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麼。”立夏回神,笑了下,“你家的事情真複雜,不知道的,還以爲演電視劇呢。”
“狗血吧?”林藍易自嘲地說。
“再怎麼說,她都是你繼母,我覺得,你跟你繼母應該有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你那是不瞭解她,所以纔會這麼說,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不喜歡爸爸總是在意她。”
立夏只是關心地看着林藍易,道:“你也別太往心裡去,讓自己不開心。”
難得大半夜還能找到一個關心自己的人,林藍易看身邊的陌生女人越來越順眼,問:“你叫什麼名字?”
“立夏。”立夏脣輕輕一勾,友好地伸出自己的手。
路燈光昏暗,林藍易回握,望着立夏帶着擦傷的臉,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她,問:“我覺得你有些眼熟。”
“你難道忘了,那次在商場洗手間,你差點滑倒……”
“是你?”林藍易驚訝。
立夏理了理鬢邊的短髮,不甚在意地說:“是我。”
“那你怎麼受傷了?”林藍易注意到她那條打着石膏的腿:“不嚴重吧?”
立夏平日裡是個清高的女人,如今這條右腿就是她最大的忌諱,聽林藍易這麼說,又看到她投過來同情的目光,她壓抑着怒氣,苦笑着搖頭:“還能怎麼着,醫生說,以後可能瘸了。”
“也就是說,你以後不能再像正常人那樣走路了?”林藍易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
立夏攥着的雙手,手背青筋隱現,臉上卻是豁達的淡笑:“開車時不留神,對了,你的名字呢?”
“……藍易,你叫我藍易就好了。”林藍易想了想,終歸是有所提防,沒把家底都漏給對方。
立夏笑了笑,點頭:“不介意的話,可以喊我姐姐。”
人總是這樣,對比自己弱的人羣心存善意,得知‘立夏’是瘸子,上次在商城洗手間還扶了自己一把,林藍易對她比剛纔更親切。
那邊,保鏢過來,‘請’林藍易上樓休息,立夏還衝保鏢友好地點頭,然後,當着保鏢的面勸林藍易:“別想太多,回去好好睡一覺,我下午也搬到住院部裡了,就在362,要是無聊,可以來找我說話。”
林藍易跟保鏢走了,隔着一段距離,立夏隱隱約約聽到林藍易的聲音:殘廢……可憐吧?”
立夏靜靜地坐在木椅上,許久沒有動一下,就像老僧入了定。
突然,她伸手,狠狠地把柺杖摔在地上,低頭,看着那條腿,用力地捶了一下又一下。
每捶一下,立夏心中的恨意又多一分,眼淚,掉了下來,到最後,泣不成聲。
不知抱着自己的瘸腿哭了多久,立夏漸漸冷靜下來,胡亂抹去眼睛,探身,困難地撿起柺杖,翹起石膏腿撐着椅子起來,然後,生硬地拄着柺杖,朝着住院部一步步地走去。
有人從她身後路過,不忘回頭看她一眼,眼神彷彿在說:“長得蠻漂亮,怎麼是個瘸子?”
剛進住院部,原本照顧她的護士就跑過來:“立小姐,你去哪了,我們都找不到你。”
“就出去散散心。”立夏沒有了方纔的大脾氣,任由護士幫忙,扶着她上了樓。
回到病房,她進了洗手間,擡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在護士離開後,掃落了盥洗盆上所有東西。
她辛辛苦苦走了十分鐘的路,別人,不到一分鐘就跑到了……以後,她都要這樣子,一輩子,也擺脫不掉柺杖。
造成她這樣悲劇的人,立夏咬着脣,嚐到了血腥的味道,想起林藍易的話,立良緹……吳羽織……
立夏艱難地走回牀邊,拿起手機,撥了一個她曾極度厭煩的人的號碼。
“夏夏?”對象的聲音很驚喜,沒想到她會打電話給自己:“你在豐城那邊還好嗎?對了,我這邊手續辦得差不多了,不用多久我也……”
“許巍安,你當初說,願意爲我做任何事,這句話,還算數嗎?”立夏不想聽他囉嗦,直奔主題。
那頭安靜了會兒,認真地開口:“夏夏,我對你的心意,你難道還沒明白嗎?”
“那好,你小姨不是在豐城政府工作嗎?我讓你,幫我查一個人資料。”
立夏不敢找立家人幫忙,唯一能幫她做事又聽她話,只有許巍安。
而她敢這麼篤定,仗的是對方對自己的喜歡。
她愛了容厲多少年,許巍安就愛了她多少年,只多不少。
心中的女神求幫忙,許巍安二話不說,直接答應了,立夏臉色緩和:“過會兒我發短信給你。”
“夏夏我……”電話那頭的人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立夏,一點也不想聽,皺眉,掐斷了電話。
……
早晨,褚伊起來時,容厲還在睡,他可能被她翻身的動作吵醒,閉着眼握住了她的手:“醒了?”
“嗯,還早,你繼續睡吧,過會兒喊你。”她親了下他的臉頰。
容厲鬆了手,褚伊去衛浴間洗漱了一下,換好衣服,關了門下樓去。
王嬸已經起來去菜市場,褚伊先喝了杯溫開水,那邊,容厲剛好下樓來,拉開椅子在餐桌邊坐下。
用完早餐,容厲上班,褚伊把他送到門口,替容厲整了整領帶:“開車注意點。”
容厲伸手拉着她,彎下頭,縮短兩人的身高差,對着她的脣,重重地親了一下,也不管這是在大門口。
送走他,褚伊摸了摸自己紅紅的臉,轉身進了別墅。
容厲把車停在東臨辦公樓的地下停車場,坐高層專用的VIP電梯上樓,電梯一開,走出去。
“容總,您大姨在裡面等你。”景一小跑過來提醒。
容厲的手搭在門把上,聞言說了句‘知道了’就扭開門把,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徐文雅正坐在沙發區,桌上有一杯咖啡,但她沒有喝一口,聽到開門聲,也朝門口望過去:“來了?”
容厲解開西裝的鈕釦,在徐文雅對面坐下:“吃過早餐沒?要不要讓景一去買點。”
“不用了,我就說幾句話,說完就走。”徐文雅的氣色不是很好,哪怕化了妝,也顯得皮膚暗淡。
容厲擡起眼,看着徐文雅的眼睛:“什麼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和褚伊分開,越快越好。”
“大姨,她是我未來的妻子我孩子的媽,你擔心什麼?”容厲問。
徐文雅苦笑,雙手抓着包,“你還在爲上次的事情責怪我嗎?容厲,我知道我一向勢力,但是你媽媽畢竟我的親妹妹,我不可能真的害她,她的事情我聽說了不少,她配不上你。”
容厲聽到後,臉上沒有過多的驚訝,只是淡淡地說:“是西家王夫人告訴你的吧。”
“你怎麼知道。”
過了片刻,容厲才說:“她曾經是西家的養女,這是事實,但是你知不知道,目前西家掌權的中士集團,原本就是褚伊她母親一手打拼出來的,如今卻落入了他們西家手裡,這樣奪人財產的家庭,大姨難道還認爲王夫人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面對容厲的質問,徐文雅詞窮,她確實不知道這些,王美從來沒有和她透露過。
“大姨的女兒最近不是和西家少爺走得很近,西家不是那麼簡單,還望大姨注意些,別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最後徐文雅還是走了。
徐文雅走後,容厲起身,走到落地窗邊,俯瞰着二十幾層樓下變得渺小的景物鹿。
景一拿了幾份文件,敲門進來讓容厲簽字。他正背對着她站在那抽菸,脫了西裝,白襯衫黑西褲,身姿修長挺拔,右手,食指跟中指間夾着一根菸,嫋嫋的煙霧很細很柔,彷彿是人發出的一道無聲的嘆息。
容厲回過頭來,看到進來的景一,走到辦公桌前,順手,把一截半長的菸灰彈進菸灰缸裡。
“立家那邊,沒爲難你吧?”辦公室裡只有兩人,兩人單獨相處比較隨意。
容厲拿過那支派克筆在文件最後幾頁簽了自己的名字。
“立家,還不至於完全蠻不講理。”
“她還好吧?”景一問得是褚伊,那天,褚伊說肚子痛,容厲神色緊張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景一從來不知道愛情能讓一個女人瘋狂成這樣。
所以,對立夏那樣的偏執,景一得知她瘸了後忍不住感嘆,真是寧惹小人不惹女人啊。
“我昨天問了我爺爺,他也跟醫生說的差不多,你讓她多注意休息應該不會有大礙。”景一說的是褚伊,景一爺爺是著名的醫生。
容厲簽完字把文件合上,遞還給景一,附帶了一句:“替我謝謝你爺爺。”
景一把還沒簽字的那份遞過來,容厲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把菸蒂捻滅在菸灰缸裡,解鎖了手機。
是褚伊發過來的短信。
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交代他,記得休息,別太辛苦,顧着點頭上的傷口。
“不是隻有你在我身邊安排了眼線,如果不聽話,晚上就不用回主臥,直接去睡沙發。”
她安排的眼線,除了眼前的景一,還能有誰?
景一看到他盯着手機,突然無聲地笑起來,頗爲詫異,但看他的樣子,也猜到是誰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