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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窗外昏暗的黑夜,春節後的北風依然在呼呼直嘯,從窗戶縫隙中灌進的只有冰冷的寒風。
我便從屋子角落拿了些乾草把縫隙給塞上,可屋子裡卻依然是冷颼颼的,春節並沒有給這個小鎮帶來太多的東西,屋外的院子裡那株長得並不高的樺樹依然幹禿如惡鬼的爪子。
禿樹......
鬼爪......
燭光......
阿牛一下子恍惚了起來.......
這時屋子裡傳來了他爹劇烈咳嗽的聲音......
阿牛將藥端到了父親牀前,從牀上扶起父親,將藥送往父親口中。但阿牛他爹喝了兩口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嗽得比之前更加猛烈,咳得連血都吐在髒兮兮的棉被上。
阿牛他爹劇烈的喘着氣,但不再喝藥,他的手緊緊的抓住的阿牛的臂膀,不肯鬆手,這時,阿牛他爹彷彿要對阿牛說些什麼,但阿牛他爹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阿牛把父親緩慢的放了下來,但阿牛他爹卻死死的盯着臥室門簾,他拼盡最後一點力量,用手指指着門簾,眼睛就這麼斜斜死盯着臥房門口處,不斷的呻吟着:“天下,天下,天下........”。
雖然阿牛他爹沒有再多說其他的話,但是阿牛知道他父親在叫喚什麼——是“她“——那把美麗而古樸的刀,雖然阿牛他爹從來沒有告訴阿牛“她“的名字,但阿牛知道,他父親在叫“她“。
阿牛出了門外,走到了那張八仙桌旁,他在八仙桌前站得如此筆直,蠟燭微弱卻跳躍着,在暗淡的黃土牆投射出阿牛的身影........
燭光在跳躍着.........
我走出了門外,走到了那張八仙桌旁,蠟燭微弱卻跳躍着,我看着那兩隻蠟燭中間擺放着“天下”。
我要把那把美麗的刀拿到我爹——一個病弱老人的跟前,我伸出手,拿起了那把刀。
小時候,爹爹逼我練功,把我留在了深山老林中,便只有這把刀指引着我,砍殺了狼羣,並走出了森林,如果不是“天下”,我已經被我爹害死了。
小時候,我問過我爹,我娘呢?結果就是捱了一頓打,所以我便不再多問了,因爲夢中我不再看到我自以爲是的孃親的朦朧的臉,因有“天下”陪着我,陪着我走遍“天下”的東南西北,在夢中見到了我從來不曾經見過的天下與天下人......
我想,我不在乎我娘是誰。
因爲她沒法把我從森林中救出來,沒法讓我看到晨曦那照進森林的光芒,我還記得幸存後的我四腳朝天的躺在地上,看着森林中照進來的光芒笑,我記得那婆娑的林葉讓陽光細碎開來,在我眼中彷彿是夜間的羣星一般......後來我們來到了這個乾枯的小鎮中......
我聽見了門外狗吠聲,我拿起了刀,掀起了爹房門前的門簾,走了進去。
燭光還在跳躍着.........
爹死得很安詳,沒有太多的痛苦,我拿起了父親臨終告訴我的那塊徽章——上面印了一個字,我雖不明所以,但依然珍重的將這徽章貼身收藏了起來,接着便用布裹起了“天下”。
這時門外那條荒涼鎮裡的黃土路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是十里外的軍兵又趁黑摸出軍營來逛窯子尋樂子嗎?但馬蹄的急促卻又不太像....不敢那麼張揚。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似乎是利箭破風的聲音,接着附近家的狗狂吠了起來,連帶的是一羣狗吠,然後是破門而入的聲音........
這是什麼情況。
燭光忽明忽暗了起來.........
當阿牛要奔出黃土屋時,一道利箭從早已千瘡百孔的紙糊窗戶上穿了進來,一下便紮在了八仙桌上。
阿牛馬上往牆上貼了過去,謹慎的貼着牆,微微蹲着身子,從窗口上看出去,雖然外面一陣暗淡,只看到一些火把在黑暗中來回的盤桓,接着是嚎叫與廝殺聲。
很快,小鎮青樓窯子也着火了起來,接着是一陣女子尖厲的聲音,彷彿是夢窟中的......
燭光依然忽明忽暗.........
當我仔細望向黑暗中時,天下刀卻傳來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我依稀看明白了黑暗中發生的事情。
此刻,一羣穿着各異的一羣騎馬強寇正在熟練的屠殺這個鎮子裡的人,不論男女老幼還是雞犬,都難逃那些馬上強寇的刀。
很快,我聽到了有馬匹向這裡靠近的聲音,似乎一個強寇從馬上下來,發出了衣服在馬鐙上摩擦的聲音。
我緊緊捏住了刀,手心裡開始冒出了汗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似乎並不害怕——我記得我當時第一次害怕是父親將我留在了那片森林中,但天下刀卻伴我走了過來,我從此便不再害怕。
相反,我好像點期待,有點激動.....在夢迴百轉中,我在戰陣中衝殺了數百次,也許,這是我的前世......
當門板響起了被猛踢開的聲音時.......
這時,燭光滅了.........
黑暗......
黑暗
黑暗!
阿牛被那羣騎馬的強寇將他團團圍住,有些人手裡火把搖曳,有些人舉着弓箭,他們矇住的臉只露出兩隻眼睛。
地面都是屍體,阿牛還看得見那些屍體死不瞑目的睜着眼睛,而那些強寇說笑着些什麼,調侃某人的沒用,居然死在了一個山野獵戶的手上,而那些持着弓箭的人也慢慢收起了弓箭,只把阿牛當成一隻隨時可以宰殺的豬狗。
阿牛都聽在了心裡,這些人似乎不是這裡人,他們的腔子不像這裡人。
這時某個好像是頭領的強寇大喝了些什麼,其他人便抽刀向阿牛砍殺了過來。
..............
阿牛與天下刀殺了一些人,他身上被圍攏的刀兵砍傷多處,但那首領的人被阿牛持刀割了人頭,阿牛順手撕下了這個首領身上覆蓋全身的黃麻草披風,貫勁其中,用於抵擋射來的利箭。
阿牛看見了這個無頭頭領黃麻草披風下的一身繡功精緻的錦袍,但阿牛卻不曉得這錦袍上所繡爲何物,他現在只想活下去。
阿牛不懂得騎馬,他推下了無頭屍體,便附身下來緊緊的抓住馬兒的鬃毛,便隨着狂奔的馬兒絕塵而去,背後追趕的那些強寇,持弓箭射了過來,卻沒有射中他們....
運氣....
天下刀的運氣........
馬兒翻倒在了地上,阿牛便託着沉重的身體在黃土原曲折的黃土丘陵山洞中藏了起來,當阿牛聽到追殺他的馬蹄聲遠去時,便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