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初選。
季清眉一大清早就被何媽媽拉起來硬生生壓她坐在銅鏡前,季清眉打着瞌睡,腦袋瓜一點一點的,垂得低了些就立馬擡頭睜眼不過幾秒就又垂下去了。寒水和寒天捧着新衣入內正看到這景象,在門邊偷笑呢卻被一旁的寒天輕輕掐了一下,立馬止住了。
何媽媽自然也聽見響動,挺了挺身子,調大音量,眼兒撇着季清眉“咱們家小姐啊,哪都好!就是嗜睡!”季清眉被這聲驚了個抖,她心中哀嚎:真不是她愛睡覺,就是上學的時候也是八點起牀啊!這才幾點!
“今兒個初選,再過些時候宮裡頭就來人接您去宮門了,您若是還未梳洗打扮叫別人看笑話”何媽媽說道。何媽媽是季夫人身邊的心腹,約莫同季夫人同齡。
“何媽媽你盡弄吧”季清眉擺正了身子,努力睜開眼提起精神。
何媽媽此次給季清眉梳得是最爲平常得閣中女子用的頭型。初選不易高調張揚,但卻不可全然無新,到時是要被畫師畫上像的。是以,選了個蝴蝶流蘇簪插在髮髻中。髮髻梳好後,何媽媽仔細瞧了瞧,甚爲滿意,不是滿意她梳的發而是自家小家生來膚質極佳,粉嫩恰當,脣色亦是難得的好看,只再略略化上眉便可。待一應全了,寒水同寒天適時上前遞上新衣並道“有一套水粉色的,一套青色的,小姐您瞧瞧選哪個穿?”
季清眉略略瞅了瞅銅鏡裡的自己,就發間簪子較爲奪目“青色吧,襯這簪子,也湊個意境”
寒天隨季清眉去屏風後換衣裳,何媽媽將寒水叫走,哪知寒水立馬捉着何媽媽的手撒起嬌來“何媽媽,等小姐回來了我再去好不好,我想隨小姐去”
何媽媽義正言辭又極其乾脆的拒絕了“不可,你且隨我去學梳妝。”說着何媽媽就拉着準備賴在屋內的寒水往外走,哪知寒水壓低了身子,着實難拖。
“何媽媽,梳妝不急一時,寒天會梳妝!她會就好了。好媽媽你就放過我這一會讓我跟着小姐去瞧瞧”
何媽媽好不容易拉着寒水走出門外,她是知曉寒水性子的,遠不如寒天細心謹慎,此次初選萬萬不可叫寒水一道去。再則,若是小姐選上了,身旁的丫頭不會梳妝像什麼話,寒天即便是會可寒天真正所擅並非梳妝,寒水這丫頭機靈、學東西快的很,這一月的時間儘夠教她了。待她學巧了,甭管什麼髮髻都難不倒她。
何媽媽在後院中做了幾十年的活力氣怎麼會拉不動一個十幾歲的丫頭。季清眉同寒天在屏風後只聽得寒水的叫喚聲愈發俞小了。屏風後這二人心照不宣相視而笑。
待季清眉吃過早膳後,宮裡便來人了,接季清眉去往南宮牆。
初選,先隨宮中嬤嬤入南門內最近的廂方,由嬤嬤視察秀女身上是否有疤、身子是否完整、有無紋身等。此爲初選第一關卡。沒問題的秀女再隨太監前往記監處(其實就是爲了選秀的時候方便搭的一個類似小攤的地方)登記造冊、確認信息、領牌子。再然後就是去畫師處,畫師爲秀女畫下畫像,畫像上呈。
全部過程沒有太監嬤嬤敢作弊的,只要他們這出了差錯,日後被發現那就是殺頭的大罪。畫師更不能了,畫像上呈皆由聖上一一看過,若是二選時畫像同真人有差那也是殺頭的罪。
季清眉很排斥所謂的第一關卡,簡直就是赤身似的給人看,她幾乎全程是閉着眼催眠自己的。她從廂房內出來時,寒天正在外頭候着,她下一個是賀蘭因二人自然也打了照面,只是賀蘭因卻眼神飄忽,想來是上回在家中聽見她的心思,她心中羞澀窘迫罷了。
季清眉同寒天跟着領路太監,突然說了句“我總覺得有人一直在看我們”
寒天本來想回頭卻被季清眉及時拉住“裝作不知道就好”
季清眉一步步按着流程到了最後一步,她剛剛坐定,從拐角處跑來一隻貓直直奔向季清眉。始料未及的事總能把人嚇一大跳,季清眉也是如此,她直接從座凳上跌落寫來,新做的衣裳也沾上了灰塵,這樣亮的顏色沾了灰塵很容易看出來。季清眉的髮髻也有些鬆動。寒天連忙將季清眉扶起來,有些焦急“這可如何是好”
季清眉不以爲意,總歸去哪都是去“落選了也好,我就不用進宮了”
哪知寒天一瞬間面上就現出絲絲怒意邊壓低了聲邊爲季清眉打理頭髮“小姐!話可不能亂說,如今已登記造冊,咱們家主君是四上品官員身居要職,且不說家中掉價,小姐你也是會掉價的!往後如何找夫婿?”
“好好好,往後我不說了”季清眉來這幾個月早已同寒水寒天這兩個丫頭混熟了,日日呆在一起跟親姐妹似的。
那隻突然衝撞過來的貓被太監捉走後,寒天也將季清眉髮髻稍稍理好,以至於看上去不會很亂,只是衣裳沾了灰塵,髒得很,現下沒處去換。季清眉略略想了會開口去問畫師
“可否作畫時將衣裙灰塵略去?”
待到季清眉真正去問的時候才發現這位畫師極其年輕,穿的一身淡淡墨色,真就讓人一看就覺得這是爲舞文弄墨。“我爲作畫,所見極爲所畫”畫師一手握着筆沾墨,一手扶畫紙,不曾擡頭。
“那作畫是否須得坐在凳子上”
畫師許是知曉她意“姑娘請便”
季清眉得了允,便就側坐着靠在座椅側邊。因是坐着所以裙邊污漬也就蓋過去了,右手衣袖沾了灰,她則將右手放上凳子上,肘部彎曲將沾灰衣袖巧妙的遮起來。季清眉回頭叮囑寒天叫她快些回府帶件斗篷來,正要回頭時卻被畫師叫住“小姐此番最妙,保持這姿勢最佳”
季清眉倒也聽話楞是保持這姿勢等到畫做完。待她起身時,已然全身酥麻,特別是脖子痠疼的厲害。她僵直着身子,動一步都難受的慌,那畫師叫她來看,季清眉拒絕了,即便是短短几步距離,對此刻的她來說都是折磨。
好在寒天腳程快,季清眉才休息了一會寒天便拿着斗篷來了。寒天爲季清眉穿好後,仔細遮好污漬,扶着季清眉慢慢挪動。
這時來了另一位秀女,長得好看穿的也豔,一上去就跟畫師說“我也要像她那樣的姿勢!”
畫師沒有說話,那女子以爲默認了,便也就準備坐在地上靠着凳子,哪知那畫師叫來太監交了畫像就說“換其他畫師來吧”小太監領命而走,畫師自然也離了畫案
那秀女對着畫師的背影喊,畫師自不理會。哪知這女子竟追上季清眉質問“是不是你塞了錢給那畫師好處”
季清眉脖子疼的厲害,不曾動一分“小姐誤會了,我沒有”
“你好生無禮,緣何不看着我回答”這秀女移至季清眉跟前,擋住她去路“你叫什麼,誰家的女兒,你可知我是誰家的”
季清眉看着面前這人突然覺得煩躁,生生耐下了性子“姑娘你行行好,我方纔被貓嚇倒在地,衣衫盡髒無可奈何才”
季清眉話還沒說話就被這人打斷了“行了行了我不聽你的解釋”這女子正欲開口就被她自家奴婢拉走“欸欸欸, 你拉我作甚!”
“小姐,畫師來了咱們別耽擱了”這秀女奴婢將人拉走了,季清眉那才安靜下來,季清眉嘆了口氣,繼續一步步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