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屋內燃着一盞燭火,昏暗的光線之中,只見藍月白倒在牀前,正掙扎着想要起身。端木琉璃更是吃驚不小,刷的竄過去扶住了他:“藍閣主!”

“很狼狽是不是?”看到她,藍月白又是一聲苦笑,“天上閣主一貫眼高於頂,自命不凡,如今居然摔了個大跟頭。勞駕王妃,我實在起不來。”

來自現代社會,端木琉璃自然不在乎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立刻半扶半抱地把他扶起來,並扶着他躺到了牀上。

藍月白斜倚在牀頭,又是一陣連續不斷的咳嗽,許久之後才緩過一口氣,聲音卻越發嘶啞得不成樣子:“果然不愧是名滿天下的琅王妃,你膽子可真大,我讓你進來你便進來了嗎?不怕這屋中有古怪?”

“你病成這個樣子還敢讓我進來,我有什麼不敢的?”端木琉璃微笑,接着卻又皺起了眉頭,“不過兩天時間,你怎會病得這麼嚴重?可曾找大夫看過?”

藍月白搖頭:“不過偶染風寒,我原本以爲發發汗就會好,誰知躺了兩天,身上卻越發虛了,居然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纔會摔下牀去。”

端木琉璃略一沉吟:“我的醫術想必你也有耳聞,區區風寒還能應付自如,你若信得過我,我幫你瞧一瞧。”

藍月白眼中不自覺地掠過一抹驚喜:“這……這怎擔當得起……咳咳咳咳……”

“不過舉手之勞,有何擔當不起?”端木琉璃神情雖淡,眼中卻有明顯的關切,“手給我。”

藍月白乖乖伸出了手,卻又輕抿着脣,彷彿怕說出什麼不合宜的話唐突了佳人,耳中已聽端木琉璃說道:“你既然知道我就在附近,而且已經病得這麼嚴重,爲何不去找我?怕我趁人之危,想法子讓你病得更重?”

“我沒有!”藍月白急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居然呼的一下翻身坐起,眼中有着明顯的受辱之色,“我只是不願讓王妃以爲我在居功邀賞,想着熬熬也就過去了,誰知……”

“我也不過隨口一說,這麼激動做什麼?躺下。”端木琉璃瞧他一眼,眉頭一皺,“身體是自己的,自己都不愛惜,還指望誰來疼?你倒是覺得自己功力深厚,不也病得下不了牀了?”

雖然捱了訓斥,藍月白反而暗中雀躍,因爲這就說明端木琉璃不曾拿他當外人。脣線一凝,他大着膽子擡起眼瞼與她對視,神情認真:“王妃教訓的是,我記着了。”

端木琉璃這才滿意地點頭,並收回手去開藥方:“你病情雖重,好在並非疑難雜症,吃幾服藥,再休養幾日就會好。”

藍月白把手縮回被子裡,偷偷感受着殘存的細膩和柔滑,一時竟有些癡了。

沒有聽到迴應,端木琉璃疑惑地擡頭看他一眼,自以爲猜到了緣由:“據我觀察,風暴還要過兩天才會來臨,不會耽誤你與我們一起入皇陵。”

藍月白一愣,跟着一聲輕嘆:“王妃誤會了,我並無此意。我已說過會讓琅王先拿血寒玉解毒,又怎會怕你們捷足先登?”

端木琉璃挑了挑脣,開好藥方站了起來:“我去幫你拿藥煎藥,並送來給你服下,最遲明日午後你便可行動自如,但仍要按時服藥,直到痊癒。”

藍月白只是點了點頭:“多謝。”

端木琉璃起身離開,也知道狼燕對藍月白成見太深,便乾脆不去驚動她,自己拿錢請店小二去照方抓藥,並親自煎好送了過來。

“咳咳咳……”藍月白極力隱忍着咳嗽,原本白皙的臉早已憋得通紅,“害王妃受累,實在是……咳咳咳……過意不去。”

端木琉璃放下托盤,淡然一笑:“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受人滴水恩,纔有資格期盼涌泉報。我不奢求藍閣主報答,但至少,可以儘量保證不與你爲敵。”

藍月白靜靜地看着她溫潤的雙眸,片刻後同樣淡淡地笑了笑:“從我第一眼看到你,便沒有想過與你爲敵,無論何時、何地、何事。”

接觸到他黑寶石一般晶亮的眼眸,端木琉璃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立刻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端起碗送了過去:“藥已煎好,藍閣主趁熱服下吧。”

看到她不着痕跡地逃避,藍月白又是微微一笑,聽話地接過碗一飲而盡。看到他面不改色,端木琉璃眨眨眼:“苦不苦?”

藍月白點頭:“苦死了。”

端木琉璃滿意地笑笑:“那你還硬撐?我以爲特意準備的雪梨派不上用場了。”

說着,她將去皮切好的雪梨端了過來。藍月白見狀先是一愣,心中登時掠過一道奇異的暖流。身爲天上閣主,他高高在上,受萬人景仰膜拜,但卻從來沒有人想到在他服藥之後爲他呈上一盤甜甜的雪梨!

抿了抿脣,他拿起一塊雪梨送入口中,只覺脆甜多汁,滿口說不出的清涼舒爽。眸子動人地閃爍着,他微笑開口:“多謝王妃,這是我有生之年吃過的,最甜的雪梨。”

端木琉璃脣角笑意一凝,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那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對不起!”在她轉身的一剎那,藍月白突然開口,“王妃爲我如此辛苦,我不該言辭輕薄。”

端木琉璃腳步一頓,卻什麼也沒說,片刻後飄然離開。藍月白答應讓她先帶走血寒玉,她只是心懷感激才盡心照顧病中的他。但是很顯然,藍月白的想法卻不這麼簡單。既如此,還是避些嫌疑的好。

原本香甜的雪梨漸漸變得苦澀,藍月白卻依然一口一口地吃着,眸子黯淡無光。盤子很快空空如也,他才重新躺了回去,怔怔地看着頭頂的紗帳,直到朝陽初升。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突然傳來,他先是一喜,繼而失望地一聲輕嘆:這腳步聲不是端木琉璃的。

“砰砰砰!”

敲門聲跟着響起,然後是蘇天蔻的聲音:“藍閣主,我可以進來嗎?”

藍月白微微一嘆,啞聲開口:“請進。”

門被輕輕推開,蘇天蔻端着托盤走了進來,順手把門關好,對着他微笑點頭:“藍閣主,藥已煎好,王妃命我給你送過來。”

怎麼,你已連我的面都不願見了?

藍月白費力地坐起身,點頭爲禮:“多謝蘇姑娘,要蘇姑娘紆尊降貴做這等粗活,在下萬分感激!”

“藍閣主不必客氣。”蘇天蔻把藥碗端了過來,“藍閣主肯讓我們先拿血寒玉去救凌雲哥哥,我們才真正感激不盡,不知如何報答。”

藍月白目光一凝,面上卻不動聲色:“蘇姑娘客氣了。在下早已有言在先,無論誰解開那千古之謎,天上閣都願與之平分其中的驚喜。琅王妃既然做到了這一點,在下也不過是在履行諾言而已,又何須報答?”

蘇天蔻搖頭:“無論如何,我們總是欠藍閣主一份人情,自會銘記在心,以圖後報。藍閣主,喝藥吧。”

藍月白也不再多說,接過藥碗喝了下去。看到蘇天蔻隨後拿過來的雪梨,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請轉告王妃不必如此費心,區區一碗藥汁我還應付得了,把這雪梨拿回去吧!”

蘇天蔻看着他,突然笑了起來:“你在生王妃的氣?我今日才發現,原來號稱孤傲清傲的藍閣主也有如此真性情的一面。”

“蘇姑娘也這麼說?”藍月白皺眉,“我給世人的印象原來如此糟糕?”

蘇天蔻微笑:“不是挺好?孤傲,清高,宛如空谷幽蘭、更如天山雪蓮,藍閣主不要瞅我,這話是王妃說的。她說以花比喻男子雖然不太妥當,但放在你身上卻不會顯得脂粉氣,反倒平添一種孤高。”

藍月白怔了怔,眸中掠過一絲冷意,並轉向了那盤雪梨:“我肯讓王妃帶走血寒玉,她便用這樣的法子回報我?代我轉告一聲,我是否答應出讓血寒玉,並不取決於她爲我做了多少。”

“你不肯讓她帶走血寒玉,她也會這麼做。王妃雖然性情淡漠,卻從不趁人之危,見死不救。”蘇天蔻看着他,臉上盡是驚奇的笑意:“只不過你果然這樣說?王妃猜得也太準了!”

藍月白聞言不由一愣:“你說什麼?王妃早已猜到我會說什麼?”

“是,說法不同,但意思一樣。”蘇天蔻點頭,“王妃說你看到送藥的人換成了我,想必還十分客氣,但若看到這雪梨,便會說類似‘我是否願意讓你們帶走血寒玉,並非取決於你們對待我的態度’這樣的話。當時我還覺得不太可能,誰知……”

藍月白剎那間有了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說不清心中究竟是怎樣的滋味。看到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蘇天蔻才猛地醒悟過來:“呀!糟了!王妃說這些話不能讓你知道,我……藍閣主你莫生氣,王妃其實並無他意,她……”

“我知道,我不生氣。”藍月白淡淡地搖了搖頭,其實是爲了掩飾此刻的狼狽,“只不過王妃既然知道我的意思,那麼接下來我會自己煎藥,不必再勞煩王妃和蘇姑娘。”

蘇天蔻一時有些訕訕然,但看到他已流露出送客的意思,只得收拾東西離開了。可是走到門口,她卻突然回頭淡然一笑:“不管有沒有夫妻之實,王妃總是名義上的琅王妃,本就該與男子保持距離。倘若她與任何男子都毫無顧忌地攪在一起,藍閣主還會對王妃……如此嗎?”

房門被輕輕關上,藍月白卻已愕然:端木琉璃只是名義上的琅王妃?原來她與楚凌雲這夫妻有名無實嗎?還有,我對王妃……蘇天蔻怎麼看出來的?難道我已表現得那麼明顯?不行,不能這樣!否則遺患無窮!

可是你們不懂,我其實不是對琅王妃有什麼不軌之心,而是……

“我就說他一定會是這樣的反應,如今你可信了?”

聽到蘇天蔻的轉述,端木琉璃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藍月白這樣的男子看似溫和,其實骨子裡傲得要死。他必定會認爲她是爲了拿走血寒玉纔對他虛情假意,百般討好關切。如此輕慢,他自然受不了。

蘇天蔻搖了搖頭:“我倒看不出他年紀不大,脾氣卻不小。還有,我一時驚奇,把你那些話告訴他了,他若是來找你算賬,我幫你擋。”

端木琉璃失笑:“你呀!唯恐天下不亂。他本就對我有意見,如今又知道我在背後揭他的短,萬一一氣之下……”

“跟我們搶血寒玉?”蘇天蔻嚇了一跳,“不會吧?都怪我這嘴……”

“放心,他不會。”端木琉璃笑笑,“不過他既然不願我們再去獻殷勤,便由着他吧,橫豎吃過這兩次藥之後他應該可以下牀了。”

蘇天蔻點頭,卻顯得有些好奇:“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天上閣主一向我行我素,從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江湖道義之類那一套對他只怕沒什麼約束力。”

端木琉璃卻並未過多解釋:“我瞧他氣質也算不俗,想必做不出這種大失水準的事。”

蘇天蔻眨眨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午後。

雖然已是盛夏,但託了那些黃沙的福,陽光並不如何強烈,只是灰濛濛的令人不舒服,如同藍月白此時的心境。

喝過兩次藥之後,他果然覺得好了些,至少已勉強可以下牀,雖然活動的時間稍微久一些便會心跳氣喘……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道理他懂,倒也並不如何心急。

此時的他正倚在牀頭,怔怔地瞧着面前的白絹出神。白絹上畫着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面容絕美,目光清冷,儘管只是一幅畫像,卻說不出的魅惑人心,尤其是那雙眼眸,更如春波秋水,只看一眼便令人心醉神迷!

而最令人吃驚的,是畫中的女子與端木琉璃居然有九分相似,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天上閣主雖然以盜墓爲生,卻也琴棋書畫詩酒茶樣樣精通,這幅畫也是他的手筆,畫中人看來是那麼栩栩如生。只不過他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居然敢私藏琅王妃的畫像?

輕輕撫摸着畫中人的臉頰,他眼中的柔情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碎,是因爲知道端木琉璃已名花有主,所以“恨不相逢未嫁時”?

手指突然一頓,畫像已轉瞬消失在他的袖中。皺了皺眉,他淡淡地開口:“是蘇姑娘?”

門口的腳步聲漸漸清晰,卻在門外停下,蘇天蔻含笑開口:“藍閣主不要誤會,我只是奉了王妃的命令前來探望,順便問問藍閣主可曾服過藥了。”

藍月白抿了抿脣:“服過了,請王妃不必掛懷。”

蘇天蔻頓了頓,接着開口:“如此,藍閣主好好照顧自己,若無需要,咱們不再前來打擾,但藍閣主若有事可隨時找咱們商量,告辭。”

“蘇姑娘!”藍月白突然開口,“我無心冒犯,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蘇天蔻輕聲一笑:“藍閣主多慮了,哪裡來的得罪之處?只管好好休息,王妃說會等你一起入皇陵。”

腳步聲漸漸遠去,藍月白卻只是輕輕撫摸着袖中的畫像,目光閃爍。

同樣目光閃爍的,還有走遠的蘇天蔻。方纔她是經過窗子走到門前的,彼此之間的距離雖然較遠,卻並不妨礙目力絕佳的她一眼就認出畫像中的黑衣女子。

而且她敢保證,身爲隱衛中不多見的高手,藍月白應該並不知道她已經看到了畫像。生病加上神遊天外,他的反應速度至少比平時慢了不少。

回到房間,告訴端木琉璃藍月白一切正常,並本能地隱瞞了畫像之事。端木琉璃點頭,也不曾多說。誰知就在此時,狼燕突然急匆匆地推門而入:“王妃,有王爺的密信,而且說萬分緊急,不容有失!”

衆人都吃了一驚,端木琉璃更是眉頭一皺:“念!”

狼燕點頭,立刻展開密信:“琉璃,我好想你……呃……這個……”

幾人都是一呆,端木琉璃眉頭皺得更緊:“沒了?這也叫萬分緊急?”

“沒了,”狼燕搖頭,接着又叫了起來,“啊不對不對!反面還有!‘一別數月,兩地相思,三餐不想,四顧茫然,五內俱焚,六神無主,這算不算萬分緊急?’王爺好文采!”

“噗……哈哈哈!”

頭腦中想象着楚凌雲寫這些話時搖頭晃腦的樣子,幾人早已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後合。端木琉璃雖然滿臉無奈,眼中卻也有掩飾不住的笑意:“到底有沒有正經事?”

“有,”狼燕目光往下移,接着唸了下去,“王爺說,‘想你就是正經事,不許罵我不正經’……乖乖,王妃,王爺對你真不是一般的瞭解,你的反應他猜得精準無比!”

衆人笑得越發不能控制,端木琉璃已忍不住扶額:“好吧,算他聰明,一會兒我回封信給他。”

狼燕嘻嘻一笑,接着說道:“王爺還說讓我們一切小心,他的腿已經差不多好了,正籌劃着動身前來與我們會合。如果到時候我們已經踏上返程,他便半路接應我們,好儘快摟着你一親芳澤,注意:這句不必讀出來……”

狼燕一下子卡殼,撓着後腦勺吃吃地笑個不停:“早說嘛,這這這……”

端木琉璃在衆人的狂笑聲中面不改色地接過這所謂“萬分緊急”的密信,咬着牙微笑:“我會回信告訴他,我也想盡快摟着他一親芳澤,只不過用什麼‘親’由我選。”

蘇天寧好不容易忍住笑:“凌雲要來?他的腿可以嗎?”

“應該差不多了。”端木琉璃點頭,“自我們離開的那日算起,只需兩個多月左右便可行動如常,如今已過去兩個半月了吧?如果沒有意外,他很快就會像從前那樣站在世人面前!”

“太好了!”蘇天蔻忍不住拍手歡呼,“凌雲哥哥的腿已經治好,只要再拿到血寒玉,便什麼都不用怕了!”

“所以,血寒玉之事不容有失。”端木琉璃神情一凝,輕輕握緊了手中的信,“不敗神話的浴火重生只需要三步,而這,正是最關鍵的一步!”

咳疾已痊癒,殘廢的右腿已恢復,第三步自然勢在必得!

頭腦中驟然浮現出望月關一役之前,楚凌雲一身雪白的戰袍、手持長劍迎風而立的畫面,蘇天蔻只覺心神激盪,急不可耐地想要看到這一幕重新出現在面前!

然而與此同時,她腦中卻也浮現出了藍月白對着端木琉璃的畫像癡癡出神的一幕,眸中的光芒漸漸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就在此時,端木琉璃突然臉色一變:“沙漠風暴就要來了!”

衆人聞言齊齊地吃了一驚,轉頭纔看到端木琉璃已經擡手指向了窗外的蒼穹。齊齊地湊到窗前往外一看,才發現天邊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來,一團巨大的黃雲正在迅速地移動,太陽則彷彿變成了一個暗紅色的火環!

“天哪!”蘇天蔻不由低聲驚呼,“那是什麼?”

“被暴風吹得聚集在一起的沙子。”端木琉璃神情凝重,“看到了嗎?如果此時我們就在沙漠之中,大量的沙子、卵石就會從天而降,把我們吹得團團亂轉,那情形如同地獄!或許風暴過後,我們便統統只剩下乾屍!”

說話間,天色已經越來越暗,刺耳的風聲越來越尖銳,宛如哀嚎,又如怒吼,令人不寒而慄!

可是對蘇天蔻而言,卻是興奮多於恐懼的,因爲風暴來臨就意味着這麼久以來的等待終於結束,他們很快便可以進入皇陵尋找血寒玉了!

“告訴所有隱衛,”端木琉璃接着吩咐,“關緊門窗,風暴結束之前,誰都不許離開房間半步!”

“是!”

狼燕答應一聲,立刻秘密通知下去,蘇家兄妹也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安心等待風暴過去不提。

端木琉璃重新展開那封所謂“密信”,眼前浮現出楚凌雲溫柔中不失狡黠的微笑,不自覺地挑起了脣:他家的夫君就是與衆不同,寫封信也如此出彩。不過不可否認,一別數月,她是有些想他了。

微微一笑,她起身拿了紙筆,開始給夫君回信:“凌雲: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

寫到此處,突然皺眉,停筆:桃花面?夫君是帥得人神共憤沒錯,但“桃花面”似乎是形容女子的?

不管,繼續。“頻低柳葉眉,半羞還半喜……”

一封載滿柔情蜜意的回信伴隨着大沙漠的風暴振翅而起,一路穿越千山萬水,終於伴着黃昏的落日落在了琅王府的某扇窗前。

正在無聊地來回踱步,秦錚突然眼睛一亮,興奮地大呼小叫,並立刻奔了過去:“王爺王爺!王妃的來信!”

安靜地坐在桌旁看書的楚凌雲擡起頭:“我看到了,念。”

秦錚開心不已,小心地取下密信展開,字正腔圓地讀着:“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哇!王妃寫得真好,比王爺你那什麼‘五內俱焚、六神無主’美多了!”

楚凌雲的脣角浮現出一絲動人的笑意,越發令他的整張臉俊美得不像話:“我家琉璃人那麼美,寫出來的詞句怎會不美?還用你誇?信上還說什麼?”

秦錚嘻嘻一笑:“王妃還說,如今他們正在等沙漠風暴過去,不過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她應該已經進入沙漠了。她一定會拿到血寒玉,讓你安心等待。還有……王妃說很期待你的‘一親芳澤’。”

楚凌雲脣線一凝:“秦錚,收拾東西,明日一早上殿稟明父皇,然後去找琉璃!”

“這麼急?”秦錚倒是皺了皺眉,“王爺,你剛剛恢復沒多久,要不要再等等……”

“我已經等不下去。”楚凌雲笑笑,不自覺地輕撫着自己的腿,“拜琉璃所賜,這條腿終於不再是個笑話,你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若不是你拿命威脅,半個月前我就該動身了!”

端木琉璃臨走之前,早就猜到楚凌雲會沉不住氣,不等斷骨完全長好便鬧着去西朗國,因此特意叮囑秦錚務必將他攔下,實在攔不下就拿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脅他。狼王雖然動不動就滿口殺無赦,其實對自己人護得要命,絕不會無動於衷。

果然,半個月來楚凌雲數次要收拾東西啓程,秦錚死命攔着,這一招屢試不爽,每每把狼王大人氣得臉色鐵青,就是捨不得果真強行離開。

不過如今已經過了端木琉璃規定的時間,想來他的腿已經基本無礙,秦錚知道他的忍耐也到了極限,終於點頭答應:“好,我立刻去收拾東西。還有,壓制寒毒的藥物也已經配好,王爺儘管放心。”

楚凌雲笑笑:我很放心,不放心的是別人。

朝陽初升,天地間明媚如春。

“臣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衆卿平身!”

“謝皇上!”

大殿之上,羣臣謝恩起身,分立兩旁。內侍輕咳一聲上前:“皇上有旨:有本啓奏,無本退朝!”

楚凌揚上前一步,剛要開口說話,陡然聽到殿前侍衛一聲通傳:“琅王殿下到……”

琅王?他來做什麼?

自端木琉璃墜落懸崖,幾個月來楚凌雲從來不曾放棄尋找,而且從不在朝堂上出現。今日突然趕來,難道是狼王妃有消息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大殿的入口,少頃,門口出現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陽光從他背後照進來,只有一片耀眼的金黃,令人剎那間睜不開眼睛,更無法看清他的臉。

但無論如何,這個人絕對不會是琅王。世人皆知琅王不良於行,外出時總是坐在輪椅上的,即便他其實可以勉強走路,也絕不能如此健步如飛!那麼,這個人是誰?

一片疑惑的目光中,來人已步履穩健地走到大殿正中站定,躬身施禮:“兒臣參見父皇。”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面前這個衣衫雪白、英氣逼人又貴氣優雅的男子不是琅王楚凌雲是誰?

片刻的靜寂之後,整個大殿陡然爆發出“轟”的一聲巨響,議論聲登時響徹雲霄!

琅王……琅王的腿居然痊癒了?當年他剛剛死裡逃生之時,不少人親眼見過他走路時一瘸一拐的樣子,姿勢詭異而難看,令他從此寧願坐在輪椅上,也不願再將自己狼狽的一面展示給世人!

可是今天,他居然完全恢復,風采甚至更勝往昔!剎那間,所有人都有了一種極爲強烈的感覺:昔日的不敗神話已經迴歸,這天下都將臣服在他的腳下!

臉色最難看的自然還是楚凌揚、楚凌歡等幾位皇子,處心積慮策劃那麼久,各自付出過極爲慘重的代價,就是爲了儘快除掉端木琉璃,永絕後患!誰知兜兜轉轉無數圈之後,最可怕的一幕居然還是出現了!

狼王重生,接下來只怕就……

楚天奇同樣滿臉愕然,已經來不及掩飾。半晌之後,他纔回過神來,眼眸微微一閃,脣角已經浮現出驚喜的笑意:“雲兒,你的腿好了?”

“是。”楚凌雲點頭,眼中閃過剎那的溫柔,“是琉璃醫好了我的腿。”

楚天奇一怔:“她?她不是已經……”

“其實琉璃出事之前,已經把我變形的腿骨全部敲斷,重新對接。”楚凌雲說得雲淡風輕,彷彿當初那些痛苦都已煙消雲散,“經過這幾個月的休養,已恢復如常,所以我只是來稟告父皇一聲,我要去找琉璃。”

楚天奇的眼神變得複雜,片刻後一聲輕嘆:“雲兒,你還是不肯相信琉璃已經不在了嗎?楚家軍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連他們都找不到的話,你覺得還有多大的希望?”

“多大都無所謂,總之我要去找她。”楚凌雲笑笑,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冷意,“了不起,我把這玄冰大陸翻個底朝天。”

一股森森涼意順着每個人的脊樑骨嗖的竄了上來,又刷的沉入心底,令人從骨子裡泛出陣陣冰冷!

楚天奇放在扶手上的手陡然一緊,又不着痕跡地放開,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也罷,你既然不死心,親自去一趟也好,但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多謝父皇。”楚凌雲笑笑,又施了一禮,“既如此,我這便去了,找到琉璃之後,我們再來給父皇請安。”

看着他轉身大踏步地離開,楚天奇只覺心頭掠過一絲惶惑不安,跟着輕輕揮了揮手:“退朝!”

退朝?好像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說。羣臣無奈,只得躬身施禮:“臣等告退!”

望着剎那間空空如也的大殿,楚天奇沉默了很久,誰也不知道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但是很顯然,楚凌雲的腿恢復正常,帶給他絕不僅僅是驚喜。或者說,自從看到端木琉璃治好了自己殘廢的右臂,他就已經隱約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

雲兒,不敗神話,唉……

“大皇兄,三皇兄的腿終於恢復,實在是可喜可賀呀!”來到殿外,楚凌歡皮笑肉不笑地開口,“真沒想到,世人口中的廢物小姐居然有一雙神醫妙手,佩服!”

經過許多歷練,楚凌揚早已不似往日那般容易衝動,聞言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說的是,當日我是看走了眼,否則這塊寶哪裡輪得到三弟?”

這本是楚凌歡接下來要說的話,卻被他搶了先,登時有些無趣:“沒辦法,誰讓三皇兄能慧眼識英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相信端木琉璃還活着嗎?”

“與我有關嗎?”楚凌揚看似完全不在意,“她是死是活是她自己的事,也是三弟的事,唯獨不是我的事,我操什麼心?”

說完,他甩手而去,扔給楚凌歡一個硬邦邦的後腦勺。楚凌歡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只餘滿臉陰狠:與你無關?我就不信你一點都不擔心!除非你有本事鬥得過三皇兄!

看到楚凌揚走遠,邢子涯纔跟了上來,語氣中同樣難掩驚訝:“王爺,琅王的腿果然好了?”

“嗯。”楚凌歡點頭,不自覺地吐出幾個字,“等他體內的劇毒一解,就真的麻煩了啊……”

邢子涯抿脣,表示愛莫能助。秦錚不止用毒的本事比他高明,武功也比他稍勝一籌,單打獨鬥他或許有幾分勝算,但是別忘了,楚凌雲本人才是無人能出其右的高手,他自問還沒有資格與楚凌雲一較高下。

沉默片刻,楚凌歡狠狠一咬牙:“走,回去再說!”

劇毒若是那麼好解,怎會拖到今天?橫豎端木琉璃已死,就不信他真的能顛倒乾坤!

狼王驚豔亮相之事究竟引起了怎樣的震動楚凌雲無心理會,此時的他已經與秦錚、狼鷹等人收拾好行李,快馬加鞭趕往西朗國。

琅王府有楚家軍和天狼守護,沒有人敢碰它一根指頭,而如今,它最期盼的便是迎接兩位主子的迴歸,到那時,才真正是王者歸來的時刻!

琉璃,等着我,我很快就會給你你期待的“一親芳澤!”

誠如回信中所說,此時的端木琉璃已經進入了大沙漠,正全力趕往順元帝陵。

那場沙漠風暴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終於止息。之前便已做好了一切準備,端木琉璃也不願再耽擱下去,但爲了安全起見,她還是命令衆人又耐着性子等了兩天,確定沒有什麼異常之後才決定明日黃昏時出發。

“現在有個最大的問題。”關緊門窗之後,蘇天蔻首先開口,“就是拿到血寒玉之後如何隱藏它的行跡,好躲過那些人的阻截。”

撓了撓頭,狼燕看向端木琉璃:“王妃不是說正在想?可想到辦法了?”

端木琉璃挑了挑脣,眼眸璀璨如星:“想到了。”

衆人大喜,異口同聲地追問:“快說!是什麼?”

端木琉璃勾了勾手指,幾人立刻湊了過去,然後便是一陣嘁嘁喳喳的低語聲,末了問道:“如何?”

從她十分得意的神情中可以看出,這應該是個不錯的法子,然而衆人卻都沉默了下去,面面相覷。

皺了皺眉,端木琉璃不解地反問:“不好嗎?我認爲如此一來,必定可以瞞過那些人。”

“好是好。”蘇天寧終於開口,“只是這樣的話,你豈不是會很危險?我看咱們的角色交換一下,你的任務交給我。”

“不行。”端木琉璃想也不想地拒絕,“若論與沙漠作戰,你們不如我,容易出事。”

“我們出事不要緊,關鍵是你不能出事。”蘇天寧苦笑,撓了撓頭,“否則即便我們不出事,凌雲也能把我們揍出事來!”

端木琉璃又皺了皺眉:“真的假的?”

“真的,比真金白銀還真。”蘇天寧鄭重其事地點頭,“凌雲揍起人來,那是往死裡整,沒幾個人受得了!”

端木琉璃轉頭看向蘇天蔻和狼燕,二人正對着她猛點頭,滿臉的可憐巴巴。忍不住失笑,她搖了搖頭:“行了,依我看凌雲口中說得雖狠,其實是花架子扎得比較大而已。總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而且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有事!”

“不行!”蘇天寧依然拒絕,“我雖然沒有沙漠作戰的經驗,但好在功夫還不錯,王妃你沒有內力,到時候只怕難以脫身,我看……”

“我沒有內力不假,但我有自己的法子。”端木琉璃笑笑,又壓低聲音說了幾句,“明白了嗎?我還要帶着血寒玉回去給凌雲解毒,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我怎麼會提出這樣的法子?”

這倒是。王妃待王爺之心別人不知,他們卻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不是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她絕不會拿血寒玉冒險。

儘管如此,幾人依然有些猶豫,端木琉璃嘆口氣:“非要逼我是不是?好,這是命令。”

幾人一呆,登時沒了脾氣。從本質上來說,他們都是隱衛,而當日出發之時楚凌雲便曾留下話來:所有隱衛必須唯端木琉璃的命令是從,不得有絲毫違逆,否則請自行離開,琅王府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這樣的狠話撂出來,誰敢不聽?

無論如何,事情總算是定了下來,只等明日黃昏出發。不顧幾人滿臉的不服,端木琉璃接着開口:“天蔻,去告訴藍月白我們明日進入大沙漠,問他是否願意與我們同行。”

蘇天蔻點頭:“好。”

答應一聲,她立刻起身離開,不多時便即返回,說藍月白已經答應與他們一起,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狼燕一聽便嗤之以鼻:什麼彼此照應,是想靠咱們照應他纔是!

商議既定,幾人各自回房歇息,好養精蓄銳,準備迎接真正的大戰!

“咳咳咳……”

吃了端木琉璃配的藥,又經過幾天的休養,藍月白已經基本無礙,只是偶爾還會咳嗽,聲音也依然有些沙啞。

明日就要進入沙漠,他正在收拾着一些必備物品。便在此時,房門再次被人敲響,他只得過去開門:“蘇姑娘,還有什麼……你是誰?”

門外居然站着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人,斗笠上垂下的黑紗將他的整個腦袋遮得嚴嚴實實,但從纖細的身形來看,應該是個女子。

果然,來人接着便開了口,的確是女聲,但對藍月白而言完全陌生:“藍閣主放心,我並無惡意,只是有幾句話必須與藍閣主面談,不如進去說如何?”

藍月白站立不動:“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諸多不便,姑娘有話請說。”

“藍閣主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女子嘆口氣,突然舉起了手,“如此,可以入內一談了嗎?”

她的手背上刺着一個奇怪的圖案,藍月白一眼看去便目光一凝,接着讓開了身體:“進來吧。”

女子輕聲一笑,這才邁步入內。將房門關好,藍月白淡然挑脣:“等了那麼久,你們終於來了。說吧,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不過我先聲明,如果你們要的是血寒玉,請恕我無能爲力,因爲那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

“藍閣主放心,這我自然知道。”女子點頭,與他一起落座,“我要藍閣主幫忙的事其實很簡單,就是……”

一陣低低的耳語之後,藍月白卻陡然變了臉色:“什麼?你們要……不行!我不做!”

早已料到他的反應,女子不急不慌地笑笑,自懷中掏出一個布包放在了桌子上:“藍閣主可還記得,當日許下了什麼諾言?”

布包內是一塊碧綠的玉佩,閃爍着玉質特有的溫潤光澤。

“藍閣主曾說過認物不認人,不管是誰,只要帶着這玉佩找上你,你有求必應。”女子微微冷笑,語含銳利,“如今言猶在耳,藍閣主該不會想要食言背信?若是如此,當我沒來過。”

盯着它,藍月白的目光瞬息萬變,最終只餘一片幽深:“如果我做了這件事……”

“玉佩便請藍閣主收回。”女子含笑開口,“從此你我兩不相欠,我保證永遠不會再來打擾藍閣主!”

藍月白再次沉默下去,低垂的眼瞼遮住了晶亮的雙眸,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直到女子終於受不了他的沉默而準備再度開口時,他突然輕輕點了點頭:“好。”

女子不由大喜:“藍閣主答應了?”

“我答應。”藍月白淡淡地點頭,“這本是我欠你們的,原也由不得我不答應。”

“好!”女子興奮地點頭,將玉佩重新包好放入懷中,接着站起身來,“既如此,我就等着藍閣主的好消息!一旦事情成功,我必定將玉佩送回,告辭!”

女子很快消失,藍月白卻許久未動。望着窗外蒼茫的夜空,他突然苦澀地一笑:不是幫你,就當是圓我自己一個夢。

沙漠日落,自有一番動人的美。

端木琉璃等人卻無心欣賞,早已收拾好一切,分批離開了客棧。此舉雖然是爲了掩人耳目,但衆人心中都很清楚,對楚凌雲密信中提及的“最大的對手”而言,這根本形同虛設,無所謂,本就是爲了做給他們看。

果然,等他們離開之後不久,趙臻便悄悄進入了西門紫龍的房間:“殿下,那些人已經先後離開,雖然各自的方向不同,但應該都往玉露關去了!”

“很好,等的就是這一天!”西門紫龍興奮地擊了幾下手掌,“這一陣子呆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本宮都快悶死了,早日解決早日回宮纔好!立刻去通知兩國太子,準備戰鬥!”

當下三國立即秘密召集人手,同樣分批趕往玉露關,免得突然出現大規模地調動會驚動端木琉璃等人。

很快,三國衆人已在玉露關會合,吩咐衆人各自隱好身形等待命令,西門紫龍等三人選了一個背風僻靜之處略作商議。

“西門太子,我們是不是等他們走遠一些之後再進入沙漠?”北宮律川首先開口,“雖然有夜色作爲最佳掩護,但他們剛剛出發,若是跟得太緊,容易被發現。”

“那是自然。”西門紫龍點頭,“順元帝陵位於沙漠之中最危險的地段,距離這玉露關還有兩百餘里,不是朝夕之間就能趕到的,不必着急。”

遠眺着夜色下一望無垠的大沙漠,南宮劍鴻眉頭微皺,顯然十分擔憂。畢竟他的手下同樣沒有沙漠作戰的經驗,這幾日雖然向當地人討教了一些應對沙漠的法子,但依然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不然……”他突然沉吟着開口,“咱們便乾脆在這玉露關以逸待勞,等他們拿到血寒玉之後再奪過來?反正玉露關是回到東越國的必經之地,不怕他們走第二條路。”

兩人對視一眼,西門紫龍皺眉說道:“只怕不太妥當吧?雖然玉露關是必經之地,但從順元帝陵到這裡路途遙遠,誰敢保證這兩百餘里的路上他們不會耍別的花招?不如直接守在皇陵附近保險。”

“正是如此。”北宮律川點頭,“狼王一向詭計多端,他必定也想到了會有人打血寒玉的主意,還不定製定了多少套行動方案呢!咱們最好是一等他們得手便立即動手,以免夜長夢多!”

倒也是。南宮劍鴻只得點頭:“有道理,既如此,我們出發吧?”

不等二人開口,突聽一個聲音傳來:“再等等,拉開距離以策安全。”

三人齊齊回頭,繼而躬身施禮:“大人!”

鬼麪人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三人身後,點頭爲禮:“西門太子說得對,爲防止有人搶奪血寒玉,狼王必定諸多防範,因此跟他對決必須講究一個‘快’字,絕不能延誤時機,否則後患無窮!”

三人點頭:“是!”

一旦讓狼王拿到血寒玉,他們之前的努力將全部白費不說,今後的大業也必定困難重重,荊棘密佈!是以無論如何,此次三國都是精銳盡出,務求擊碎狼王解毒的所有的希望!

成敗在此一舉,他們勢在必得!

端木琉璃等人正在大沙漠中全力前進。對前世身爲特工的她而言,在不遭遇惡劣天氣的情況下,沙漠行軍其實十分輕鬆。相較之下,倒是輕功在身的蘇天寧等一衆隱衛頗有些不習慣。

不過好在因爲經受過嚴苛的訓練,衆人的適應能力都比較強,天亮時已基本能在沙地上行走自如。藍月白雖大病初癒,但已出入沙漠多次,同樣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眼看着太陽越升越高,端木琉璃立刻吩咐停止前進,各選背風處休息,等太陽落山之後再繼續趕往順元帝陵。

儘管之前已經簡單地解釋過,狼燕卻依然有些不懂,一邊伺候端木琉璃喝水一邊問道:“王妃,白天趕路真的不可以嗎?”

“不可以。”端木琉璃搖頭,“即使不做任何運動,在烈日下所消耗的水分也差不多是在陰影下的三倍,沙漠之中本就水源奇缺,必須最大限度地減少消耗。另外,白天的溫度太高,也不適宜趕路。”

狼燕恍然:“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了。”

“嗯。”端木琉璃點頭,“所以在沙漠之中行軍必須掌握一個原則,就是夜行曉宿,萬萬不可在烈日下行動。”

狼燕點頭答應,繼續去收拾東西。喝了幾口水,端木琉璃起身向前走了一段路,夜色下幾乎什麼都看不到,只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山丘映出的黑影連綿不斷。

身後傳來腳步聲響,她不由微皺眉頭:是藍月白。此時再躲開未免太過生硬,她只得回頭打了聲招呼:“藍閣主。”

藍月白走到她身側停住,面帶微笑:“王妃可是在擔心?”

“擔心是難免的。”端木琉璃笑笑,“只不過無論如何,我必須帶走血寒玉。”

藍月白目光一閃,語聲溫和:“雖然強敵環伺,但你我聯手,想必不會讓他們得逞。只是不知王妃打算用什麼法子避過他們的耳目?”

倒是沒有想到他會有此一問,端木琉璃略一遲疑,語含保留:“法子是想了些,但究竟有沒有用還要到時候再說。藍閣主,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見她岔開話題,藍月白眼底掠過一絲隱隱的失望,眸子也跟着稍稍冷淡了些:“好多了,多虧了王妃的藥方,果然藥到病除。”

“那就好。”端木琉璃點頭,“我還有些事要吩咐狼燕,失陪。”

她轉身離開,藍月白卻並未回頭,垂在身側的雙手已輕輕握成了拳。

太陽漸漸隱沒在地平線之下,衆人也都恢復了體力,當下收拾東西重新上路。緊走幾步跟上端木琉璃,蘇天蔻悄聲開口:“琉璃,他們跟上來了,不過離得較遠。”

“嗯。”端木琉璃冷笑,“很明顯,他們並不打算阻止我們進入皇陵,而是想等我們得手之後撿現成的,看來這一路上不會有什麼事。”

“對。”蘇天蔻點頭,“所以我們不必理會,只管趕路就是。他們若是不跟上來,這齣戲還唱不下去呢!”

當下衆人心無旁騖,夜行曉宿,這日黎明將至時終於靠近了順元帝陵所在的地段。藍月白似乎並不計較端木琉璃的冷淡,主動上前擡手指了指:“王妃請看,前面那片迎風坡之後就是順元帝陵,這裡之所以危險是因爲處處是流沙,一個不慎便會陷入其中,要千萬小心。”

端木琉璃點頭:“是,多謝藍閣主,我們走吧。”

衆人繼續前行,卻沒有人看到端木琉璃的眼眸一直微微地閃爍着,並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腳下的路面。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她突然脣角一挑,故意一腳踩在了流沙坑上!

與此同時,走在前面的藍月白已經開口:“王妃一定要跟緊我,以免陷入流沙坑……”

一句話未說完,端木琉璃的右腳已刷的下陷,沙子瞬間埋到了她的小腿!大驚之下,她驟然變了臉色,扎煞着雙手大叫了一聲:“救命……”

“王妃!”

藍月白臉色大變,居然比任何一個隱衛的反應都快,早已閃電般掠到近前,一把抓住端木琉璃的右手用力一拽!幸虧她只是右腳略微下陷,居然被他成功地解救了出來!

落到實地上,端木琉璃一個站立不穩,整個上身已不由自主地趴在了藍月白的胸前!一股處子的幽香撲鼻而來,藍月白只覺心神一蕩,哪裡還捨得把手放開?

“王妃!”其餘人隨後反應過來,尤其是看到藍月白居然摟着他家王妃不撒手,狼燕氣得咬牙切齒,竄過來一把抓住端木琉璃的胳膊將她拽到了自己面前,一邊狠狠地瞪了藍月白一眼一邊急聲問道:“王妃!您怎麼樣?沒事吧?”

手上一鬆,懷中已空空如也,藍月白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空,彷彿已被人掏走了最重要的東西!

“我沒事,多虧了藍閣主。”端木琉璃滿臉的驚魂未定,“還以爲我對沙漠危機已足夠了解,今日才知道原來還差得很遠。藍閣主,多謝救命之恩!”

藍月白已恢復表面的正常,含笑搖頭:“不敢,我只是比王妃多走了幾趟沙漠而已。畢竟爲了防止有人盜墓,順元帝並非第一個把陵墓建在沙漠中的皇帝。”

端木琉璃點頭:“既如此,大家一定要跟緊藍閣主,以免再出意外!我們繼續前進吧!”

等衆人走過好久之後,西門紫龍等人才悄悄跟了上來。皺了皺眉,他低聲說道:“藍月白居然跟狼王的人攪在一起了?他不是一向獨來獨往的嗎?”

“有什麼辦法?誰讓他口出狂言,說願意跟打開琉璃球的人平分驚喜的?”北宮律川哼了一聲,眼神陰鬱,“端木琉璃雖然已經死了,狼王可還活着,諒他藍月白不敢反悔。不過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那些的確是狼王的人,否則藍月白纔不會理會他的死活。”

西門紫龍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氣:“都陷入流沙坑纔好呢!一了百了!”

“有藍月白在,我看玄。”北宮律川涼涼地說道,“我看我們也要儘量走藍月白走過的地方,否則必定像剛纔那個侍衛一樣。他有藍月白搭救,咱們的人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二人齊齊點頭:“正是如此。”

殊不知對於分辨沙漠中的流沙坑,這些人中端木琉璃若認第二,便沒有人敢認第一,方纔那一腳,只不過是踩給他們這些人看的。

在藍月白的帶領下,衆人順利通過迎風坡,終於來到了順元帝陵跟前。望着面前的漫漫黃沙,蘇天蔻迫不及待地開口:“藍閣主,入口在何處?”

藍月白微微一笑:“莫慌,隨我來。”

說完,他當先而去,衆人隨後跟上。只見他徑直來到一個沙丘的迎風坡前,先是仔細辨別了一下方向,接着擡手一指:“大家都來幫忙,將此處的沙層清理掉。”

一聲令下,衆人齊聲答應,各自帶着提前備好的工具上前清理着沙子。本以爲很快就可以看到順元帝陵的真面目,誰知直到太陽升得老高了,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大沙坑,腳底下卻依然是不變的黃沙。

擡手擦了把汗,狼燕有些泄氣地看了看頭頂的烈日:“王妃,藍閣主會不會弄錯了?我看順元帝陵只怕不在這一片黃沙之下吧?”

“順元帝陵他已進去很多次,絕對不會弄錯。”端木琉璃搖頭,“依我看,只不過是因爲陵墓在沙層之下很深的地方,否則光是沙漠風暴的肆虐也足以令陵墓露出地面了,還如何防盜?”

“那倒是。”狼燕點頭,繼續清理着沙子,“可即便如此,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啊?不就是埋得深一些嗎?多費點功夫就能找到了。”

端木琉璃笑笑:“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我問你,若非藍閣主的指點,你如何知道陵墓在哪一片沙地之下?”

狼燕一愣:這個……

放眼望去,這茫茫的大沙漠無邊無際,也沒有任何標誌性的東西,如果沒有藍月白的指點,除非是一寸一寸地挖掘,而且挖到猴年馬月都未必會有結果!

“倒也是。”狼燕點了點頭,卻依然有些不服,“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多就行了唄!大不了展開地毯式搜索,總有挖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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