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勃,你怎麼看西南的事情?”
常蔭槐一聽這話,突然愣了一下,張廷蘭可是絕少和他談過政務,現在突然問了起來,怕是有些什麼事情吧。
“副總統,以我之見,西南就有兩個字形容,一個是亂,一個是窮,越窮越亂,越亂越窮。”
張廷蘭微笑着點點頭:“一陣見血啊,西南地理偏僻,北洋的勢力無法達到,因此就成了民黨對抗北洋的堡壘,和北洋作戰,內部也有混戰,總之是戰火不停,百姓受苦啊。”
“副總統,您是有意插手西南麼?”
張廷蘭點了點頭:“在中國這塊大棋局之中,西南處在了控制力最弱的一角之上,如果不快點解決,勢必後患無窮。只是還沒有合適的人選,不知道瀚勃有沒有興趣,到西南幹上幾年。”
常蔭槐急忙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腦門上面也冒汗了,戰戰兢兢的說道:“副總統,卑職自知調查局的工作沒有做好,但是還請副總統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能彌補漏洞。”
常蔭槐的確是有點嚇壞了,直軍叛變,他的特別調查局一點消息都沒有拿到,放在哪裡,都是一個巨大的疏漏。張廷蘭現在提到了這話,難道是要把自己給撤換了不成?
“瀚勃,你不用着急,平心而論,你是願意繼續管情報部門,還是願意擔任一方大員?”
相處這麼久,常蔭槐也很瞭解張廷蘭,從他的話中,常蔭槐已經讀出了堅定的意思,他只能低頭說道:“全憑副總統安排。”
張廷蘭笑道:“瀚勃,我是覺得讓你單純管理情報部門。有些大材小用。而且西南局勢複雜,還是一堆土皇帝,派軍隊過去不成,派文官過去,也很爲難,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你放心,只要在西南幹出成績,一樣能夠扶搖直上,而且行政系統遠比情報系統更寬廣。只要好好幹,五年之內,我許你一個副總理之職。”
“副總統您既然這樣說了,我就保證把事情做好。”常蔭槐的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鎮定。
“嗯,就該有這個信心。我先委任你出任西南鐵路督辦,主抓川漢鐵路的建設。這條鐵路四川老百姓可是盼了多少年。爲此還引發了保路運動。最後甚至推翻了滿清。你以此爲切入點,四川的那些軍閥沒有人敢公然反對,不然就是和四川幾千萬老百姓作對。再給你配一個快速機動師,名義上就叫築路保護隊,全部歸你指揮,該怎麼做。全靠你運籌帷幄了。”
張廷蘭這個安排也是深思熟慮的,西南的土皇帝都要清理掉,但是西南道路艱難,而且經歷幾次戰亂之後。民衆都十分排外,貿然入川,很有可能激起四川軍閥集體抵制,這樣就不美了。
因此張廷蘭的策略就是溫水煮青蛙,先把勢力插進去,然後再進行分化瓦解。不過張廷蘭這個煮青蛙可是真金白銀的煮,不是某公的鳩佔鵲巢。
川漢鐵路的施工難度相當大,投資也十分驚人,想要修成,不只要投資,還要調動四川本地的民衆支持,招募工人,採購物資,總之這一條鐵路就是靠錢堆出來的。
張廷蘭笑着對常蔭槐說道:“鐵路是一個很好的支點,運用到了妙處,就能撬動四川的局面。修鐵路就要招募工人,就要採購物資,這些錢就會流入社會,滋養四川的民衆和商人。他們有錢了,我們的商品也就進去了,經貿往來會越來越密集,只要控制了越來越多人的錢袋子,就不愁拿不下四川了。”
“副總統,您這是給我指明瞭路啊,說起來的確是這個理,外蒙和西北的鐵路修建起來之後,也有大量的民衆獲益,我們的腳跟就站穩了,在西南也正好能參考西北的做法。”
張廷蘭也滿意的點點頭,的確常蔭槐其實在內政上的才華,遠遠在情報之上,當時是沒有合適人選,不得不趕鴨子上架,現在手上的人才也多了,正好能把常蔭槐調到西南,讓他能夠一展所長。
火車停在了漢陽,張廷蘭剛下了火車,譚延闓領銜,帶着兩湖的要員親自來迎接,另外王永江也等在了這裡。自從張廷蘭將長江流域交給了王永江之後,他先是到了江浙轉了一圈,然後又逆流而上,到了武漢三鎮,這次他也親自過來迎接。
見面之後,寒暄了幾句,張廷蘭就笑着對這些趕過來的兩省政要笑着說道:“在三十年前,湖廣總督張之洞就在這裡創建了漢陽鐵廠,成爲了中國鋼鐵工業的開端,也造就了武漢三鎮工業中心的地位。鋼鐵是一個國家的脊樑,張之洞能夠看到這一點,能夠肯投資,現在看起來,還是相當了不起。不過這些年以來,漢陽鐵路因爲種種原因,慘淡經營,這一點必須糾正,我這次來,就要加大對兩湖的投資力度,讓這個工業中心重新興旺起來。”
投資可不是一句空口白話,而是實實在在的銀子,而且聽話聽音,張廷蘭將兩湖定位成了工業中心,這可是和東三省平級的待遇,也就意味着接下來大量的投資必定會傾向到這裡,無數的百姓都會因此受益,這些人全都歡聲雷動,場面異常的熱鬧。
張廷蘭被接到了原來的都督府,先後接見了一些政要,好言勸勉他們一陣,大家全都和和氣氣。一直到了傍晚,張廷蘭邀請着王永江,坐上了船,從龜山到赫山之間,一面看着夕陽西下,一邊聊天。
這一帶正是張之洞投資的重點,有漢陽鐵廠,有湖北槍炮廠,剛藥廠,綿延十里,是一條完整的工業地帶,不管後世對張之洞有多少爭議,說他是錢屠,但是在張廷蘭看來,知道發展重工業,就是了不起的,在開始的時候,交點學費也無所謂。
“岷源先生,您在長江走了一圈,不知道這心裡頭有沒有發展的腹案了呢?”
王永江嘆了一口氣:“有是有,不過發現的問題還是太多了,哪一項處理不好都容易造成我們投資打水漂啊。”
“有這麼嚴重麼?”
“十分嚴重,湖北可能還好一點,真正費心的就是江浙,那是最早開放的地區,列強勢力深入的最早,有大量的買辦存在,同時金融業十分發達,投機盛行,這兩項在工業發展的時候,都是一個大麻煩。”
發展工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進行大量的基礎投資,還要培養相應的人才,早期投入十分驚人,而且生產出來的東西很多都是垃圾,質量比不過外國產品,這就造成了投資工業,投資巨大,回報則比較晚,還有一定的風險。
但是充當買辦就不一樣了,直接代理洋貨,沒有了麻煩的生產過程,而且資金週轉十分快速,靠着洋人分下的湯湯水水,就能過的比較舒坦了。
“這人一點找到了容易掙錢的途徑,就不願意多幹活了,我調查過一些江浙上海的富商,按理說他們的財富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就應該去投資實業,賺取更多的利潤,但是實際情報並非如此。他們都把錢投到了金融市場,買股票,或是直接交給外國銀行,進行投資,我也計算過了,投資實業,好的時候,一年不過一成利潤,甚至可能更低,但是投資金融可就不一樣,半個月,甚至是幾天,就能拿到百分之幾的利潤。”
聽着王永江的話,張廷蘭眉頭也皺了起來:“岷源先生,你是說想單純靠着引導,很難把江浙一帶的資本引入實業了?”
“很難,至少大部分人不會這麼幹的,但是採取強硬措施,又會造成反彈,我也有些拿不準。”
張廷蘭對於江浙財閥也有些瞭解,知道其中有多少奇葩的事情,比如某公領銜的四大家族光是資產就達到了當時中國兩年的國內生產總值,某公夫人更是敢把全國捐來買飛機的錢,放在銀行裡頭生利息。
要想讓這麼一幫人,真正沉下心,好好的幹實業,的確是強人所難了,人家身嬌肉貴,已經不可能再走回頭路了。
張廷蘭想了想之後:“這也在預料之中,暫時還是儘量鼓勵一些有心發展實業的商人投資,我們提供優惠政策,暫時江浙的重點還是輕工業,至於重工業主要投資在武漢三鎮吧。”
王永江點了點頭:“也只有如此,不過拙言,我還有一個更大的擔憂,我怕一旦大規模投資之後,會造成整個國家不穩。”
“此話怎講?”
“中國太大了,地區發展又不平衡,偏偏我們底子又薄,只能重點投資某些區域,無法惠及其他地區。但是一旦某些地區發展起來,又會造成物價上漲,通貨膨脹,這可要全國老百姓承擔。另外發展工業,又會造成人員流動加劇,人心不穩。日本人那麼能忍耐,明治維新之後,發生了多少次農村暴動,我是真怕中國的貧富差距會更大,更加難以收拾。”
張廷蘭聽到這裡,聯想後世,其實也是如此,不過那時候好在全國都有了工業基礎,現在可是大多數老百姓都吃不飽,活不下去,要是搞不好,中國都有可能會烽火遍地。
想到了這裡,張廷蘭人說道:“爲今之計只有速行土改,讓老百姓有了土地,有了念想,這樣纔不至於把人逼到絕路,我們也就擁有了迂迴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