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正在想着該如何繼續勸說楚寒薇,楚凌躍已邁步而入,上前見禮:“兒臣見過母妃。”

凝貴妃眼睛一亮,立刻顯得十分開心:“躍兒,你終於來了,快過來讓母妃看看。”

楚凌躍答應一聲上前落座,凝貴妃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看,頓時有些擔心:“躍兒,你的臉色怎麼還是有些難看?最近還是睡不好嗎?”

楚凌躍搖頭,微微笑了笑:“兒臣沒事,請母妃放心。何況兒臣也不覺得自己的臉色難看,是母妃多心了吧?”

“是嗎?”凝貴妃疑惑地皺眉,又仔細看了幾眼,“寒薇你來瞧瞧,躍兒的臉色是不是太白了些?”

楚寒薇的臉色本就夠難看的了,哪裡還顧得上別人?聽到招呼,她擡起頭看了一眼,勉強點了點頭:“是有點兒,四哥,你是不是整天躲在屋裡,不見陽光的緣故。”

“有可能,”楚凌躍點了點頭,接着笑了笑,“不過你也別說我了,我倒是瞧着你的臉色難看得很,怎麼了?幾天不見怎麼瘦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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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楚寒薇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頗有些自嘲的意思,“連你都看出來了,莫非我真的瘦了?”

楚凌躍眼中光芒一閃,笑得頗有深意:“我明白了,你這是相思成疾吧?”

楚寒薇愣了一下,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我纔沒有,你別亂說。”

“亂說?”楚凌躍笑了笑,“瞧你這臉色我就知道一定沒能得償所願,當初我怎麼說的來着?蘇天寧不會答應的,就算他對你有意,但是顧慮着三皇兄,他也不可能與咱們成爲一家人。”

凝貴妃嘆了口氣:“難道真讓你給說着了,蘇公子之所以不答應就是因爲琅王?但是何至於呢?我說過咱們之間並沒有利益衝突。”

“那是母妃的看法,”楚凌躍陰沉沉地笑了笑,“對三皇兄來說,只要我還活着,對他就是一種威脅,他絕對不可能把蘇家這樣一個強有力的支持者推到咱們這邊,母妃,您別癡心妄想了。”

真正癡心妄想的自然不是凝貴妃,因此聽到這句話,楚寒薇立刻搖了搖:“不,我不相信,我已經問過了,蘇公子不答應是因爲他還沒有娶妻的打算,根本不是你說的這樣。”

“我的好妹妹,你別天真了好不好?”楚凌躍嘆了口氣,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蘇天寧要拒絕你,當然要找個別的理由,否則難道要他說實話嗎?要他告訴你他是不想與三皇兄爲敵,所以纔不能娶你?不要癡心妄想了,蘇天寧娶誰都不會娶你的。”

“不!我不信!不是的!根本就不是!”楚寒薇刷的站了起來,“四哥你亂說,我不跟你說了!”

她扭頭跑了出去,只留下幾聲若有若無的嗚咽。凝貴妃見狀頓時有些擔心,不過看到她去的方向是自己的寢宮,也就不曾派人去追,只是埋怨地說道:“躍兒,你也真是的,就不會說得委婉一些嗎?”

“委婉有什麼用,長痛不如短痛。”楚凌躍笑了笑,“反正是沒有希望的事,不如直接斷了她的念想,等她自己想開了就好了。”

倒也是,凝貴妃不自覺地點了點頭:“我倒是沒有想到,居然真的被你說着了。”

楚凌躍淡淡地笑着:“因爲琉璃的事,兒臣被很多人瞧不起,認爲兒臣已經沒有資格問鼎皇位。但是您別忘了,您到底是端木世家的人,三皇兄怎麼可能不加防備呢?”

凝貴妃沉默許久,到底還是嘆了口氣:“皇位……唉!不過躍兒,話又說回來,對於皇位你不會還有什麼想法吧?”

楚凌躍搖了搖頭:“母妃認爲兒臣還能有什麼想法?就算是有,也只不過是想法而已,只怕很難變成現實了。”

“你明白就好,”凝貴妃欣慰地點了點頭,“記住母妃的話,皇位不是人人都能坐的,如果你沒有那個命,即便暫時坐了上去,早晚也會被人拉下來,還不如安分守己、安安穩穩地過一生。”

楚凌躍垂着頭,什麼也沒說。

離開凝貴妃的寢宮,楚凌躍並沒有直接回府,腳步一頓,他轉而往楚寒薇的寢宮而去。

楚凌躍方纔的話給了楚寒薇不小的打擊,此刻她正趴在牀上無聲地哭泣,聽到腳步聲還以爲又是丫鬟前來伺候,立刻沒好氣地喝道:“出去!本公主不是說了嗎?沒有吩咐不準進來打擾!”

楚凌躍眼中掠過一道冷光,故意嘆了口氣:“寒薇,是我。”

楚寒薇擡頭看了他一眼,接着擦擦眼淚坐直了身體:“原來是四皇兄,你還沒走嗎?”

“本來打算要走了,不過不放心你,過來看看,”楚凌躍順手取過毛巾,“來,先擦擦淚,別哭了,若是哭腫了眼睛便不美了。”

“不美就不美,”楚寒薇賭氣一般說着,“不管我是美是醜,誰會在乎?”

話雖然這樣說,她還是接過毛巾擦了擦,一邊不停地抽泣。楚凌躍微笑:“當然有人在乎,那些不在乎的都是瞎了眼,纔看不到你的好。”

楚寒薇抽泣一聲:“就你會哄我。”

楚凌躍又笑了笑,滿臉關切:“寒薇,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蘇天寧,除了他之外誰都不嫁?”

“是。”楚寒薇毫不猶豫地點頭,“所以不管怎樣我都會等着他,我纔不管世上是不是有比他更好的少年郎。”

楚凌躍搖頭:“既然如此,光等着恐怕是不行的。蘇天寧顧慮的是三皇兄,要他主動答應這件事只怕很難,就算他心裡想答應,也害怕三皇兄生氣,所以不敢點頭。”

楚寒薇立刻被他的話吸引:“你是說蘇公子其實想答應,就是怕三皇兄生氣?”

“可不就是,”楚凌躍滿臉認真,“我已經聽母妃說了蘇天寧的回覆,寒薇你想一下,如果他真的對你無意,就會說他並不喜歡你,或者說你不是他中意的人選等等,但是他的回覆是如今還沒有娶妻的打算,這說明了什麼?”

楚寒薇愣愣地看着他:“說明了什麼?”

“哎呀你個小笨蛋!”楚凌躍敲了敲她的腦殼,“這說明他心裡對你是有意思的,只不過是因爲顧慮三皇兄纔不敢答應。”

楚寒薇立刻驚喜萬分:“真的?那我應該怎麼辦?既然他顧慮三皇兄,那不管我怎麼求他他都不會答應啊!”

“所以,要找一個他不敢拒絕的人去做媒婆,”楚凌躍笑了笑,“你想,這個人是誰呢?”

楚寒薇腦子一轉,立刻恍然:“父皇?”

“總算聰明瞭一次,”楚凌躍點了點頭,“只要父皇能夠爲你們賜婚,他就算想拒絕也不敢,而且也正好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答應,因爲那是聖旨,抗旨不遵是要殺頭的。只要這個理由擺出來,還怕三皇兄說什麼嗎?”

楚寒薇越想越是興奮,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不過片刻後卻又萬分擔心地問道:“可是如果蘇公子真的對我無意呢?那就算父皇把我強行許配給他,他也不會對我好的。”

楚凌躍故意笑了笑:“只要父皇一賜婚,不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了嗎?”

楚寒薇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楚凌躍依然保持微笑:“你想啊,如果他是真的喜歡,父皇賜婚就正好如了他的意,他自然會表面意思意思,很快就會接受。”

楚寒薇依然表示疑惑:“可是我怎麼知道他的拒絕是真心還是意思意思?”

怎麼這麼麻煩?楚凌躍暗中罵了一句,面上維持着笑容:“這個就得看你了,一個男人是不是真心喜歡你,你應該能看出來吧?”

楚寒薇沉默良久,終於慢慢的點了點頭:“不錯,我應該能看出來,爲了我的幸福,我就拼一下!”

“這就對了!”楚凌躍鬆口氣點了點頭,“只有拼過了,你才能知道結果。如果結果是好的,你自然心想事成,如果是壞的,你也可以徹底死心,不必再糾纏了。”

這話說到了楚寒薇的心坎裡,她立刻點了點頭:“說的對,無論任何結果都好過沒有結果,四皇兄,謝謝你。只是,誰去提醒父皇賜婚?難道要我自己去嗎?那不太合適吧?”

“這個交給我了,”楚凌躍大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會去告訴母妃,讓她跟父皇好好說說的。”

總之,楚凌躍是如何跟凝貴妃說的不知道,凝貴妃是如何跟楚天奇說的不知道,楚天奇是如何考慮的也不知道,幾天之後,一道聖旨下到了蘇家,說蘇家一直爲朝廷效力,勞苦功高,朝廷爲示嘉獎之意,特將寒薇公主下嫁給蘇家大公子蘇天寧,要二人擇吉日完婚。

聖旨一下,蘇天寧立刻傻眼,第一時間帶着聖旨找上了楚凌雲:“凌雲,這是怎麼回事?”

楚凌雲看了聖旨一眼:“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

蘇天寧皺眉:“朝中的動向你一向比我清楚,皇上下這種聖旨,你居然沒有阻止?”

楚凌雲笑笑:“朝中的動向我是清楚,但父皇什麼時候要下什麼聖旨,我哪裡會知道?你這也太難爲我了吧?”

“我不管,”蘇天寧搖了搖頭,“總之你必須想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

楚凌雲倒是笑得十分開心:“爲什麼?寒薇不錯呀,配得上你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蘇天寧忍不住咬牙,“如果可以答應,怎麼會等到今天?”

“這麼說你承認你對寒薇有意了?”楚凌雲神色不改,“既然如此,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蘇天寧砰的一聲將聖旨摔在桌子上:“我對她有沒有意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根本不能在一起,你明明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就別在這兒氣我了,快想辦法!”

楚凌雲不笑了,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天寧,我不希望因爲我毀了你一生的幸福,你應該有你自己的選擇和生活。我是你的朋友、兄弟,甚至可以算你的主子,但絕對不是你的顧慮。”

蘇天寧笑了笑,眼中的光芒溫暖得令人心動:“什麼叫‘算’?你就是我的主子,爲了你犧牲一切都值得,而且我願意、我心甘情願,你管得着嗎?”

楚凌雲撓撓頭,轉頭看向端木琉璃,後者什麼也沒說,只是衝他挑了挑大拇指:能得屬下如此死心塌地,恐怕當朝也就只有琅王能做的到了,而這個獨一無二的男人是她的夫君,想想還真是挺讓人亂驕傲的。

看懂了她的意思,楚凌雲滿臉笑意,卻故意哼了一聲:“你還在那邊幸災樂禍,快幫我想想辦法!”

端木琉璃笑笑:“你指哪方面?是想辦法讓天寧答應這門婚事,還是想辦法讓父皇收回成命?”

楚凌雲磨磨牙:“你能做到哪個?”

端木琉璃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哪個也做不到。”

楚凌雲抿脣,片刻後忍不住笑出了聲:“做不到你那麼一本正經?”

“不是有你麼?”端木琉璃也笑了笑,“我做不到的事,只需要交給你,萬事大吉。”

“這話我喜歡聽,”楚凌雲笑得溫暖,“不過可惜,我也做不到。”

蘇天寧當即滿臉黑線:“你們夫妻倆這是聯手來欺負我了?我還告訴你們,今天你們若是想不出辦法,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

“歡迎,”端木琉璃點頭,“咱們琅王府足夠大,就是人丁不旺,你來了還能給咱們添添人氣。”

蘇天寧氣得雙眉倒豎,冷笑連連:“人丁不旺怪誰?你們小倆口成親的時間也不短了,到現在還沒有什麼動靜,是不是狼王的本事不夠大?沒事的時候多運動運動,弄幾個小狼崽子出來人丁就旺了!”

端木琉璃笑得花枝亂顫,楚凌雲則若無其事地活動着狼爪,順便露出狼牙在下脣上磨了磨:“天寧,我是你的主子。”

“你還知道啊?”蘇天寧完全無視他的爪牙,“既然是我的主子,你好意思看着屬下往火坑裡跳也不拉一把?念在咱們主僕、兄弟一場的份上,好歹幫我一回唄。”

楚凌雲收起狼爪:“你可別亂說,那怎麼是火坑呢,明明是洞房。”

蘇天寧冷笑:“不管是什麼,總之我不要,替我解決了這個麻煩。”

楚凌雲笑笑:“你希望我怎麼幫你解決?去找父皇,讓他收回成命?”

“別跟我說君無戲言那一套,”蘇天寧依然冷笑,“只要你願意,聖旨也可以朝令夕改!”

楚凌雲撓撓頭:“過獎。”

“其實我倒覺得,事緩則圓。”端木琉璃沉吟着開口,“既然父皇已經賜婚,你先不要急着拒絕,雖然你的顧慮我們都懂,但誰知道接下來局勢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蘇天寧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說……”

“我的意思很簡單。”端木琉璃微微一笑,“朝中局勢向來一夕三變甚至更多,接下來將往何處走誰也不知道。別的不說,我與凌雲相識之前,你想到我能治好他的病了嗎?”

蘇天寧眸中掠過一抹恍然:“這倒是,所以在不久的將來,或許我的顧慮已經不能成爲顧慮。”

“便是如此。”端木琉璃點頭,“除非你對寒薇公主絲毫無意,那麼立刻叫凌雲幫你回絕這門婚事。”

蘇天寧遲疑片刻:“可……就算我願意緩,皇上又怎會由着我?”

這便無異於承認他對楚寒薇的確有情,端木琉璃微笑,眼中掠過一抹狡黠:“父皇只說要你擇吉日完婚,至於擇在哪一天,還不是你說了算?”

蘇天寧失笑:“是。但還有寒薇……”

“你們倆的事,你們自己去談。”楚凌雲懶洋洋地打個呵欠,“告訴她你的意思,看她願不願意等你。願意就等,不願意拉倒。”

端木琉璃瞪他一眼:敢情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是不是?

楚凌雲的呵欠打了一半,立刻很委屈:“琉璃你爲什麼瞪我?我又沒說錯……”

端木琉璃扭開頭,他又跟上一句:“你看,你又不理我了,剛纔這句也算錯?”

蘇天寧一揮袖子,嗖的沒了蹤影,懶得看他在愛妃面前獻寶。可是身後還傳來楚凌雲的聲音:“琉璃,你別走啊!我又說錯了?”

接到蘇天寧約她相見的消息,楚寒薇心花怒放,然而緊跟着又萬分不安:難道他是爲了跟自己徹底攤牌,讓自己死心的?

思來想去,她終究有些害怕,但又覺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無論結局好壞總是要面對的,便一咬牙帶着侍女秀婉出宮而去。

爲免引人閒話,蘇天寧將她約到了琅王府。進門看到楚凌雲夫婦就坐在前廳看着她,楚寒薇立刻紅了臉,彆彆扭扭地上前行禮,聲音細如蚊蠅:“三皇兄,三皇嫂。”

楚凌雲擡頭看看:“有蚊子?”

楚寒薇的臉更紅了幾分,端木琉璃已經上前,含笑開口:“寒薇,這沒什麼好害羞的。有三皇嫂在,誰敢說一個字的閒話,狼王饒不了他。”

楚凌雲眨眨眼:“既然是有你在,爲什麼又是我饒不了他?”

端木琉璃裝作不曾聽到:“天寧在後花園等你,你自己去,秀婉,你在這裡等。”

秀婉點頭稱是,楚寒薇反而膽怯起來,使勁握着端木琉璃的手:“三皇嫂,我……我好緊張……”

端木琉璃微笑:“沒事,去吧,去了就不緊張了。”

楚寒薇深吸一口氣,終於放開她的手大踏步向後花園而去。可是走了幾步卻又回頭:“三皇嫂,你手痛不痛?”

端木琉璃一怔:“哈?”

“我方纔攥着你,我的手都攥痛了,沒道理你一點感覺都沒有。”楚寒薇滿臉嚴肅,“不過你不說,我當你不痛,就不道歉了。”說完,她才真的離開了,走向未知的未來。

端木琉璃抿了抿脣,繼而失笑:“凌雲,這兩句話說的,頗有你之風。”

楚凌雲揚眉,撇了撇嘴:咱舒緩緊張心情的時候,不用如此拙劣的法子。

看到涼亭中那個頎長挺拔的身影,原本以爲自己會緊張到死的楚寒薇居然奇蹟般地平靜下來,俏麗的臉上有一團動人的光輝氤氳開來,說不出的高貴,典雅。邁步走進涼亭,她微笑開口:“蘇公子。”

蘇天寧早已過來相迎,臉上同樣帶着俊朗動人的微笑:“公主請。”

楚寒薇點頭,二人便各自落座,一時誰都不曾開口。蘇天寧抿脣,倒了一杯涼茶遞過去:“賜婚一事,想必公主是願意的?”說完狠狠鄙視自己一下:這不是廢話嗎?她都已派人去探問自己的心思了,怎會不願意?

楚寒薇垂着頭,聲音雖輕,語氣卻很堅決:“我知道蘇公子一定會笑話我輕浮,但我依然想爭取一回。如果蘇公子實在對我無意,我絕不糾纏,立刻請父皇收回成命便是。”

蘇天寧看着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心中沒來由地有些疼惜,輕輕一嘆說道:“落花有意隨流水……”楚寒薇的心猛然一緊,臉色已經有些發白,緊跟着卻又聽他說了下去,“流水有心戀落花。”

楚寒薇一呆,繼而驚喜地擡頭:“蘇公子?”

“只可惜,”蘇天寧微笑,眸子動人地閃爍着,“朝中局勢風起雲涌,如今更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怕只怕風太急,雨太驟,會讓落花流水兩離分。”

楚寒薇臉上的驚喜漸漸淡去,代之以不可動搖的堅毅:“蘇公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既然有你方纔那兩句話,無論如何我等你。”

蘇天寧眼中浮現出一絲欣然:“我只擔心讓你空等一場,誤你終身……”

“不會,”楚寒薇笑了笑,笑容明朗,“你對我有心,即便最終無法廝守終生,我也不算空等。”

“好姑娘。”蘇天寧微笑,居然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我會記住你的話,但原諒我還不能給你任何承諾,因爲我無論做任何事,都要以不背棄凌雲爲前提,可是你……”

“我明白,”楚寒薇打斷他,依然笑得溫和,“三皇兄霸者無雙,值得你生死追隨不背棄。你若會爲了我背棄三皇兄,我纔要瞧不起你,纔不會對你一見……”

只這兩句話,蘇天寧所有的顧慮頃刻間煙消雲散,眼中已經流露出絲絲愛意,故意微笑追問:“對我一見怎樣?”

“一見傾心”這種話她自然說不出口,何況還在正主兒面前,便只好紅着臉低着頭不說話。

蘇天甯越發不依不饒,故意嘆了口氣:“我明白了,原來是一見就煩。”

“纔不是!”楚寒薇急了,實話脫口而出,“我是說對你一見傾心……”話一出口,纔看到蘇天寧柔情之中的促狹,登時又羞又氣,“你……你欺負我!”

“這就叫欺負了嗎?”蘇天寧柔聲說着,上身突然前傾,“那麼這個呢……”

看着他的俊臉慢慢在自己眼前放大,楚寒薇居然完全不知所措,就那麼傻傻地坐着。

在她面前幾寸遠的地方停住,蘇天寧不由嘆了口氣:“傻姑娘,你倒是躲一躲呀,就這麼任人欺負嗎?”

楚寒薇的臉越發紅豔,嬌羞不可方物,“我沒有任人欺負,我只是任你欺負。”

蘇天寧不由愣了一下,心中越發愛意無限,卻突然嘆口氣說道:“看夠了嗎?看夠了就出來吧!”

楚寒薇倒是吃了一驚,這才聽到旁邊有些異常的響動,回頭一看,楚凌雲和端木琉璃已經走了過來,楚凌雲更是若無其事地說道:“你看,我說不來吧?你偏要來,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親親嘛,咱又不是沒做過。”

端木琉璃連白眼都懶得翻:說不來的是我吧?你這叫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看着蘇天寧,她微微一笑:“天寧,恭喜了。”

蘇天寧同樣微笑:“多謝,得知己如此,夫復何求?”

這無疑已經是極高的讚譽,楚寒薇低着頭,滿心甜蜜。雖然兩人的未來依然不可預知。卻是那麼令人充滿期待。

事情商議既定,離開琅王府之後,蘇天寧一直把楚寒薇送到宮門口才轉身離開。楚寒薇戀戀不捨地看着他的背影,咬着脣兒遲遲不肯往回走。秀婉見狀不由掩脣一笑:“公主,不要看了,走遠了!”

楚寒薇忙正了正臉色,一本正經地點頭:“本公主自然知道,還用你說。”

秀婉又偷偷笑了笑:“那咱們還不回去嗎?要在這裡瞧到什麼時候?”

楚寒薇伸長了脖子看着蘇天寧漸漸消失的背影:“那不是還能看到嗎?等看不到了咱們就回去。”

秀婉越發笑出了聲:“公主,不要再伸了,您都快變成長頸鹿了!”

楚寒薇刷的一下紅了臉,立刻雙手叉腰抽吹鬍子瞪眼:“你這丫頭!反了你了!敢取笑本公主?看本公主怎麼收拾你!”

“哎呀!公主饒命!”知道她是在跟自己開玩笑,秀婉抹頭就跑,一邊還咋咋呼呼,“公主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兩人笑鬧着一路往回走,走出沒多遠便看到楚凌歡迎面而來,秀婉忙停住腳步屈膝見禮:“見過四皇子。”

隨後跟來的楚寒薇也停住腳步整了整臉色:“見過四皇兄。”

楚凌歡剛剛給凝貴妃請安回來,正準備回府,看到楚寒薇滿臉笑容,他笑了笑說道:“寒薇,什麼事這麼開心啊,看你,臉都笑成一朵花了。”

“有嗎?”楚寒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卻壓不住心頭的喜悅,“四皇兄,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楚凌歡含笑反問:“謝我什麼?”

“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啊!”楚寒薇開開心心地說着,“若不是你想辦法讓父皇爲我和蘇公子賜婚,我這會兒還說不定正在哪裡哭呢!”

楚凌歡聞言,立刻敏銳地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不動聲色地問道:“哦?你的意思是說蘇天寧已經答應娶你了?”

楚寒薇左右看了看,又上前兩步滿懷喜悅地輕聲說道:“四皇兄我告訴你,蘇公子說他是喜歡我的,因此父皇賜婚一事他不會拒絕。”

這個結果着實出乎楚凌歡的意料,他不由皺了皺眉:“你說什麼?真的?”

“當然了!”楚寒薇用力點了點頭,眉梢眼角的喜悅又濃了幾分,“其實我也不是想要他現在就娶我,只要能夠確定他是喜歡我的,無論等他多久我都不在乎。”

楚凌歡一時有些無言,楚寒薇便笑了笑說道:“四皇兄,你這是要回府嗎?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去找母妃。”

說完,她拉着秀婉蝴蝶一般飛走了。看着她滿是快樂的背影,楚凌歡先是咬了咬牙,突然狠狠一拳捶在了旁邊的樹幹上:可惡!

這個結果自然令他惱怒不已,原本以爲蘇天寧絕對不會娶楚寒薇,他才攛掇凝貴妃去找楚天奇爲兩人賜婚。只要蘇天寧堅決拒絕,便是抗旨不遵的大罪,他就只能求助於楚凌雲。楚凌雲爲了維護他,一定會與楚天奇起爭執。總之只要蘇天寧不肯答應,那就要麼給蘇家找點麻煩,要麼給楚凌雲找點麻煩。

結果算來散去,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那他不是白忙活一場了?一邊咬牙切齒地想着,他一邊往回走,卻突然渾身一僵,心口那熟悉而尖銳的劇痛再度襲來,令他手捂心口急促地喘息了幾口,迅速離開了。

最近那寶貝需要吸食的血液越來越多,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常常令他措手不及,而且真有些吃不消了。

夜色深沉。

雖然已接近午夜,不過盛夏季節炎熱不堪,端木琉璃一直在院中納涼至此時,纔回到房中準備就寢。

夜風涼爽,雖然屋中的熱氣已經消散了不少,空氣卻十分乾燥。端木琉璃喉嚨一陣發癢,不由咳嗽了幾聲。

誰知就在此時,眼前人影一閃,藍醉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不由目瞪口呆:“不會吧?盟魂血咒有這麼靈驗嗎?我只不過是咳嗽了幾聲,你居然也能感應到,而且還來的這麼快?”

藍醉看着她,目光雖然一貫冰冷,額頭卻一排黑線:“你當我是神仙嗎?就算用飛的也沒有這麼快。何況盟魂血咒雖然可以守護你,卻還不至於神奇到你一咳嗽我就能感應到的地步。”

端木琉璃撓撓頭:“我就說。不過既然不是感應到了什麼,你怎麼會這個時候出現?”

“來看看你。”藍醉淡淡地回答。

端木琉璃很不好意思,從那天去看望過他之後,居然一直不曾再度前往,甚至沒有一聲問候:“好些了嗎?”

“我沒事,”藍醉搖頭,“不過是失了些血而已,吃點兒東西就補回來了。”

端木琉璃點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凌雲說過要把琅王府的防衛提升到能夠擋住你這樣的高手的程度,你進來的時候不曾驚動任何人嗎?”

“當然不可能,”藍醉淡淡地笑了笑,“琅王府的防衛是整個京城最森嚴的,尤其你的房間更是固若金湯,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順利闖入。”

端木琉璃十分好奇:“那你……”

“秦錚放我進來的,”藍醉回答,“他什麼都沒說,只對我做了幾個手勢,意思是我可以自由出入,我便進來了。”

一聽這話,端木琉璃心中升起一絲奇怪的感覺,究竟哪裡奇怪,她卻又說不出來。笑了笑,她接着說道:“其實以後你大白天來就好,用不着三更半夜往這跑。你已爲血族平反昭雪,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這我知道,”藍醉的眸中閃爍着淡淡的藍光,燭光下說不出的晶瑩璀璨,“不過我就是不想看見他們,除了你,我誰都不想見。”

這話說的,也太曖昧了點。端木琉璃撓了撓眉心,試圖勸說:“如今你已經不需要爲了復仇而活,你也不再是孤獨的,所以你必須學着融入人羣。”

“我沒興趣,可以被我融入的人羣已經不存在了。”藍醉依然搖頭,“只要你一切安好,我再不求別的。所以我今天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確定你依然平平安安。如今這一點已經確定,我走了。”

他還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等端木琉璃出聲挽留,他已經嗖的沒了蹤影,只留下一絲尚未散盡的清冷,如同冰雪的氣息。

端木琉璃微微皺眉:雖然藍醉對她並無男女之情,但是很顯然,他有些過分地把精力放在了她的身上。換句話說,雖然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依靠仇恨來支撐着活下去,卻又把原先的仇恨換成了她這個人,顯然,這是不合適的。

該怎樣讓他知道,他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他的存在的意義並不是已經消失的血族,更不是她這個冒充的血族後裔?

輕輕嘆了口氣,她突然開口:“凌雲,我該怎麼辦?”

燭光下,楚凌雲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後,正靜靜地看着她,眼中雖然有着淡淡的柔情,更多的卻是複雜到令人看不懂的光芒。慢慢走到桌旁落座,他看着端木琉璃的眼睛微微一笑:“琉璃,你的心很亂。”

“嗯,”端木琉璃點了點頭,“你也看的出來,藍醉的狀態其實依然不正常。”

楚凌雲點頭:“不過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他用盟魂血咒守護你,實際上相當於把他的命給了你,你的安危他當然不可能不關注。”

“這就是我希望你幫我解掉盟魂血咒的原因,”端木琉璃苦笑一聲,“現在我揹負的不僅是我的命,還有他的命,這種負擔我承受不起。”

“還有我,”楚凌雲笑笑,握住了她的雙手,“無論是什麼樣的擔子,我和你一起承擔。”

端木琉璃暫時沒有說什麼,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彷彿想要看到他的心靈深處。片刻之後,楚凌雲居然微微垂下了眼瞼:“琉璃,你看什麼?”

端木琉璃笑笑:“我覺得,你在有意放縱藍醉。”

楚凌雲不置可否:“有嗎?”

“有沒有你比我清楚,”端木琉璃的眼中掠過一抹尖銳,但很快又消失不見,“凌雲,你的心七竅玲瓏,我卻無緣得窺,但是我依然看的出,藍醉的出現開始讓你感到不安,你在不安什麼?”

楚凌雲沉默,長久不開口。

靜靜地等了片刻,端木琉璃淺淺一笑:“不否認就是承認。”

楚凌雲看着她,同樣靜靜地微笑,再開口時已經轉移了話題:“琉璃,聽我說。藍醉的狀態的確不太對,但他畢竟沒有惡意,所以當他想要爲你做些什麼的時候,不要表現得太激烈。”

端木琉璃側頭:“不管他要對我做什麼?”

“當然不是,我有我的底線。”楚凌雲搖頭,“至少目前爲止,他還沒有觸及我的底線。”

端木琉璃笑笑:“他已對我使用了盟魂血咒,我想他不會再對我做什麼了。”

楚凌雲不置可否:“總之,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他的注意力一定會轉移,到時候便不會只盯着你了。”

那倒有可能。端木琉璃點頭:“但他整日躲在靖安侯府,依然如蝙蝠一般晝伏夜出,哪有機會見到其他女子?要不要給他創造些機會?”

楚凌雲摸着下巴:“比如?”

端木琉璃撓撓眉心:“咱們東越國不是很擅長這個嗎?什麼薔薇盛會、七夕盛會,大不了再來個中秋盛會、重陽盛會,如此遍地撒種,總能開出一朵花來吧?”

楚凌雲失笑:“你若有本事把藍醉拖來,想要多少盛會我都能辦到。”

這一點端木琉璃毫不懷疑,但想到藍醉冷冰冰的性子,怎麼都不像是會跑到那種場合摻和的樣子,立刻垮下了一張臉:“還是算了吧,我沒那麼大的本事。”

楚凌雲反倒來了興致:“不過話又說回來,過幾天便是七夕了,大街上美女如雲,不如你請藍醉出去逛逛,說不定這朵花便開了。”

端木琉璃雙眉一揚:“好主意,就這麼定了。”

楚凌雲點頭:“那你早點歇着。”

看着他起身離開,端木琉璃什麼也沒說。楚凌雲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可以在不知不覺間繞過所有敏感而尷尬的話題,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已被他繞遠了。

關好房門,楚凌雲微微苦笑:琉璃,你不懂。我的不安,並不是從藍醉的出現開始的。

因爲藍醉的出現,衆人對薔薇盛會還記憶猶新,轉眼便又是七夕佳節。沒有了藍月白的七夕依然早早地便熱鬧了起來,乞巧市上更是車水馬龍、人流如潮,簡直成了人的海洋。越到了後來,越是車馬難行,觀其風情,似乎不亞於最盛大的節日,春節。

然而這一切楚凌歡都無心欣賞,此時的他早已換了一身便裝,趁着夜色急匆匆地趕往瑤池苑,去赴西門紫照的約會。

或許是七夕佳節的緣故,瑤池苑少見地比較冷清,甚至不少姑娘都三三兩兩地結伴上街乞巧、看花燈去了。這正如了楚凌歡的意,此處越冷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小。

來到約定的房間,他命邢子涯在門外等候,獨自一人進入房中含笑開口:“有勞四皇子久等了。”

西門紫照含笑還禮:“七皇子不必客氣,快請坐。”

楚凌歡落座:“不知四皇子叫我前來,有何吩咐?”

“不敢,”西門紫照忙搖了搖頭,繼而嘆了口氣,“天鷹神女一直下落不明,天鷹教的人已經打算離開京城,我也要隨他們一起去了。”

楚凌歡聞言倒是愣了一下:“四皇子要走?莫非別處有線索了?”

“還沒有,”西門紫照搖頭,“說實話,我原本以爲木靈芝一定就是天鷹神女,但她既然不是,我懷疑究竟還有沒有可能找到。”

楚凌歡皺着眉頭沉吟,暫時不曾開口。雖然天鷹教的聖物十分神奇,但木靈芝既然並非神女,那麼有天鷹教的人在,他根本沒可能拿到,還不如不去浪費那些功夫。

西門紫照也沉默了片刻,又嘆了口氣:“其實我更懷疑的是,我們繼續如今的一切還有意義嗎?”

這一次楚凌歡倒是吃了一驚:“四皇子說什麼?你……你這是何意?我們已經合作了那麼久,經過多少努力纔有今天,難道你居然要輕易放棄?你甘心嗎?”

“是,我不甘心,”西門紫照苦笑,“可是我不甘心又如何?原先我們一直合作,是因爲狼王命不久矣。可是如今,你認爲我們的合作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楚凌歡臉上的愕然漸漸消失,代之以一種深沉的陰狠,咬牙說道:“怎麼沒有意義?狼王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他不是神,有什麼好怕的?”

“不,他就是神,”西門紫照搖了搖頭,“你忘了嗎?他是不敗神話。”

楚凌歡又是一愣,一時之間竟有些無言以對,片刻後才冷笑一聲:“不過是世人的吹捧而已,他若真的是不敗神話,望月關之役怎麼會敗得那麼慘,甚至險些把命陪上?放心吧!世上沒有真正的不敗神話。”

西門紫照看他一眼,勉強笑了笑,什麼也沒說。楚凌歡心下又氣又急,眼珠滴溜溜地轉着,突然眼睛一亮:“四皇子,咱們可不能輕易放棄。別忘了,如今可是你最有希望搶先找到天鷹神女,只要拿到天鷹教的聖物,還怕不是狼王的對手嗎?”

一聽此言,西門紫照總算稍稍振奮了些,點頭說道:“說的是,那就希望我儘快找到神女吧。”

楚凌歡笑笑,十分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振作些,我們會成功的!今天是七夕佳節,街上熱鬧得很,四皇子不妨出去走走看看,明天楚凌雲升起的時候,你定會重新雄心萬丈的!”

西門紫照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張了張嘴,他卻只是答應了一聲:“既如此,七皇子請自便,我四處走走看看。”

楚凌歡含笑起身,告辭離開了。西門紫照沉默許久,突然嘆了口氣:雄心萬丈?只怕難了。或許從狼王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沒有必要再折騰。

“這個白癡,氣死本王了!”一離開瑤池苑,楚凌歡便忍不住罵了起來,“都到這個地步了,他居然想打退堂鼓?這不是要壞本王的大事嗎?本王當初千挑萬選,怎麼就選了這麼個沒用的東西來合作?”

邢子涯跟在後面默不作聲,眉頭卻微微地皺着。楚凌歡罵了幾句,回頭一看他的表情便目光一寒:“子涯,你爲什麼不說話?”

邢子涯抿了抿脣,老實地搖頭:“屬下沒有話要說。”

此言一出,楚凌歡目中寒意更濃,乾脆停住了腳步:“沒有話說?是不是你也認爲西門紫照說的有道理,本王再做什麼都已經沒有意義?”

邢子涯依然抿着脣,片刻後搖頭:“這是王爺的事,屬下不敢妄加議論,只知道照王爺的吩咐去做。”

楚凌歡盯着他,目光越發陰沉:“本王允許你議論,不會怪罪。子涯,你說實話,是不是也認爲本王鬥不過三皇兄,不必再徒勞?”

邢子涯皺了皺眉,抱拳施了一禮:“那麼,請王爺恕罪:若是以前,王爺自然有勝算。不過如今琅王已經痊癒,屬下認爲王爺……勝算的確比之前低了不少。”

這話說的已經足夠委婉,卻依然令楚凌歡刷的面罩寒霜,眼中更有一抹殺氣一閃而過!咬了咬牙,他一聲冷笑:“是嗎?也就是說,你認爲本王絕對不是三皇兄的對手?”

邢子涯坦然地點頭:“單純論武功,王爺的確不是琅王的對手。”

這一點楚凌歡無法否認,卻依然覺得無比刺耳,不由冷哼了一聲。不過不等他開口,邢子涯已經接着說道:“要成大事者靠的絕不僅僅是武功,天時地利人和,是一樣都少不得的,若是善加利用一切優勢,王爺自然有勝算。”

楚凌歡看着他,片刻後冷笑:“既如此,那本王問你:你覺得本王跟三皇兄相比,優勢在何處?”

邢子涯沉默了很久,才遲疑着說道:“狼王是所有人共同的心腹大患,王爺則並不曾成爲衆矢之的。”

言下之意,想殺狼王的不止你一個人,萬一他死在別人手裡,那就萬事大吉了。

楚凌歡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又是一聲冷笑:“這就是你費了半天功夫想到的答案?你這算是誇本王還是諷刺本王?若是沒有足夠的本事,怎會成爲所有人共同的心腹大患?”

邢子涯又沉默片刻:“屬下不敢。”

這個回答顯然更加令楚凌歡不滿。雖然邢子涯說的都是實情,但自己的手下對別人的主子如此推崇,仍然令他感到顏面大失,根本無法接受。揮了揮衣袖,他故意若無其事地開口:“你方纔說,無論本王有任何吩咐你都會照做?”

這一次邢子涯毫不猶豫地點頭:“是,王爺請儘管吩咐,屬下曾經答應過會盡心盡力輔佐王爺,絕不食言。”

楚凌歡最聽不得的就是邢子涯這句話,眼中立刻閃過一絲陰狠:“好,若是要你去替本王除了那心腹大患呢?”

邢子涯目光一凝:“王爺說的是……狼王?”

“不錯,”楚凌歡冷冷地笑着,“怎麼,你不敢?”

邢子涯略有些遲疑:“屬下不是不敢,只是王爺想必也知道屬下絕對不是狼王的對手,一旦暴露身份,會不會連累王爺?須知在狼王面前,屬下根本連咬舌自盡並且自毀屍體的時間都沒有。”

楚凌歡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突然笑了笑:“開玩笑的,本王自然知道你絕非三皇兄的對手,又豈會讓你白白去送死?你既然忠於本王,本王自然無論如何都會保住你。”

邢子涯吐出一口氣:“多謝王爺。”

楚凌歡袍袖一甩,轉身繼續向前走去:“總之最可氣的就是西門紫照,居然在這緊要關頭打退堂鼓,若實在不行,本王就只好另尋合作者了。”

邢子涯仍然不開口,因爲他實在很懷疑楚凌歡做的這一切是否有意義。退一萬步說,他覺得與其遠隔千山萬水從別國皇室中尋找合作者,還不如瞧一瞧朝中這些皇子哪一個是值得邀來合作的,說不定更有成功的可能。

主僕兩人就這麼滿懷心事地在大街上隨意走着,適逢七夕佳節,街上人來人往,而且大多數都是年輕的女子,都在虔誠地向天祈求,希望上天賜給自己一雙巧奪天工的手。只可惜楚凌歡滿腹心事,自然無心欣賞美女。

然而就在此時,他卻突然腳步一頓:五皇兄?

前面不遠處那個一身便裝的男子的確正是珺王楚凌飛。他一改往日的不苟言笑,正輕聲地與身邊一個蒙面女子說着什麼,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那女子一身黑衣,身材高挑,只可惜了用面紗矇住了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看樣子兩人之間似乎十分親密,楚凌歡不由冷笑了一聲:“五皇兄不是號稱不近女色嗎?什麼時候也動了凡心了?倒是不曾聽說過他喜歡上了什麼人。”

邢子涯擡頭看了一眼,隨口說道:“五皇子也到早已到了適婚之齡,會喜歡上哪家女子倒不奇怪。”

自然不奇怪,他又沒有斷袖之癖。楚凌歡興致缺缺,眼看前面是個岔路口,他轉身就想繼續往前走。然而就在他右腳剛剛擡起的一瞬間,一陣風正好從那邊吹過,吹起了女子臉上的面紗!儘管面紗很快重新落下,楚凌歡卻依然險些忍不住驚呼出聲:晴妃?

雖然面紗掀起的時間十分短暫,而且夜晚的光線不甚明亮,但他仍然覺得自己並沒有看錯,那個女子居然是安紫晴!

雖然他並不曾真的叫出聲,那邊的楚凌飛卻仍然覺察到了什麼異常,只見他擡起頭四處看了看,接着一把拉住那女子的手急匆匆地離開了。楚凌歡下意識地追了兩步,可是楚凌飛與那女子已經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兩下里離得又有些遠,顯然已經追不上了!更何況,爲何要追上去打草驚蛇?

楚凌歡停住腳步,嘴角已經露出一絲陰狠的笑容:難怪那女子要如此藏頭露尾,原來五皇兄竟然與父皇的妃子攪和在了一起!這要是被父皇知道,可就有好戲看了!

不過此事萬萬不可魯莽,方纔只是急匆匆地瞥了一眼,並沒有任何證據,若是貿貿然就去向父皇揭穿此事,到時候五皇兄再來個咬牙不認,豈不是拜拜浪費了一個大好機會?

幸好方纔楚凌飛根本沒有看到他,也絕沒有想到那陣風颳的那麼及時,竟然讓安紫晴露出了真容!既如此……五皇兄,做弟弟的只好對不起你了!

想着,楚凌歡得意地冷笑起來,笑聲宛如夜梟啼叫,令他身旁的邢子涯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突然轉身,他低聲說道:“子涯,去替本王查一件事。”

邢子涯立刻點頭:“是,王爺請吩咐。”

楚凌歡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然後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什麼。邢子涯點了點頭:“屬下立刻就去。”

“千萬小心,”楚凌歡陰測測地冷笑着,“一定不要露了行藏,否則好戲就看不成了!”

邢子涯迅速轉身離開,很快隱沒在了人羣中,絲毫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楚凌歡這才施施然地離開了,期待着好戲上演的那一幕。

當然,所謂“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楚凌歡的看法而已,就在兩人剛剛離開沒多久,正在街上閒逛的端木琉璃便聽到耳邊傳來楚凌雲的聲音:“愛妃,魚兒上鉤了。”

密語傳音就是好用,簡直比現代社會的手機、甚至是喉震空氣導管耳機都方便。端木琉璃笑笑,不動聲色地做了個手勢:收到。

楚凌雲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定可以看到這個手勢。

“琉璃,你在搞什麼鬼?”走在旁邊的藍醉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不由冷聲開口,“你方纔的手勢是做給誰看的?”

按照兩人之前的商議,要儘量增加藍醉在衆人面前出現的機會,他纔有可能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將注意力從端木琉璃身上轉移。因此藉着七夕盛會的機會,端木琉璃派秦錚去邀請他出來遊玩,出乎意料的,藍醉居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端木琉璃笑笑,倒是不曾隱瞞:“凌雲。”

“狼王?”藍醉皺了皺眉,“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端木琉璃又笑了笑,“而且不過是皇室之間的內部爭鬥而已,你不會感興趣的。”

那倒是,藍醉點了點頭:“琉璃,你要我出來,我已經出來了,如果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趁着我心情還算不錯,或許不會生你的氣。”

端木琉璃眨了眨眼:“我沒什麼話跟你說呀,不就是請你出來遊玩散心嗎?”

藍醉停住腳步轉身看着她:“是嗎?”

端木琉璃也停步轉身,擡頭與他對視:“是的。”

片刻之後,藍醉冷笑:“你騙我。”

端木琉璃又眨了眨眼:“怎見得是我騙你?”

“因爲你眨眼的次數太多,”藍醉毫不猶豫地說,“還有,你不是那麼無聊的人,若不是有什麼目的,你絕不會把我弄到這裡來。”

居然有那麼大的破綻?虧她還是號稱世界第一的特工。端木琉璃撓了撓眉心,不敢把實話說出口。如果讓藍醉知道她是拽着他出來看美女的,還不得把她咬成渣呀?雖然他不是狼,但好歹是蝙蝠來的,那牙也不比狼王差多少。

笑了笑,她依然滿臉若無其事:“你以爲我會有什麼目的?難道我還會害你嗎?不過就是不願讓你整天一個人悶在靖安侯府,拉你出來沾沾人氣而已。”

藍醉居然沒有繼續追問:“好,我當你說的是實話。何況我正好有話要問你。”

端木琉璃暗中鬆了口氣:“你問。”

“我給你《身無綵鳳雙飛翼》的時間已經不短了,”藍醉看着她,眸子依然散發着慣常的冷意,“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根本就沒有開始修煉,還有,那血魂丹你也並不曾服用,是不是?”

因爲那根本就不屬於我,我怎麼能動呢?端木琉璃嘆了口氣,坦然點頭:“是。”

“爲什麼?”藍醉皺眉,眸子倒是越發冰冷了,“琉璃,是不是到現在爲止,你仍然堅持認爲你不是血族後裔?”

“是,”端木琉璃又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是什麼來歷我自己知道,我真的不是血族後裔,你認錯人了。”

藍醉冷笑:“好,那你怎麼解釋天音術和狼王的幻影迷情?”

好,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了。端木琉璃無力地苦笑了一聲:“就是因爲這兩點無法解釋,誤會纔會越來越深,但我不能因此貪圖不屬於我的東西。不過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真相,所以現在我就當是暫時替你保管。”

藍醉看着她,眉頭越皺越深:“既然我說服不了你,那就當是我跟你有緣,就算你不是血族後裔,我也心甘情願地送給你,你可以照着修煉了嗎?寶物本來就該贈給有緣人。”

端木琉璃笑笑:“再說吧,不必太執着,一切隨緣。”

“我跟你有緣,”藍醉彷彿鑽入了牛角尖,“既然一切隨緣,爲何我們之間這份緣你卻如此不屑一顧?”

端木琉璃呻吟一聲,深吸一口氣:“好,等我認爲緣分到了,我便開始修煉。”

見她如此固執,藍醉眼中怒意一閃:“琉璃,你……”

然而三個字出口,他卻突然身軀一晃,跟着緊緊閉住了嘴,脣角卻已有一絲殷紅的血跡流了下來。端木琉璃吃了一驚,立刻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藍醉!你怎麼了?”

“沒事,”藍醉冷冷地甩開她,擡起手抹去了脣角的血,“死不了。”

然而這一開口,卻有更多的血流了出來,端木琉璃眼中早已滿是焦急擔心,重新抓住了他:“你還騙我?怎麼可能會沒事?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藍醉這個樣子,她的第一反應自然是盟魂血咒出了問題。畢竟一下子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血,那麼短的時間,她不確定藍醉是否已經恢復了正常。

“說了我沒事,”藍醉再度甩開了她,語氣比方纔更加冰冷,“既然你始終懷疑我的居心,便不必理會我的死活,我沒事。”

“我沒有懷疑你的居心,”端木琉璃試圖解釋,然而藍醉根本充耳不聞,居然一轉身,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萬般無奈,她只得喊了一聲,“好吧,我練。”

藍醉腳步一頓,卻並未回頭,冷聲說道:“何必如此勉強,我這秘籍又不是送不出去了。”

“不勉強,”就見鬼了,端木琉璃苦笑,“藍醉,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我始終不肯接受你的東西,不是因爲懷疑你的居心,而是覺得受之有愧,因爲我真的不是血族人。”

“沒有必要,”藍醉搖了搖頭,“我也說過了,就算你不是血族人,我只當跟你有緣,所以心甘情願。最多我答應你,即便將來發現你真的不是血族後裔,我也依然不會後悔今天說的話、做的事,更不會懷疑你貪圖我的寶貝,這樣總行了吧?”

端木琉璃哪裡還說的出其他,只好無奈的嘆了口氣:“行,你吩咐,我照辦,誰讓你是血族的王呢?”

藍醉轉過身看着她,目光平靜:“真的?”

端木琉璃點頭:“真的,我練。”

“好,”藍醉居然笑了笑,“那麼,我有事。”

幾個字出口,他已經雙眼一閉軟軟地倒了下去。端木琉璃大吃一驚,刷的飛身過來相扶:“藍醉!”

然而緊跟着便見人影一閃,藍醉已經倒在了秦錚的懷裡:“王妃,我來。”

開玩笑,王妃是咱家王爺的,怎麼能去抱別的男子?

端木琉璃倒是不曾堅持,只是急得眉頭緊皺:“秦錚,他怎麼了?”

“沒什麼大礙,”秦錚笑笑,搖了搖頭,“只是之前因爲對你施了萌魂血咒,他雖然表面看起來已經沒什麼問題,其實受損的元氣還不曾完全恢復,再加上方纔被你氣了一下,自然支撐不住。”

端木琉璃稍稍鬆了口氣:“如此,趕緊把他送回去吧。”

秦錚點頭,一個用力將藍醉背在了身上,轉往靖安侯府而去。一邊走,端木琉璃還來得及回頭看了看:“凌雲呢?”

“馬上就來,”秦錚回答,“王爺要去告訴珺王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果然,沒多久楚凌雲就迎面而來,一眼看到秦錚背上的藍醉,他不由饒有興趣地挑了挑雙眉:“我家琉璃的傑作?”

要不要猜的這麼準?端木琉璃瞅了他一眼:“你怎麼不說是秦錚的傑作?”

“他沒那麼大的本事,”楚凌雲笑了笑,“你纔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不過這又是怎麼了?”

端木琉璃嘆了口氣:“不過就是老話重提罷了。”

一路往靖安侯府而去,她將方纔的經過簡單講述了一遍,楚凌雲點頭:“那你就練着吧,若是實在不感興趣就隨便比劃幾下,全當哄哄他了。何況他已經說了只當是跟你有緣,你何必再去計較那麼多。”

“我只是不想違揹我做人的原則,”端木琉璃淡然一笑,“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不拿,拿了我也無法心安理得。”

進了房間,把藍醉放在牀上,秦錚輕輕活動着自己的肩膀:“還挺重。王爺,現在該怎麼辦?”

楚凌雲搖頭:“沒事,他只是因爲情緒激動而氣血翻涌,休息一下就會醒過來。”

秦錚點頭:“珺王那邊您都安排好了嗎?”

楚凌雲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笑得人後脊樑骨直冒冷氣:“沒問題,接下來有好戲看。”

楚凌歡也在等着看好戲,就是不知到頭來,究竟是誰看誰的好戲。

不多時藍醉果然清醒了過來,看到自己已經回到府中,他也不曾多說,只是看着端木琉璃:“琉璃,記住你答應我的。”

“我記住了,”端木琉璃嘆了口氣,“我聽你的話,好歹你還能活到四十歲,我還不想你現在就被我活活氣死。”

藍醉眼中閃過一絲隱約的笑意:“你知道就好,時候不早了,你們走吧。”

這逐客令下得真直接。知道他一向不喜歡熱鬧,端木琉璃卻有些不放心:“我們走了,你真的沒事?”

藍醉搖頭:“能有什麼事?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早就習慣了。”

離開靖安侯府,端木琉璃接着就嘆了口氣:“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讓他迴歸人世。”

“迴歸人世?”秦錚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現在不在人世嗎?”

端木琉璃苦笑:“你看他哪一點像是在人世?根本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若不是怕嚇到周圍的百姓,我毫不懷疑他會把靖安侯府變成一個飼養蝙蝠的山洞。”

秦錚深有同感:“有可能,怎樣才能讓他迴歸人世,王妃可有具體的行動計劃?”

“有,”端木琉璃點頭,“可惜失敗了。”

是啊,兩人只顧着打架,打着打着她就把藍醉氣暈了,哪有機會找到喜歡的美女?看來此事任重而道遠呢……

看着端木琉璃獨自在前面一邊皺着眉頭冥思苦想一邊搖頭嘆息,秦錚看熱鬧一般瞅着楚凌雲:“王爺,你的王妃在爲了別的男子如此牽腸掛肚。”

楚凌雲笑笑:“挑撥離間啊?可惜本王不上當。”

看着那雙深邃如蒼茫夜空的眼眸,秦錚抿了抿脣,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擔憂:王爺,你最不能失去的明明就是王妃,卻爲何一定要放縱藍醉對她百般守護,看似完全不在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情到濃時情轉薄”?

夜色越來越深沉,大街上卻依然熱鬧得很,只是這熱鬧不屬於楚凌歡。他早已回到了琰王府,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又過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才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他不由一喜:回來了?

果然,房門緊跟着被敲響,他迫不及待地應聲:“是子涯嗎?快進來!”

邢子涯推門而入:“王爺,都調查清楚了。”

楚凌歡踏上一步:“如何?”

“晴妃娘娘不在宮中,”邢子涯搖了搖頭,“根據屬下調查,她之前一直在守皇陵,但兩日前突然奏明皇上,說恐怕自己已經時日無多,希望藉着七夕佳節的機會回去陪陪家人,皇上破例恩准,因此她已經離開宮中兩日了。”

楚凌歡聞言,立刻得意地冷笑起來:“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她分明就是出宮與五皇兄幽會去了!很好,如此一來,本王就更有把握了!”

邢子涯反而皺了皺眉:“王爺,晴妃娘娘和五皇子若是矢口否認,咱們可是一點證據都沒有。”

楚凌歡卻滿不在乎:“放心吧,既然已經確定五皇兄跟晴妃有染,咱們一定可以找到證據!只要此事被父皇知道,五皇兄就徹底完了,咱們就又少了一個對手!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絕不能輕易放過!”

邢子涯點頭:“是,那該如何蒐集證據?”

楚凌歡沉吟片刻:“此事自然要同從晴妃和五皇兄身邊的人入手,尤其是他們最信任的人,一定知道一些內情。”

邢子涯皺眉不語:既然是他們最信任的人,又怎會輕易背叛他們?

楚凌歡沉吟片刻,接着吩咐道:“子涯,你想辦法查一查晴妃身邊的人,看看有沒有比較容易收買的。另外再安排兩撥人手,一撥去皇陵盯着晴妃,另一撥去珺王府盯着五皇兄,不過要注意離得遠一些,千萬不可被五皇兄察覺。”

邢子涯領命而去,楚凌歡眼中的得意更加明顯:這件事絕不是巧合!應該承認楚凌飛隱瞞的功夫已經算是相當到家,否則他跟晴妃居然勾搭成奸一事不會一直沒有人知道。

如今看來,所謂命不久矣、去守皇陵等等只怕都是假象,畢竟那邊人跡罕至,兩人不管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自然是爲了繼續暗中往來。

所謂藉着七夕佳節與家人團聚根本也是藉口,如此一來晴妃纔有了正當的理由出宮。楚凌飛換了一身便裝,甚至讓晴妃用黑紗蒙面,都是爲了掩人耳目。但他卻無論如何想不到那陣風會吹起了晴妃的面紗,更絕對想不到自己正好在場,這才窺破了其中的玄機!

五皇兄,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天意,是天要亡你,就怪不得我了!

想到此,楚凌歡不由嘿嘿地冷笑起來。如今還沒有想到對付三皇兄的法子,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有機會除掉你這個對手也不錯,只要把你除掉,等對付了三皇兄,我一樣可以輕輕鬆鬆得到天下!

第二天早朝之後,衆位皇子便依照慣例來到御書房。帝王忙於國事,對衆皇子往往疏於管教。不知從哪一代起,便有了這條規定:帝王必須在每月固定的一天將衆皇子召集起來,讓他們依次稟告一個月來的生活、學習狀況,帝王也會趁此機會檢視衆皇子的心性。究竟會不會收到實效不知道,但卻的確成爲了東越國曆代帝王都非常重視的一件事。

楚天奇登基之後,便將這一活動定在了每月初八。原本的九位皇子之中,大皇子已經被壓入天牢,二皇子則身在方外,如今只剩下了七人,以楚凌雲爲首。

分別向帝王彙報了自己這一個月的情況,楚天奇滿意地點頭,依照慣例教導了幾句。衆人都眼觀鼻、鼻觀心,看似認真聆聽,其實各懷心思。尤其是楚凌歡,他恰好坐在楚凌飛的對面,儘管儘量裝的若無其事,目光卻總是不自覺地在他臉上轉來轉去,恨不得硬生生在他臉上印上“姦夫”二字。不過楚凌飛一向精明,爲了防止露出破綻,他還是儘量剋制着自己,以免打草驚蛇。

教誨完畢,楚天奇含笑環視一週:“都聽清楚了嗎?”

“是,兒臣聽清楚了!”衆位皇子立刻躬身施禮,“多謝父皇教誨。”

楚天奇點頭,剛要吩咐衆人各自回去休息,卻見內侍急匆匆地奔了過來:“皇上,晴妃娘娘出事了!”

楚天奇皺眉:“何事?”

內侍喘了口氣:“剛纔皇陵那邊有侍女來報,說晴妃娘娘舊疾復發你,只怕已是危在旦夕!”

早在“晴妃娘娘”四個字傳入耳中的一瞬間,楚凌歡便立刻豎起了耳朵,同時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了楚凌飛。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楚凌飛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連夜眼神都沒有一絲變化。他不由奇怪地皺了皺眉:怎麼會這樣?真想不到五皇兄如此厲害,居然連眼神都修煉到了毫無破綻的地步!

後宮嬪妃衆多,美女如雲,晴妃雖然是楚凌飛的心頭肉,對楚天奇來說卻根本什麼都算不上。這個消息對楚天奇自然沒有太大的影響,他只是皺了皺眉:“既然已經嚴重到了這樣的地步,快請太醫過去瞧瞧就是,跑到這裡來有什麼用?”

內侍躬了躬身:“啓稟皇上,那侍女說晴妃娘娘的病情非常嚴重,已經連續請了幾位太醫,卻都束手無策,恐怕只有醫術高明的琅王妃能夠救晴妃娘娘了!”

楚天奇瞭然,轉頭看向了楚凌雲:“雲兒,看來只能讓琉璃辛苦一趟了。”

“是,”楚凌雲點了點頭,“不過父皇,晴妃的病既然如此嚴重,琉璃也未必一定能治好,只能盡力而爲。”

果然是狼王一貫的作風,先留條後路再說。

“那是自然,”楚天奇點頭,“倘若實在救不得,也是她命該如此。來人!快去請琉璃前往皇陵。”

內侍答應一聲退下,楚凌雲接着站了起來:“父皇,我去接一接琉璃。”

楚天奇點頭,等他轉身離開之後命衆人也回去歇着。衆人起身施禮,依次退了出去。因爲彼此之間從無任何來往和牽扯,衆皇子對晴妃的死活自然並不關心,各自議論幾句也就散去了。

看到楚凌飛走在後面,楚凌歡故意放慢腳步,等他過來之後才若無其事地說道:“五皇兄,聽說在薔薇盛會上晴妃便舊疾發作昏過去一次,那次也是三皇嫂救了她,她跟三皇嫂還真是有緣呢!”

楚凌飛答應了一聲:“三皇嫂醫術高明,出了這樣的事,他們自然會想到她。”

喲,還挺能撐,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楚凌歡暗中冷笑,眼珠一轉接着說道:“不過我聽說晴妃這舊疾已經摺磨了她好幾年,依我看三皇嫂也未必能治得好她。”

楚凌飛的腳步一頓,雖然接着便繼續向前走去,楚凌歡卻忍不住一喜:果然有問題!興奮間,耳邊已聽楚凌飛說道:“何以見得?三皇嫂連三哥那麼重的病都治好,難道還治不好晴妃?”

眼角的餘光緊緊盯着楚凌飛臉上的表情,楚凌歡故意嘆了口氣說:“三皇兄的病雖然嚴重,卻是外傷,而晴妃的病是先天之疾,醫治起來只怕沒那麼簡單。別的不說,如果三皇嫂真的能救她,早就動手了,爲何一直拖到今天呢?”

楚凌飛垂下了眼瞼,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有道理,既如此,就只能像父皇所說的,是她命該如此,怨不得任何人。我還要順道去給母妃請安,先走了。”

楚凌歡含笑點頭:“五皇兄請。”

楚凌飛袍袖一甩快步而去,彷彿急着去做什麼事似的。楚凌歡站在原地得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子涯,你看出了什麼?”

邢子涯上前幾步搖了搖頭:“屬下沒有看出太大的問題,只是王爺提及晴妃的病時,五皇子的腳步曾經頓了一下,眼角也曾跳了跳。”

“這就夠了!”楚凌歡陰測測地冷笑着,“儘管五皇兄已經掩飾得足夠好,這兩個動作還是泄露了他心中的秘密,依本王看,這件事*不離十了。”

邢子涯卻顯得謹慎得多,沉吟片刻,他壓低聲音問道:“可是王爺,會不會是我們太敏感了?因爲我們先開始懷疑五皇子與晴妃有染,看他的時候就難免先入爲主。”

楚凌歡不由點了點頭:“有道理,此事必須謹慎,務求一擊而中。子涯,你立刻暗中盯叮囑咱們的人,務必嚴密監視皇陵的動靜,如果五皇兄擔心晴妃的病況,他一定會找機會偷偷溜進去探視的。”

邢子涯點頭:“是,屬下立刻就去。”

“回來!”楚凌歡一聲冷哼,“此刻三皇兄和三皇嫂都在那裡,你去找死麼?晚些時候再去!”

不多時,秦錚便護送着端木琉璃入了宮,楚凌雲迎上前去,眨了眨眼:“琉璃。”

端木琉璃笑笑:“我們去皇陵,別讓晴妃等急了。”

三人一路往皇陵而去,耽擱的時間卻並不長,不多時便重新回到御書房求見。得到許可,兩人入內參拜:“見過父皇。”

“免禮,”楚天奇揮了揮手,“琉璃,你去過皇陵了?”

“是,”端木琉璃點頭,卻是眉頭緊皺,“請父皇恕罪,晴妃娘娘的病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兒臣無能爲力。”

楚天奇聞言不由吃了一驚:“孃胎裡帶出來的?”

端木琉璃點頭:“不知父皇可還記得晴妃娘娘的妹妹,安紫雨安姑娘?”

楚天奇稍一回憶,腦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張俏麗的臉:“記得,那年的薔薇盛會她還跳了一支舞,很是驚豔,怎麼了……對了!朕想起來了!當時她也是心疾發作昏倒過去的,是不是?”

當時看到她活力四射、嬌俏可人,楚天奇原本還盤算着將她也收入後宮,誰知緊跟着她卻心疾發作,他才知道安紫雨跟她姐姐一樣,也是個病秧,子這個念頭自然也就放棄了。

“正是如此,”端木琉璃答應一聲,“其實她們姐妹倆的病一樣,都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心疾,根本無藥可醫。父皇若是不信,可召其他太醫前來問問。”

楚天奇搖頭:“沒有必要,你的醫術朕自然信得過。只不過……真的無救了嗎?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端木琉璃搖頭:“至少兒臣救不了。如果能找到醫術比兒臣更高的人,會有希望也說不定。”

楚天奇皺眉:“連你都這樣說了,那隻怕是……琉璃,依你看晴妃還能支持多久?”

端木琉璃沉吟着:“父皇,這恐怕很難說。這種病每發作一次,都會比上一次更危險,不定哪一次發作她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楚天奇吃了一驚:“也就是說她隨時都有可能不治身亡?”

端木琉璃點頭:“是,因此兒臣此番前來也是想請示父皇:晴妃娘娘的身體已不適合繼續留在皇陵,不如讓她回到原來的寢宮靜心修養,或許還能多支撐一些時候。”

楚天奇立刻答應:“自然可以,當初去皇陵也不是朕的意思,既然都病到這個地步了,自然應該回來。”

“多謝父皇,”端木琉璃答應一聲,“兒臣這就去告訴晴妃娘娘。”

楚天奇沉默片刻,突然嘆了口氣:“晴妃自入宮便開始纏綿病榻,想不到還是逃不過這一劫。琉璃,問問晴妃還有什麼要求或者未了的心願,只要在朕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都可以儘量滿足她。”

人家想跟你的兒子在一起你樂意嗎?端木琉璃暗中撇了撇嘴,面上卻只是答應一聲:“是,兒臣替晴妃娘娘多謝父皇。”

出了御書房,端木琉璃立刻轉頭吩咐:“秦錚,辛苦你去皇陵跑一趟,說皇上已經同意請晴妃娘娘搬回寢宮。”

秦錚抱拳:“是,屬下知道了!”

說完他轉身而去,楚凌雲已經若無其事地掏了掏耳朵:“喊那麼大聲幹什麼?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端木琉璃笑笑:“可不就是怕人聽不到嗎?如果聽不到就糟了。”

楚凌雲握着她的手,兩人肩並肩慢慢在宮中溜達着。便在此時,突然看到寧賢妃迎面而來,端木琉璃忙躬身施了一禮:“見過娘娘。”

“不必多禮,”寧賢妃微笑,“本宮原本有點小事想要請教琅王妃,既然碰到了,不知琅王妃能否替本宮解除煩惱?”

端木琉璃含笑點頭:“琉璃不敢,娘娘請吩咐。”

寧賢妃遲疑片刻,上前兩步湊到她的面前壓低聲音說了幾句什麼,便見端木琉璃搖了搖頭,也低聲說了幾個字。寧賢妃明顯愣了一下,接着追問了一句,二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地說了好一會兒,寧賢妃才轉身而去。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雖然已經回到了王府,楚凌歡的腦子卻一刻都不曾停止運轉。雖然他希望通過晴妃之事扳倒楚凌飛,但動作必須要快,否則一旦晴妃一命嗚呼,就算他把事情翻出來,到時候死無對證,威力就沒有那麼大了!

正在來回轉圈,邢子涯敲門而入:“王爺,宮中有消息傳來。”

楚凌歡眼睛一亮:“快說!”

邢子涯點頭:“王爺,方纔咱們的人看到寧賢妃與琅王妃在一起,而且說了很長時間才各自離開。”

“很好!”楚凌歡興奮地擊了一下手掌,“寧賢妃是五皇兄的母妃,五皇兄方纔又說要順道去給母妃請安,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其中有問題嗎?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蒐集證據,到時候五皇兄就無法抵賴了!”

邢子涯抿了抿脣:“王爺,會不會太順理成章了一點?如果五皇子真的與晴妃有染,他肯定會百般小心,怎麼會露出這麼多破綻?我倒覺得他根本就是故意露給我們看的。”

楚凌歡滿臉不以爲然:“你也太多疑了吧?五皇兄跟晴妃有染,他肯定會百般掩飾,怎麼會露出破綻給我們?難道他生怕我們不知道他勾搭父皇的妃子嗎?”

邢子涯恍然:“這倒是。”

楚凌歡得意地冷笑一聲:“只不過五皇兄說什麼都沒有想到昨天晚上他與晴妃共同出遊被我們無意中撞到,還以爲他的秘密至今無人知道,那麼寧賢妃與琅王妃碰巧遇到並且隨意交談幾句,有什麼好奇怪的?任何人都覺得再正常不過了。”

邢子涯沉吟片刻,不由點了點頭:“有道理。”

楚凌歡看他一眼,突然冷笑一聲:“再說,就算此事有疑點,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邢子涯聞言倒是愣了一下:“王爺的意思是……”

“跟了本王那麼久,你還不知道本王是如何做事的嗎?”楚凌歡得意地冷笑的着,“雖然我們可以藉此機會扳倒五皇兄,但誰說我們必須要親自出馬了?”

邢子涯恍然:“借刀殺人。”

“不要說的那麼難聽嘛!”楚凌歡笑了笑,“本王跟五皇兄好歹是親兄弟,怎麼好意思親手對付他?”

邢子涯看他一眼,沒有做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之間鬥得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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