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新愁舊痛勾心殤(三)

這一聲熟悉的白秋,讓慕白秋心生警惕。扭頭望見來人,她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聲線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弧度:“是你!”

“怎麼,見到我很讓你意外嗎?”來人一雙幽邃的惑瞳,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慕白秋。眼裡波光淋漓,潮流涌動。“抑或者,你壓根不想看到我?!”

“二公......你想多了......”自身份昭告天下之後,慕白秋便再也不好意思像往日那般生硬地稱呼顏思遠爲二公子了。但要讓她從嘴裡吐出思遠二字,也比登天還難。是以此刻,她竟陷入兩難境界。索性含糊其辭的帶過了事。“我只是有些驚訝這麼晚了,你爲什麼會出現在後花園而已。”時隔經年,曾經年少時的天真無邪,兩小無猜。到底是回不去了。對着眼前的這個男子,她再也不能毫無芥蒂,坦然地喊出“思遠”二字。只因爲,他們之間隔的不只千山萬水,還有許多讓她無法言及,無法磨滅的痛......

“你說呢?”顏思遠似笑非笑地盯着慕白秋,一張邪肆的俊顏上隱隱帶着一些慕白秋看不明白的怒氣。“這些日子爲什麼總躲着我?”

稠密的夜色中,慕白秋的身子微微一顫。朦朧的夜色掩蓋了她的不安,片刻的遲疑之後。慕白秋清越的笑聲略帶譏諷的緩緩在夜色中盪漾開來。“二公子說笑了罷,我爲什麼要躲着你?憑什麼要躲着你?我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

“思遠!”顏思遠的聲音有一些緊繃,帶着幾分隱忍和薄怒。“叫我思遠!”他一拳打在香案之上,震翻了桌上的時令水果。幾個擺放整齊的石榴,順着桌沿滾到了慕白秋的腳下。她卻渾然不覺!

夜色中,慕白秋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隱隱聽見他破碎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暗啞。“慕白秋,你以爲你這樣故意逃避,疏離,我就會放棄了嗎?你錯了!我不知道你是記性太差,還是故意裝糊塗。可是我清楚地記得我曾經說過——對你,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永遠不會!!”

慕白秋的心,微微一顫。顏思遠話中毫不掩飾的志在必得,讓她莫名的生出一些擔憂和不安。是她錯了嗎?或者她根本不該回來招惹他們,根本不該換回女兒家的身份。

她以爲她可以不顯山不露水的回來,只要低調一些便能不着痕跡的辦完她想辦的事情。可她到底低估了人性的某些力量,低估了他們之間曾經的那份情誼。她以爲時間可以改變許多東西,卻不知年少時那份單純無瑕的感情,並未隨着歲月的流逝而消失。反而在經歷了歲月的沉澱之後,越顯彌足珍貴。

終是免不了要傷害她不想傷害的人麼?!慕白秋重重地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下一刻,那些凌亂的心思盡收眼底。面上卻毫不改色地揚眉笑道:“思遠.....哥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也希望這樣的話,以後你不要再提及!如今我是顏伯父顏伯母的義女,你的義妹。我不想因爲咱們之間的關係,而讓顏伯伯顏伯母難做,亦不想讓他們不開心。所以,方纔的話就當你沒說過,我也沒聽見罷。希望從今往後,咱們在人前,至少能做一對好‘兄妹’!”兄妹二字,慕白秋特意咬得重重的。說罷,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雖然光線昏暗,此刻她並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可至少此時,氣勢上她不能輸與他吧!

原以爲自己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講得夠明白!沒想到顏思遠卻不屑一顧地冷哼一聲,原本就隱忍的怒氣,此刻更像是要噴薄而出。迷茫夜色下,顏思遠像一頭伺機而動的獵豹一般,靜靜地注視着慕白秋。氣勢凌人,充滿了危險。就如同她是他志在必得的獵物一般!“很好!慕白秋,你很聰明,懂得用我爹孃來做擋箭牌!不過,我告訴你。沒有的,那些世俗約束,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用。我爹,我娘,不會是我們之間的障礙;義兄義妹,不會是我們之間的障礙;什麼狗屁禮教門第,更不是我們之間的障礙;顏思源,就更加不會是我們之間的障礙了!他們,都不夠資格阻攔我想要你的決心!”

初聞顏思源三個字,慕白秋心中如被利器劃過,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心底最軟弱的地方油然而生。然而下一刻,她又把自己僞裝得十分完美。勾脣,綻出一抹譏諷卻認真的笑意,她挑眉問道:“那麼,我呢?我夠不夠資格阻攔你想要我的決心?!”

罷了,事到如今,晚痛不如早痛!既然無論顏思源,還是顏思遠,都是她要不起,抑或者不想要的。那她不如早斷了自己的退路,早斷了他們的希望。無論於誰,都是一件好事!

“慕白秋!”顏思遠一步一步地逼近,黑眸中的怒氣有火山即將爆發的前兆。脣角那抹惑人的微笑,卻益發邪肆。“你是不是想說,你不愛我。所以,你有權利拒絕我?”

一輪上弦月破雲而出,清冷的光輝洋洋灑灑地照射在顏思遠邪魅俊挺的容顏上。有那麼一瞬間,慕白秋似看到了他看似強勢和盛氣凌人的眼底,有一抹若隱若現的憂傷和卑微的期望一閃而過。難道強勢的表象,只是他的僞裝嗎?!有那麼短暫的一剎那,慕白秋竟差點動搖。可當她再擡起眸子時,卻發現顏思遠脣畔的笑容依舊那麼邪魅,那麼讓人“討厭”。一邊在心中嘲笑着自己的錯覺。慕白秋一邊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地答道:“沒錯,顏思遠,我們只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如此而已!我,並不愛你!”

“沒關係!”月亮的清輝徘徊在顏思遠俊朗料峭的側臉上,越發顯得他的英氣逼人。園子裡,月白色的梔花靜靜綻放,散發出撩人的暗香。慕白秋聽見顏思遠用蠱惑的聲音說道:“我不在乎!慕白秋,你不愛我,我不在乎!只要我愛你,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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