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入腦。
他意識彌留間，只聽到一句模糊的呢喃：“侯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婦人女兒都走了，我就勉爲其難送你一程，好讓你們一家團聚。”
將之拖入地下，唐雲熟練的換上蔡康秋的衣服，往臉上糊了一把血污，一腳將真正的蔡康秋屍體踹倒裂隙深處，這才爬了出來呼救。
一名婦人皺了皺眉，有些不情願的擺手，讓人將唐雲擡回秘境：“先把他帶回去，省的被戰場波及。”
嗤……
在踏入秘境的瞬間，唐雲脣角翹起，因爲果然不出他預料，觸發新的副本了。
歸義侯要造反，這羣宗派武者跟他一個聯盟，唐雲如今代表朝廷辦事，雙方自然站在對立面，相應的既然蔡康秋這邊都能觸發副本，沒道理秘境不會觸發。
唐雲佯裝癲狂，一把拽住旁邊武者的衣襟，嘶聲竭力的道：“其他秘境的人呢？讓他們過來，都過來，殺了他們……”
另一名武者連忙撲上來，將唐雲的手拽掉：“其他秘境？侯爺你瘋了吧？大家都在這裡，哪有其他秘境？”
“你夫人跟女兒死在自己面前，你也會發瘋。”也有武者比較同情的說道。
唐雲掙開他們攙扶，歇斯底里的咆哮：“你們，你們都愣著作甚？去，去殺了他們啊……去啊。”
幾名武者面面相覷，這時走來一個女子，輕聲招呼他們走出秘境：“反正都進來了，讓他安靜會吧。咱們先別打擾他，讓他冷靜冷靜。”
“呼……”
唐雲踉蹌站在原地，呆呆站着引起無數人圍觀，但也沒有人不識趣的湊上去，誰都知道現在蔡康秋處於崩潰狀態。
“啊！！！”
唐雲忽然提着劍衝了出去，似乎拼命一般消失在秘境出口。
“快去追。”
“他跑了……”
“他重傷，如果不救他死定了。”
良久，衆人終於反應過來，慌忙的衝了出去。
可是蔡康秋早就消失無蹤，彷彿憑空蒸發了一樣，任憑他們如何尋找都沒有找出半點端倪。
溜了溜了~
唐雲同情的看了眼趙珂的方向，迅速消失在遠方。
趙珂很強，但雙拳難敵四手，秘境裡藏着不知多少宗派高手，這羣朝廷的人絕對是死定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關他屁事。
朝廷跟他唐雲有什麼關係？
如今局勢很簡單，宗派有意低頭卻不能暴露自己有這個意向，朝廷認爲還得加一把火，逼一逼宗派，這羣傢伙才肯服軟。
若是沒有雷音寺服軟的前奏，朝廷定然會認爲宗派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唐雲依然是對付宗派最好的人選。
可現在截然不同，雷音寺服軟，這是一個信號，一個好兆頭，朝廷又不只是唐雲一個聰明人，所以接下來對各個宗派，朝廷會採取一些措施。
恰巧這也隨了宗派的意思，他們只需要等火候差不多的時候，果斷低頭認慫即可。也就是說朝廷……不再需要唐雲。
當然，從青石村走出來到現在，唐雲對朝廷也沒有半毛錢的忠心，加入鎮武閣無外乎它是大粗腿而已。
所以談不上什麼背叛，忠誠，情誼之類亂七八糟的。
到了他們這種層次，能讓他們放下仇恨聯手，亦或者相互大打出手的東西只有一個——利益！
朝廷的拋棄，唐雲早有預料。
而他留的後手，朝廷不一定想得到。
還記得不久前，唐雲暴露出自己身上藏有符文的那一幕嗎？
現在唐雲死了，那符文……去哪了？
朝廷與宗派聯合是大勢所趨，但距離真正的交心，盟友，差了不知道多少，唐雲塞下的這根釘子，在某些時候會派上出乎意料的用處。
——
噼啪。
火苗在黑暗中躍動，猶如跳舞的精靈。
唐雲慢慢轉動着手裡的木棍，串着的兔子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朝廷在動，宗派在等，而唐雲需要做的是藏。
在所有人眼裡，他已經死了，死在了蔡康秋的莊園，死在了那混戰之中。
唐雲嘆了一聲，撕下一條兔子腿塞嘴裡：“可惜時不待我，否則借陳秀的身份，足以將碎月派拉下水。”
不過這樣也好，他目前已經對自己的行程有了個大概規劃。
很簡單——殺人！
六品之上的武者，吸收他們的異象，會提升自己的實力，跟唐雲的異象越貼切越好。
所以唐雲更青睞邪道武者，因爲這些孫子各個都殺人無數，一身煞氣絕對不輕，性格脾氣也多爲乖張暴戾，凝結的異象無疑與唐雲貼切些。
其次便是宗派武者，當然唐雲找這些宗派山頭，主要目的是爲了撞副本，能殺就殺，殺不了就跑唄。
邪道武者哪裡找？
鎮武閣內有大牢。
去找那些藏頭露尾的三孫子，哪有那麼容易，這些傢伙連鎮武閣的追捕都能躲過去，唐雲並不覺得自己能找出他們端倪。
更何況費時費力，收穫甚微，何必折騰？
直接去詔獄不就得了，那裡面什麼妖魔鬼怪都有，什麼都缺卻唯獨不缺罪人，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好人。
唐雲吐出骨頭，用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勾勒出一幅巨大的地圖，若有人在此，定會發現這是一幅囊括二十多個州，近乎是整個朝廷域內範圍的地圖。
上面或密集，或稀少，被他戳出一個個小點，這代表着各地郡府的鎮武閣駐地所在之處，而駐地之下，便是令妖魔以及邪道武者聞風喪膽的詔獄。
天下要亂了。
一抹鎏金劃過，地上的地圖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字加一個問號——十年？
這是唐雲估計的，各處禁地同時爆發，達到最巔峰的一個年限，準確的說應該是四到十年。
唐雲笑了笑，喃喃：“橋沒有修好，鑰匙沒有集齊，所以禁地災劫會拖延，所以我認爲還有十年。”
他還有十年的時間。
朝廷，宗派，甚至是魔物，唐雲都沒有太過放在心上，他覺得自己的最終目標應該是那羣被驅逐出境卻總想捲土重來的修仙者。
“修仙者？”
唐雲踩滅火堆，提劍飄然遠去。
武道殺生，仙道長生，雖然武者沒有修仙者活得長，但不代表武者就比修仙者弱。
點點滴滴的東西匯聚在一起，唐雲有個大概的猜想。
或許修仙者跟武者最大的不同，並不是戰鬥力的問題，而是……當年在皇宮深處看到的那個屍體中，生長在脊椎附近的，類似樹根的東西。
靈根嗎？
有點意思。
所以纔有法術，才能引動天地靈氣，嗯，現在已經變成魔氣了。
——
三年後。
京城。
皇帝似乎臨近大限，看上去更爲蒼老，如今連奏摺也不能長時間批閱，真如一世間普通老人。
皇帝輕咳幾聲靠着扶手，輕聲說道：“玄燁，命鎮武閣提防那些宗派的人，最好將他們打散，打碎分派到天下各地，但凡有危險之事，皆讓他們去做。”
“陛下，已經着手去辦了。”陳玄燁眉宇充斥着淡淡的憂色，其實皇帝這句話，之前已經說了很多遍，但他彷彿忘記了……
皇帝眯起眼睛，喃喃出聲：“宗派不可信，一柄雙刃劍。別忘了唐雲昔日死在天河州那邊，出手的正是那羣宗派的傢伙。
蔡康秋與宗派之人有瓜葛，締結聯盟密謀造反，那些所謂的分崩離析的宗派，實則只不過遣散了普通弟子，真正的精英都撤退到了秘境之中躲避。
只可惜，當時朕不信唐雲，覺得那是他故意言之，爲自己開脫的舉動，更是親自將他送到了虎口……”
陳玄燁低下頭沒有說話，他很清楚皇帝不過是宣泄而已。
皇帝長嘆一聲，繼續說道：“朕派他去那裡是敲打，讓他認清楚大勢，以他的聰明勁兒，絕不會看不穿這一層，所以他去了。
本來朕打算等他回來，就藉機將李晟的女兒嫁給他，屆時明面上收回他的權利，可實際上卻足以保全他的性命，不被宗派之人排擠報復。
只要撐過這陣子風頭，屆時朕想用他，何須管什麼規矩律法，一道聖旨便可重新將他啓用。可惜誰能想到……”
頓了頓，皇帝不露痕跡的拭去眼角的水漬，喝了口茶水恢復常態。
陳玄燁上前幾步，輕聲說道：“陛下，近年出現了一個實力極高的傢伙，他闖入詔獄，似乎只爲宣泄般，殺了許多關押的妖魔鬼怪，甚至犯人。”
皇帝一愣，有些好奇：“你是說有個人，實力很高，卻只闖詔獄殺人？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陳玄燁點頭說道：“根據許多地方呈報的牒子來看，那人應該是修煉了某種功法，或者是在凝聚異象，而邪道武者，妖魔鬼怪這些滿手血腥的傢伙，跟他異象格外契合。”
“抓到人了嗎？”皇帝問。
陳玄燁苦笑搖頭：“沒有，此人實力很高，而且對鎮武閣似乎十分了解，往往會挑選當地郡主，府主不在的時候，潛入詔獄進行殺戮。”
皇帝皺了皺眉：“郡府？沒有涉及到州，此人實力應該不高才對。”
陳玄燁道：“昨日雷火州的州主周巡傳書，他被人以調虎離山之計引開，等他回來時，詔獄已然沒了活物。”
“雷火州？”皇帝眉毛擰起：“已經涉及到州了？那麼他遲早會入京？你覺得他實力如何？”
陳玄燁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應該六品左右，畢竟六品纔有異象，而且詔獄的妖魔鬼怪，邪道武者都是被關押狀態，毫無還手之力，他只需要迅速殺戮然後離開即可。”
皇帝想了想，毫不在意的搖頭：“一些囚犯而已，死就死了。”
陳玄燁低聲說道：“陛下，有些地方的詔獄，關押的武者是宗派的人，此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
“他們生氣，就讓他們去抓人，就看他們抓不抓得住了。”皇帝撇嘴，露出一抹冷笑：“如果抓住人，朕會賞他們點東西作爲犒勞的。”
“陛下。”
陳玄燁換了個話題：“除此之外，各地百姓都在牽涉中，境內有禁地的郡府，已經準備妥當，隨時可以撤離。”
災劫爆發的趨勢越來越明顯，許多禁地縱然有強者鎮壓，也依舊有些不堪重負。
各地藏匿的妖魔，在這一刻彷彿是受到了王的召喚，前赴後繼，甚至如飛蛾撲火般朝禁地衝去。它們可以死，但死後殘留的魔氣卻被禁地中鎮壓的妖魔吸收。
魔物甦醒儼然已經不可阻擋，朝廷當下要做的，就是牽涉百姓到安全之地，譬如龍陽郡這種沒有禁地的地方。
可惜這個世界地域廣泛，縱然朝廷一直着手這件事，進展依舊甚是緩慢，但所幸如今都已經避開了禁地附近，留在那裡的只有武者，鎮武閣這些人。
皇帝輕聲說道：“能鎮多久鎮多久，鎮不了便可以酌情放手，調派高手過去，放一個打一個，將這些雜碎全部打回去。”
話落，不等陳玄燁回答，他就擺擺手道：“你且去吧，朕有些倦了。”
“是，陛下……”陳玄燁面露憂色，但還是恭敬行禮轉身離去。
而就在這時。
他步子驀得一頓，豁然轉身驚駭的盯着皇帝，大呼：“陛下，陛下……你醒醒……”
砰！
殿門大開。
幾人走來，嚴肅的盯着陳玄燁：“大膽賊子，妄陛下如此信任你，而你卻心懷鬼祟，伺機謀反，如今更是弒君……”
“呵~”
陳玄燁轉過頭，在他們臉上逐一劃過，繼而面露冷笑：“我就知道，宗派武者絕不可信，但我卻沒想到，這等明白的道理，竟然還有人當耳旁風。”
外敵不可怕，內賊纔要命。
若說這裡面沒有皇子牽線搭橋，陳玄燁打死都不信……
——
某處。
唐雲抹去劍上血漬，慢悠悠的跨過屍體，朝外面走去。
他在當垃圾清理師，從府地開始，逐步清理着各個鎮武閣駐地下的詔獄罪犯，這般大肆殺戮，儼然引起了鎮武閣的怒火。
只可惜他們有心無力，府地的鎮武閣成員，多爲十品，甚至十品以下，唐雲一個眼神就能捏死他們，更遑論阻擋唐雲的行動？
喚出面板，唐雲目光閃了閃，繼而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