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休夫Ⅰ
沐婉婷和林逸風相視一笑,這在書生眼裡看着是那麼的刺眼,明明知道他們沒什麼,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恨恨的瞪了林逸風一眼!他很不喜歡沐婉婷和林逸風之間的這種默契,會讓他有一種自己是外人,無法融入他們生活的感覺,這樣的認知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就算明知道林逸風說的很有道理,書生還是忍不住反駁他,“你想得倒是美,只是,想握手言和,可能嗎?”
沐婉婷笑了笑,“可能!李玉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壞,以前我就知道,她只是一個被寵壞了大小姐!她從來都不會爲別人想,只會想着別人應該怎麼對她,而不是她對別人怎麼樣!本性,不壞!而且,我相信,她是善良的,人間何世雖然會讓我死去,但是我卻沒有因此而受一點罪,這也算是一種善良!”
書生想,殺一個人不讓那個人痛苦的死去就是一種善良,這種想法恐怕也只有沐婉婷會有吧!不過,仔細想想,也確實是那麼回事,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如果事情真的能如你咱們所想的那樣就好了,冤家宜解不宜結,我想能不招惹蕭然還是不要招惹的好!”林逸風如是說!
沐婉婷點頭,書生心裡也放下心來了,他是任意妄爲,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但是也不是完全的不懂事,冷靜下來,也覺得沐婉婷的辦法是最好的,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沐婉婷突然起身施禮,“書公子,大恩大德,婉婷銘記於心,感恩不盡!”
書生眉頭微蹙,有些不高興,感情林逸風幫她,她就理所當然的接受,他幫就行了!還恩德?
“我們之間,用得着這麼生疏嗎?”
“大恩不言謝!”沐婉婷皺了皺眉頭,她實在不覺得自己和書生之間有多親密,不過是見過幾次!對於書生這樣傾力相助,她已經夠震驚的了,沒想到竟然還在書生的眼裡看到了一種莫名的光芒,讓她心裡很彆扭的光芒。
書生暗自嘆氣,到底還是他太心急了吧?
大家怕見沐婉婷好像有些勞累,忙說一些有趣的事情逗沐婉婷開心,希望這樣能分散沐婉婷的注意力!因爲,他們不知道沐婉婷再一次睡過去,要等什麼時候才能醒來,要不了幾個時辰蕭然就該出現了,還是忍一下的好。他們那所謂的江湖趣事把沐婉婷逗得哈哈大笑,一直吆喝着說笑得肚子疼,所有的人只當沐婉婷這是笑點低,容易樂。可是,卻沒有人知道,她壓根就沒有怎麼聽故事!在她彎腰的那一瞬間偷偷的將暗藏於衣袖裡的繡花針狠狠的刺下去,她知道大家都不想她在睡下去,在幫她,所以,她更加不能什麼都不做!
在她看來,人生有貴人相助是重要,但是比貴人相助更重要的是要自救!如果自己不爭氣,將命運交給上天來安排,等着別人的幫助,那就算是死也是活該!
沐婉婷很想撐着,一直撐到蕭然出現,但是眼皮子卻開始打架了,連疼痛都沒有辦法趕走她的睏意。
她還沒等來蕭然就先看到李玉,李玉的眼睛紅紅的,也是一副沒有睡覺的樣子,沐婉婷強忍着睏意,“你怎麼來了,休息好了嗎?”
李玉眉頭微蹙,看向沐婉婷的眼神已經沒有了那麼的憤恨,沐婉婷知道,這幾個時辰裡,她想明白了。
“有件事,我真的得跟你們好好說一下,我和蕭然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我對他沒有那麼重要。所以,你們要有心理準備,他不見得會接受你的威脅!”
沐婉婷對李玉的事倒是蠻有興趣,她想知道當初關在柴房必死的李玉是怎麼逃出來的,又是怎麼和蕭然認識的,“可以告訴我,在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嗎?”
李玉點頭,將自己的經歷娓娓道來。
原來,當年左擎蒼並沒有殺她,而是用藥讓她失去所有的記憶,將她送到江南一戶比較富裕的人家做女兒!這戶人家雖然比較富足,但是夫妻情深,雖然一直沒個子嗣,但是仍不影響兩人的感情!有了李玉這個養女之後,對她可謂是極盡寵愛,乳名仍喚玉兒!老兩口只想着,將來有機會幫女兒招個上門女婿,幫忙打理家業也就是了!
而李玉,雖然對過去一片茫然,但是幸福的生活,讓她很開心的過每一天,只是被寵得太厲害了,沒個女孩子的樣,經常跑出去瘋玩!養父母對李玉極盡寵愛,自然不忍心多加管束,這纔有了之後的故事!
有一個李玉出城去玩,在城外遇到了身受重傷的蕭然。原來蕭然爲人太直,又將正邪之分看得太重,因爲而得罪不少人,平日裡小心也沒出什麼事,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一不小心,他還是着了人家的道兒!要不是李玉將他救下,他早就送命了!
爲了表示感謝,他承諾要將李玉的失憶症治好,併爲李玉做三件事情!只要不違背江湖道義,不管是什麼事,只要李玉說,他就一定去做!
李玉的養父母一開始還是很喜歡蕭然的,想着女兒能嫁給這樣一個人也很不錯!沒想到,蕭然居然會什麼醫術,還要治好女兒的失憶症,那還如何了得,兩老一下子就着急了。連忙攔着不讓女兒再跟蕭然接觸,也不讓蕭然再登他家的門!
李玉畢竟是被他們寵壞了,聽說父母不許她見蕭然就急了,乾脆離家出走了!
蕭然是個很講規矩的人,見李玉這樣心裡很不高興,就叫她回去,李玉就對他說什麼時候,完成他的承諾,幫她治好了失憶症,做完了三件事,她就回去!蕭然無法,只得把李玉留在身邊。
也不知道是這個失憶症實在太難治了,還是怎麼回事,蕭然用了很長時間都不見起色。而李玉卻高興,蕭然一天完成不了他的承諾,她就跟着他一天,看他怎麼辦?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李玉發覺自己竟然慢慢的喜歡上了蕭然。有時候,她就在想,如果蕭然碰到喜歡的姑娘,她就用蕭然的承諾逼他放棄別的女人,娶她爲妻!只要想想,李玉就覺得很開心了!
那天,聽到人們在議論那個杜夫人如何厲害,如何說的縣令啞口無言,如何救下夫君,李玉就對那個杜夫人產生興趣了,央求蕭然一定要帶她去看下次升堂,好好見識見識那位杜夫人的風采!
如果不是那樣的話,她和蕭然之間平靜的生活或許還不會被打破,但是那天,蕭然實在是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沒辦法就真的帶她去了!也就是沐婉婷用計比顧老闆招出一切的那天!
那天,李玉一直對蕭然說,那個杜夫人有點眼熟,但是蕭然並沒有怎麼注意,當時他只顧着生氣去了。他覺得那個杜夫人最後告訴顧老闆他殺死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很不道義!或許,那些人是該死!可是,對那樣一個老人,說那樣的話實在是太殘忍了,比殺了他還殘忍!
蕭然一向是最看重這個的,他一直不認爲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在他看來活受罪纔是最恐怖的。而受罪又分肉體上,和心靈上的,兩者比較起來,後者爲甚!只是爲了讓人少受有些肉體上的折磨,他就費盡心機的研製人間何世,更何況你是心靈上的痛苦呢?而沐婉婷那麼做,無疑就是讓顧老闆忍受巨大的心靈上的痛苦!
當時蕭然就對沐婉婷沒有什麼好感,此後,再加上,也不知道是見了熟人,刺激的,還是怎麼回事,恢復了記憶的李玉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了蕭然。蕭然對沐婉婷那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女子,自然就更加沒有什麼好感了!當然如果僅僅是因爲這樣,蕭然倒也不會去殺人,就算一個人再怎麼該死,也不該死在他的手上。因爲他是一個大夫,不是殺手!
但是他答應了要爲李玉做一件事,既然李玉提出要沐婉婷的命,而沐婉婷又不是什麼好人,倒也不算是違背江湖道義,只是,身爲大夫,實在不想看到有人受苦,所以,單單選擇了人間何世!這樣,沐婉婷就算是丟了性命,也不至於痛苦萬分!也算是對得起她了!
李玉也是氣壞了,沐婉婷和自己的兒子生活的風生水起的,她卻渾渾噩噩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知道了吧,偏有想念女兒,想要見一見都不能!越是這樣的對比,她心裡越是不舒服,越是恨沐婉婷。
卻沒有想過,其實這兩年纔是她最開心的日子,在將軍府那兩年,她那麼開心,那麼放肆的笑過?
一段故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一會兒也就說完了,但是其中的酸甜苦辣,除了當事人,又有誰能夠了解呢!不過,對於李玉和女兒分開,沐婉婷倒是能體會幾分!
沐婉婷知道,李玉這樣的女子就是這樣,拿你當你敵人的時候,處處與你爲難,連表面文章都不做!喜歡你的時候,和你做朋友,那便是掏心掏肺,現在李玉會這樣詳細,一件事都不落的跟她說,就證明此刻,李玉已經拿她當朋友。或者可以說是,她覺得對不住沐婉婷,所以,儘可能的對沐婉婷好!
林逸風看了看沐婉婷,不得不佩服沐婉婷,她看人的眼神是越來越準了,看來,他這個所謂的商業奇人,真的到退位的時候了!仔細想想也沒什麼不好的,算算沐婉婷也算是自己人,她會的東西不少也是他教的,這樣挺好!
沐婉婷笑了笑,“聽了妹妹的話,我倒覺得左擎蒼沒有我想的那麼糟!一直以來,我都以爲她會爲了方柔殺了你,沒想到她還爲你的未來,做了不錯的安排呢!”
聽到這裡,林逸風笑了一下,總算是聽到左擎蒼做了一件好事了!跟沐婉婷他們在一起,聽着他們對左擎蒼的印象,如果不是認識左擎蒼這個人,連他都會感到髮指了!現在終於聽到一句說左擎蒼好的話,他也算是能鬆一口氣了!
李玉臉色不好看,擺明了還是不能原諒左擎蒼,“他?不過是求自己良心好過一點!我算是明白了,在他的眼裡,他不喜歡的人都是該死的!也只有姐姐你,纔會說他好,我看你是傻了吧!幸好,蕭然他不許我泄露你還活着的消息,說那樣不道義,不然的話,我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沐婉婷奇怪的看着她,有些不明白李玉在說什麼。
李玉嘆了口氣,小臉微紅,“其實,當時我很生氣,我嫉妒姐姐有兒子在身邊,就想着要把你活着的消息告訴左擎蒼,讓他來把孩子搶走,讓你也嚐嚐沒有孩子在身邊的滋味兒。不過,好在蕭公子不許,不然,我現在真要後悔了呢?以前住在一起,我怎麼就沒有發現姐姐的好呢?
書生直想翻白眼,他實在搞不懂女人是怎麼回事,剛剛還一副你死我活的樣子,現在又成了姐姐,妹妹,真不知道這算是個什麼事!他哪裡知道,女人和女人之所以成爲敵人,大部分都是因爲男人呢?現在,沐婉婷和李玉已經沒有了一個可以讓他們成爲敵人的男子存在,盡棄前嫌之後,自然會是朋友!
“李姑娘,既然現在你都已經想通了,那我們也就不做小人了,一會兒蕭神醫來,你跟她說說,求他救救沐姑娘吧!”林逸風笑笑着說,兵不血刃達到目的,這是書生永遠也到不到的境界吧!
李玉有些爲難,“你們也知道他的脾氣,他既然已經說了不救,再收回去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這一點林逸風當然知道,“你不是還有兩個要求沒提嗎?”
“不是!我想見嵐兒,我跟他說要他幫我把嵐兒弄出來……”
林逸風目瞪口呆,暗道:這個左擎蒼是造的什麼孽喲,兩個女人這是要把他一雙兒女都帶走啊!唉!什麼事?
書生接話了,“那不是還有第三個要求嗎?”
李玉低下頭,眉頭皺得更深了,沐婉婷低頭看着她,“傻丫頭,有什麼難言之隱,悄悄告訴我!”
李玉在沐婉婷耳邊輕輕的說:“自從我恢復記憶之後,他對我就沒有以前那麼好了,我知道他知道……知道我以前的事,心裡不舒服了!早知道,當初我就不告訴他那麼多了,可是現在後悔有什麼用呢?如果我把第三個要求也提了,就沒有理由留在他身邊了,所以……所以,我想要他娶我!”
沐婉婷在她耳邊說:“不要提那樣的要求,他會不高興的!我就是個例子,當初左擎蒼就是被迫娶了我,我才落到今天這一步的!雖然蕭神醫和左擎蒼是不一樣的,但是,我想他也一樣不喜歡被人威脅!”
沐婉婷剛說不讓李玉那麼做的什麼,李玉有些不高興,但是越聽越覺得沐婉婷說的有道理,倒也沒有那麼生氣了。
“只要你一天不提第三個要求,他就不能趕你走!你每天跟在他身邊,還怕他會跑了嗎?”
“你的意思,是要我不提?”
“對!永遠都不要提!要提就提那種要他做一輩子的要求!”
沐婉婷和李玉相視一笑,彼此都很開心!本來沐婉婷是有些困的,可是跟李玉說了這麼一會話,竟然不覺得那麼困了,李玉的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氣味,讓她覺得很提神!
書生看着兩個咬耳朵的女人,突然覺得這裡其實沒他什麼事,他完全就是透明的!
只有林逸風覺得哪裡有些不對,怎麼感覺沐婉婷一見到李玉,整個人就精神了很多呢?是她對李玉的事比較有興趣,所以纔會這樣嗎?奇怪!
李玉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出來了,“那個,你怎麼辦?”
沐婉婷輕輕的笑,“不是有你嗎?就按照他們說的,拿你的生命來威脅蕭然,我就不信,他真不管你!”
李玉訕訕的,“還真說不定!”
“你不想試試嗎?總得知道他的心意才行啊!這正是一個好機會,如果他真心對你好,自然會救你,如果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咱們就算再喜歡他,也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你說怎麼樣?”
李玉本就是自己主見的人,聽沐婉婷這麼說,自然覺得沐婉婷說的都是對的,“嗯,好,我都聽姐姐的!如果他救了我,自然就要爲姐姐解毒,如果他不救我……”
李玉停了好一會兒,嘆了一口氣,“我就用第三個要求請他救你!”
沐婉婷感動的抱住李玉,“妹妹,謝謝你!”
沐婉婷嘴角含笑,對林逸風眨了眨眼睛,示意一切搞定!
沒錯!沐婉婷對李玉用了心機,而且李玉半點也沒看出來,但是,她卻是真心的把李玉當成妹妹看了,只是她不想死,所以纔不得不這麼做!她暗暗告訴自己,以後如果李玉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一定鼎力相助!
沒過多久,蕭然出現了,遠遠的,沐婉婷覺得他翩然欲仙,因爲他站在牆頭,五官看不真切,但能感覺得出來,應該屬於姣好範疇內,渾身更是散發出一種謫仙的氣質,怪不得李玉會那麼喜歡他,確實是很優秀!
書生淡淡的起身,“蕭神醫,您終於來了?見您一面還真不容易!您那麼聰明,應該知道在下心中所想吧?如果您不替我心愛的女人解毒,我就讓你喜歡的女人陪葬!”
書生雖然這樣說,但是並沒有像普通人那樣逼近人質,或者是掐着人質,因爲,如果他想殺一個人,這樣的距離,沒有人可以救得走!
沐婉婷聽到書生那句話,猛然回頭,她沒想到書生竟然說她是他心愛的女人,而且,書生現在這個樣子,跟她以前認識的那個書生完全的不一樣,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冷冽的氣息,讓人不敢逼近!沐婉婷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殺氣,也沒有功夫去探究,只是很想知道,書生說那樣的話,究竟只是說說而已,還是動真格的!
書生自然感覺到沐婉婷的目光,沒錯,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告訴沐婉婷他的心意,告訴她,他心裡有多喜歡她,這樣沐婉婷纔不會無視他的存在,她的眼睛裡才能看到他!
同樣的話,聽到林逸風耳朵裡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他心裡有點堵得慌,似乎是有些不喜歡書生這個樣子。但是更多的是爲沐婉婷的安危擔心,書生武功好,那些他以前得罪的人對付不了他,可是那些人對付得了沐婉婷啊!如果那些人找沐婉婷的麻煩該怎麼辦?書生就是這樣,自己想做就做了,根本就不考慮後果!
誰也沒想到立於牆頭的蕭然很冷血的說了一句,“右護法應該知道,沒有人可以威脅我,我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脅!”
李玉後退一步,她怎麼也沒想到蕭然竟然說那樣的話,一年多的相處,她早已經把蕭然當成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可是這個蕭然竟然會狠心到完全不管她的死活,這讓她如何相信?他對她是那樣的好,怎麼可能會突然變得那樣的無情!
在場的人,不止是李玉,所有的人都沒想到蕭然會這麼說,都愣在了原地,包括一向自詡爲萬事盡在掌握之中的林逸風,連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是書生先反應過來,他怒吼一聲,“你不救人是不是?你不怕我殺你喜歡的女人?”
“要殺便殺!哪來的那麼多廢話?誰告訴你,她是我喜歡的女人了?我會喜歡上一個成過親,生過孩子的女人嗎?”
李玉腳下踉蹌,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樣傷人的話,會從蕭然的嘴裡說出來!
書生雙目圓瞪,怒吼,“你儘管要她死!如果她死了,我要你這一生,永無寧日!任何和你扯上關係的人,我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