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上朝對別的大臣來說,的確是個事兒。除非是不想做官兒了,無故缺朝這種事兒,沒誰敢幹。不過,對像老太師這樣已經上了年紀的老臣來說,雖還掛着名分,但也屬於榮譽‘性’質了。皇帝早有旨意,來與不來,都可隨意,也不需特地上折說明啥的。
只是,老太師爲人耿直,說什麼“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什麼的,這許多年,硬是風雨無阻。
這一朝不來了,就忒引人注目了些。
衆大臣暗地裡竊竊‘私’語,皇帝倒是暗暗欣喜,大臣們還不依不饒地揪着老太師打人的那件事兒,要找他討個說法呢!老太師不來正好。皇帝還真怕老太師犯了倔脾氣,非要跟滿朝文武對着幹,那皇帝就真的要頭疼,不知如何消停此事了。
不過,皇帝的心中卻暗暗納罕,老太師的脾氣,他是很清楚的。最是剛強不過的,別說是滿朝文武,就是千軍萬馬攔住他的面前,他也不會退半步,再剛烈不過的人物。究竟是爲了什麼沒有上朝呢?難不成病了?
這麼一想,皇帝就有些擔心了。
雖然老太師一向身強體壯,但畢竟上了年紀了。這老人家,說好的時候就好,什麼時候說不好了,一下子突然倒下都未可知。上次雖然很快派了人去了,但聽說,臉都有破皮的,不會真怎麼樣了吧?
皇帝就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叫人去太醫院傳話,叫院正親自去太師府一趟,看看老太師的情況如何,可要緊?太醫院黃院正就奉命去了太師府,回來說,沒啥事,只是些皮‘肉’傷,老太師身子骨健朗着呢。
聽了這話,皇帝總算放了心,不過,卻更疑‘惑’了。
但很快,他就知道這是爲了哪出。
因爲老太師和老郡主的好事兒,在京城已經全部傳開了。一時之間,老太師、老郡主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只是,故事的真相卻是無人知,傳來傳去不知怎麼地就變了形,說什麼老太師突然‘春’心動,想要老牛啃嫩草,結果事兒不密,被老郡主給發現了。兩人在嫩草府前大打出手,鬧着要和離呢。
其中,笑得最痛快的,就是那曾被老太師給狠揍了的文武大臣了,其中一個臉還腫着呢。
“還說我們是老不休,我看,他纔是老不休呢。我們只是說說,他竟然直接衝到人家紅府去了。”
“就是這個理兒,看他以後還敢在我們面前擺正人君子的五譜兒,哼!”
“真是不像話!不像話!都多大的人了,竟然做出這種事情,羞也不羞。”
衆大臣好不容易逮着老太師的短處,雖然老太師和老郡主伉儷情深,老太師守着老郡主一輩子,半截棺材都入土了,完全沒有道理晚節失守,做出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這個故事聽着就不和情理,但凡對老太師有些瞭解,情商不是零的,肯定曉得這裡頭別有玄機。但這個時候,誰管那麼多呢?
機會難得,衆大臣吐槽吐得十分歡樂。
就是皇帝聽了這事兒,也忍不住噴飯了。老太師這個鐵骨錚錚、剛烈無比、專情無比的好二郎,竟然硬生生地給毀成了老不休。老太師那張威嚴無比的國字臉,配上個‘色’眯眯的表情?皇帝實在想不出。
不過,皇帝還是對老太師還是十分厚道的,下了旨意去。也沒有明講,說含沙‘射’影地說了一些要愛護老臣啊什麼之類的話。衆大臣說也說了,又想老太師竟然連朝都不敢上了,什麼時候他也曾這般狼狽過?如此一來,心中的氣倒也出了一些,因此也就借驢下坡,給了皇帝一個面子。
等老太師上朝的時候,又恢復了和樂融融的大和平的局面。
紅七也是聽說了這個流言的,這才知道兩個老人家的身份,不覺一笑。
輕狂的不只是少年啊。這兩位老人也是不甘寂寞的。對兩位老人家,她還是頗有好感的,能活得這樣自在的人準是返璞歸真了吧。只是,紅七無論如何想,大約也是想不到,這兩位陌生的老人家會同她有這等關係。畢竟,在紅家,從來沒有人提起紅七的外家,在她想來,多半已經不在了吧。
同時,經過這一事之後,紅七的名聲不是止於在朱雀巷子,而是在整個京城都傳了開來。
無數的人傳說着她的美貌,她的風采,說的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真正是從來不曾見過的美人兒。
更有一首詩,也不知是誰寫的,卻是流傳了出來。
有佳人兮,一顧而傾城,再顧而傾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一時之間,紅家七‘女’,名滿京城,更有好事之徒,謂紅七纔是當之無愧的京城第一美人,乃至,大興王朝第一美人。
旁的還罷了,這話一出,頓時京城的‘女’人們,尤其是那自負美貌的,心裡頓時不是個滋味。而其中,最最不是個滋味的,應該是四個人。
威遠侯府的蔣三小姐,淮南伯家二公子的長‘女’梅大小姐,楊御史的千金楊二小姐,最後一個,卻是周尚書家的嫡長‘女’周大小姐。
這四個人原本是京城最有名氣的四千金,不僅容貌出衆,聰慧過人,而且多才多藝,被人譽爲“京城四大美人”。以她們的容貌,以她們的才情,尚且只能被合稱爲“京城四大美人”,而如今,纔來不久,身份低微,不過是個小地方的鄉下丫頭,卻壓在了她們頭上,被譽爲京城甚至大興王朝第一美人,如何能忍得?
別的不說,就說周尚書府的後院,周大小姐處,現在就頗爲熱鬧。
周紫華的丫頭幽蘭憤憤不平地道:“什麼京城第一美人,那些人,又有幾個見過那紅七啦。當時人山人海的,紅七又纔出來那麼一會兒就又進去了。這點兒時間,能不能看到臉還難說呢!依我看,這事兒,一準是那紅府找人到處在胡‘亂’吹捧哩。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不曉得點自重,真是不知羞恥,連替我們小姐提鞋也不配的東西,哼!”
周紫華正在繡着荷包,給她突然進來大聲一嚷嚷,手一抖,刺在了指肚上,頓時,已繡了大半的帕子染上了紅‘色’。
周紫華連忙叫人去洗,這天干得快,用的材料又嬌貴,若是遲了,等幹了再洗,免不了會留下印子,到時一個月的功夫就都毀了。
她看着幽蘭,不悅地道:“你這個丫頭,老是咋咋呼呼的。多大的事兒,我都沒有生氣,你生這個閒氣作甚,聒噪,吵得我帕子廢了拿你的小命賠,看你再改不改這脾‘性’。”
幽蘭卻是自小服‘侍’她的,曉得她不是真生氣,一點兒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反而道:“小姐啊,你就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人家都壓在你頭上了,你還這樣沒個反應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幽蘭跳腳,唉唉連聲嘆氣不止。
周紫華的另外一個丫頭傲梅聞言冷笑:“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小姐放在心上纔是擡舉了她。第一美人?她敢叫,還要看她也沒有本事坐穩呢!依我看,不出一個月,她準會淪爲全京城的笑話!”
周紫華讚許的點點頭:“還是傲梅有見識,幽蘭你真該向傲梅學學。傲梅,你好好同幽蘭說個明白,也叫學學,免得下回一有這樣的事情就急哄哄地跳出來,擾我清靜。”
“是,小姐。”傲梅就繼續對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幽蘭說道:“你想想,這樣的事兒其實也不是第一遭了。以前那個綢緞商的‘女’兒,不是也長得很漂亮嗎?還有說她不遜‘色’於小姐她們幾個的,現在,她怎麼樣啦?不是灰溜溜的隨便嫁了個外地商人,連京城也不敢回了嗎?這京城四大美人,不是我們自封的,而是小姐她們幾個在平陽公主的瓊‘花’宴上經過夫人們評選最終選出來的。容貌、家世、才情,哪一點弱了可以?可笑那夏小姐,區區綢緞商的‘女’兒,以爲長得漂亮了點就可以猖狂嗎?如果只是容貌好看就當得了這封號,還輪得到她?蠢豬。還喜滋滋地也跑去參加瓊‘花’宴,也不看看她有沒有這個資格。”
幽蘭聞言眼睛一亮。
“好辦法,再過兩天,不就到了瓊‘花’宴的日子了嗎?不如,我們就送一張請柬給她,哼!到時候她才知道什麼叫自慚形穢,才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名‘門’美人,那可不是他們那種小家小戶能養的出來的。到時,我看她還有什麼臉再呆在京城?”
說着,就要去拿請柬。
傲梅卻笑道:“放心,就是你不去,自然會有人代咱們去的。咱們何苦出面,最後叫人知道了,到說咱們小氣嫉妒,有損小姐的名聲。”
周紫華就笑了,雖都是從小服‘侍’到大的,還是傲梅更曉得她的心思些,幽蘭卻是差上許多了。
“嗯,說得好!就是這個理兒。”
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周尚書夫人竇氏滿意地看着傲梅:“今天做得很好,以後也要這樣。”說着,淡淡地看了幽蘭一眼。雖然沒有說什麼,幽蘭囁囁地低下頭,臉上微白。
周紫華就站了起來,拉住了竇氏的手:“母親你怎麼來了?雖然到了‘春’天,但晚上的時候,這寒氣還是很有些重。若是有什麼事,只管叫丫頭喚我過去就好了,這跑來跑去若是受了寒,可如何是好?本來這幾日就有些咳嗽了。”
竇氏道:“別的事兒也就罷了,這件事兒,我不來不行。你看看,我送什麼東西過來了。”竇氏滿眼含笑,回頭示意。
四個丫頭一字排開,動作劃一,“嚓”地一聲,打開了手上捧的幾個盒子。
頓時,一直十分淡然的周紫華也‘露’出了萬分欣喜的神情。
“這,這……”
“老太太使人送來的,有了這些,今年的瓊華宴,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我們。”
竇氏大笑:“那什麼蔣三、梅大、樑二,都不會是我們的對手,哼,還有那個紅七,竟然敢同我們周家作對,不自量力!”
本來竇氏還在想要用什麼法子對付紅七。雖然對於竇氏來說,不是什麼難題,不說一個,十個百個,她也想得出。但她卻有顧忌,畢竟,周家的把柄還在紅家的手裡。若是真做得太顯眼‘露’骨了,把紅七給‘逼’急了,來個魚死網破,那就不划算了。
所以,這猛‘藥’卻是難尋。
竇氏無法,本來想慢慢圖之,來個“熬”字訣,不曾想,紅七卻自個兒把把柄送了過來,老太太這回又下了這般大的本錢,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全佔了。
竇氏在心裡冷笑:紅七,若是你不敢來就罷了,若是你敢來,保證讓你知道什麼叫自慚形穢!什麼叫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