘管他不愛雲煞,但是那分感激和愧疚會一直折磨着他,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疏桐只是果斷地道:“靜!別大意!當心蕭然!”

蕭然拍掌笑道:“好一個生離死別!靜觴魂,你本不應該死,錯就錯在你是藍婷的兒子!還有你!”蕭然指着疏桐,道,“你也本不應該死,錯就錯在你包庇東風鳴!還有了孽種!”

“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逃!還有你!”蕭然將手往觀望的樓閣上一指,這一指十分觸目,因爲胤退卻了一步。

靜悄悄拿緊了手中的劍。腦海中那套劍式不斷浮現着。另外一隻手緊緊握着疏桐的手,他看着疏桐的臉,他要將這張臉深深刻入腦海裡永遠也不忘卻。

靜道:“桐兒,你怕麼?”

疏桐搖頭道:“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好怕的!”

號令!疏桐你退後,到後院去!小青,影子你們快去將鳴找回來!”

疏桐拉着靜道:“你不是她的對手!走!你一個人走得掉的!”

靜心中一暖,道:“別傻了!你明知道我不會將你一個人留下的!”

疏桐:“你這又是何苦呢?你不可以出事的,你知道麼?”疏桐揪着他的臂膀字字真切。

靜摸着她的臉龐道:“我知道,我死了你會到地獄來追殺我的!所以我不會死!”他看着疏桐的眼神是那樣澄澈和深刻。

疏桐心中一痛,她知道,在此刻她毫無用處,她認了,可是她從來不會服輸,她要看着靜勝利!疏桐轉身走了進去,她應該適當的時候去做她該做的事情,這麼多天來,審時度勢,察言觀色已是輕車熟路,對她來說時機纔是最重要的。

她看着靜身後數十步開外的星宿的屍體,道:“好!我去後院等你!你不可食言!靜,你就是太正人君子!我有一計希望你能在關鍵時刻用到!”疏桐湊近靜的耳朵,說了句話。

靜眉頭一皺。迅速將疏桐推向寂四,道:“帶她進去!“他的目光一陣泛青色,他的視線一黑,身後一劍猛得刺入了過來,靜狠狠受了這一劍,劍穿透右胸,靜順勢用身體奪了偷襲者的劍,

絕殺劍法威力無敵,劍法可以在瞬間提高使用者渾身的功力。

靜感到全身上下氣血沸騰,真氣源源不斷,他回身橫掃卻聽影子和小青一聲慘叫,心下一驚。

蕭然趁機拍了靜胸口一掌,靜有新功護體僥倖保住心脈,竟然沒有後退一步,他只是將劍駐在地上,他什麼也看不見,他側耳傾聽,想着疏桐對他說的話:在你身後十五步距離的地上星宿安靜地躺在那裡,你讓星宿將蕭然帶走吧。靜猛然領會了疏桐的意思。

蕭然像瘋子一般笑着,她掏出了玉璽,高高舉起來,道:“你死了,那麼我便是王了!”她的目光轉移到閣樓上,她看着胤。

蕭然指着他,彷彿要戳穿他的身體,厲聲道:“你這個賤婦的兒子,偷偷躲在一邊坐收漁翁之利?做夢!傳國玉璽可在我手中,睜大你的狗眼瞧清楚!”

胤氣得發抖:蕭然這個賤女人死到臨頭還漫罵自己的母親。他也不掩飾自己的胸有成竹,輕蔑道:“你的玉璽可是假的!這回你插翅難飛!還不束手就擒!”他鼓了鼓掌,四周的弓箭手頃刻間都將矛頭指向樓下之人!

蕭然舉着玉璽,難以置信胤說的話,她顫抖着揭下絲絹,在鮮血上沾了沾,往地上重重一敲,顫抖着移開,印上書:“汝之死期!”

蕭然失魂落魄的立了起來,彷彿被雷電觸及了一般,長笑道:“不……還沒結束呢!”

蕭然絲毫不將胤的弓箭手放在眼中,她一脫外衣將箭盡數捲去,蕭然手中有箭如魚得水,揮箭四射,飛矢如蝗,樓上的侍衛紛紛倒下,層層疊疊擋住了胤的去路。

胤搖着玉扇,卻也無驚惶失措之色,他只是輕笑道:“靜,你還在猶豫什麼?你的父親是皇上所殺,而你的母親卻是蕭然給活活釘在棺材蓋上給釘死的!”

靜集中所有的功力孤注一擲!他一個翻身魚躍龍門,很準確地拿住了星宿的身體,他將自己隱藏在劍極其飛速的流轉中,將星宿拋了出去,喝道:“蕭然,看招!”

蕭然驚見星宿的身體猛得抽回功力,靜趁機想將劍送入了蕭然的身體,忽聽一個聲音道:“靜,左退,右定乾坤!”

靜按照指示只聽噗哧一聲,劍尖剛好沒入蕭然的心臟。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他的劍深深刺中某樣東西,他欣然道:“鳴,你沒事吧?”他的眼睛不知道看向哪裡。

鳴道:“我在你身後呢!”

靜茫然地轉身,他伸手去摸鳴的身體卻沒有摸到,倒是鳴捉住了他的臂膀,靜四處摸着鳴,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濃,靜大驚:“你……你傷很重?你的一個手臂呢??”

鳴無所謂地道:“命在即可,手臂算什麼!承如你那樣,一雙眼睛又算得什麼!”

靜忽然苦笑道:“我們又都同時棄車保帥了!”

鳴也坦言道:“可不是?我爲了能夠儘早趕回來着實對着一個還算正派的人卑鄙了一回!”

靜頹然道:“我也不是一樣,對着一個死去的好人卑鄙了一回!”

鳴道:“我很好奇,我們爲了什麼?”

靜道:“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樣做會遭天譴的!”

鳴一絲不苟道:“你又迂腐了,怕甚?!”

靜攙扶着鳴走向裡內,鳴瘸着腿一路指指點點:“左邊……不對……右邊……直走……”

走至一處鳴沒有再吭聲了。

靜催促道:“再怎麼走?”

鳴彷彿沒有聽到。

疏桐熱淚盈眶,他們終於都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了,他們終於沒有向命運屈服。她迎了上去揉住了他們的脖子,三個腦袋湊在一起,疏桐緊緊地將額頭摩挲着他們的額頭,難分難捨。她一直在說:“我有時候發現自己一點用處也沒有,盡會連累你們!”

鳴道:“你太過多慮了!”鳴心道,疏桐只適合在平和的環境和年代用她的謹慎智慧去生活,而江湖的打殺卻實着不上力,也難爲她了,一個女人隨他出生入死也將近一年。

靜訓斥道:“鳴,說話小心些!”

靜對疏桐道:“桐兒,我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計較那樣多。”

靜看不見,但是他還是很細心地拿出白帕,想替她擦眼淚,可是他看不見擦到了桐的額頭上,

鳴心中看不過,一把奪了過來,道:“我來!”

疏桐心涼,道:“不必了!廳堂尚需打理!”她轉身的時候淚不知不覺落了下來,不是因爲鳴的冰涼的言語,而是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密羅的屍體找到了,解藥也不會再有了,她說過自己不會成爲被利用的工具,她難過,可是她無法告訴他們,她只是偷偷讓人將密羅安葬了。

她摸着腹部,可憐的孩子,難道它終究一出生便會同它的孃親一樣身染劇毒死去麼?她停住了腳步,秀眉敦促地宛若榴蓮殼。她不會就那樣死掉的,決不!她看着手掌中那條蜿蜒到一半的紅線,撰緊了拳頭,她決定同老天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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