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黃沙遍地的埃及,是我的地獄。這裡是第十八王朝,也是,黑牛皮書上的那個英勇智慧的圖塔拉西斯生活的時代。
“銀瓷,”我說,“你認識圖塔拉西斯嗎?”
她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站在陽光下,默默的看着遠處的沙丘,像是在等着什麼。我覺得她看我時的眼神陌生中帶着些許冷寞。
“沒有圖塔拉西斯法老”潔比絲堅持自己的觀點
“有陽光的地方,便沒有我的棲息之地”我小聲的感嘆起來,時常幻想着騎着馬兒在草原上馳騁,任風吹散我金色的頭髮。
銀瓷拒絕回去,拉邦與格魯吉自然隨她,而我卻空有着一隻金戒。忘記了咒語,它太長了,我的腦袋沒能全部記住,頭腦裡只有一些清晰的斷字斷句。銀瓷就是我回去的希望 ,可是,這份希望幾乎等於零。太陽越來越毒辣,我從沒有受過這樣的煎熬,開始想念華爾虞的嘮叨,她應該發現我不在房裡了吧,她生氣的樣子,那不怒而威的眼.......金瓷,你還是沒有給我電話嗎?爲什麼總是對我那麼冷淡.....
“他們來了。”銀瓷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
我們從她瞭望的方向看去,遠處,一羣人,像一排小點點,正朝我們這裡移動。
“他們是誰?”潔比絲一邊給我扇着風,一邊問。是呀,他們是誰呢,看上去應該有上百名的人。
“是軍隊”拉邦說。
“什麼?”我與潔比絲吃驚極了。“軍隊來這裡做什麼?”潔比絲慌張的說,“古代人不講理,會不會強制帶走秋瓷小姐,天啦。”
本來沒有想到這方面,可是經潔比絲這麼一說,我也跟着慌張起來,如果他們將我強行帶走,則必死無疑。
“小姐,我們要怎麼辦,怎麼辦,它管用嗎?”潔比絲摸着我的防曬衣說,“陽光下,你能支撐多久?10分鐘,20分鐘,30分鐘......不,天啦,小姐”潔比絲說着慌亂的朝拉邦跑去,“把黑牛皮書給我,把黑牛皮書給我,讓我帶小姐回去”我忠實的朋友像瘋子一般,試圖從拉邦的包裡奪回那本寫有咒語的書。
“面紗小姐,怎麼回事?”拉邦把包舉得高高的,潔比絲根本夠不着。拉邦不會讓我們走,如果讓我們得到了咒語,那無異於將他們永遠置於這黑色的國度。
“潔比絲,”我叫道,“我們先看看再說吧,別讓無謂的猜想迷惑了我們的理智。也許,他們並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反而是我們的救星。”
“怎麼會是救星呢?”潔比絲來到我身邊,“如果不是呢?”
我撫着潔比絲的頭,感激的說,“你瞧,銀瓷對軍隊的到來不是正興奮着嗎?”
“上帝保佑,”潔比絲說,“爲什麼我的心還是如些忐忑呢?”
是呀,爲什麼我的心還是如此忐忑呢?我在害怕着什麼,又在渴望着什麼。軍隊走得很快,讓我想起了電影裡面的急行軍。就這樣,我們的目光一直注視的那個不知是代表死神還耶穌的軍隊朝我們逐漸靠近。
他們終於靠近得足夠讓我們看清他們身上的服飾,這時,格魯吉突然站起身來,定定的着着那隊人馬,“他說......”
“什麼?”我問,“格魯吉,你說什麼?”
“他說,你們就要見面了。”
“同誰見面?”我急忙問。
“死神。”格魯吉說
格魯吉的話像是下達了死亡的聖旨,我驚慌的看看軍隊,又看看潔比絲。
“逃吧,小姐。”潔比絲,用顫抖的聲音說。
“好”我驚恐的說,“可是,逃到哪裡去呢?”已經無處可逃了。
眼睜睜地着着士兵將我們團團圍住,銀瓷仍在歡呼雀躍,驚慌與高溫奪去了我的神智,我倒在了黃沙上面。
後來,我醒來了,很高興,還能醒來,可是眼前這裡是哪裡呢?很快我看到了鐵欄,是監獄嗎?我趕緊爬向鐵欄,外面持長戟站立的士兵證實了我的猜想。潔比絲呢?格魯吉,銀瓷,還有拉邦,他們都去哪裡了,爲什麼只有我一個人獨在此地?
“報上名來”我聽見從拐角處一個男子的聲音說,
“你是誰?”我用埃及語問道,
“典獄長”那聲音說,
“典獄長,你好,”我說,“同我一起的那麼朋友們,他們還好嗎?”
“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那男子說,“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我叫鬱秋瓷。”
“從哪裡來?”
“呃,美國”
“亂說,”那聲音咆哮道,
“請相信我,”我說,“我以耶穌之名起誓”這時,我突然想起,埃及人信奉的拉神,於是改口道,“我以阿拉之名起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如有一句假話,就讓我死於....”
“嗯,”那聲音打斷了我的話,“你爲什麼來此地?”
是呀,我爲什麼來此地?“來見一個朋友”我說,
“什麼人物?”他說,
“也許是圖塔拉西斯”我說,“也許不是,典獄長,能讓我同你身邊的那位朋友說兩句嗎”
“你知道我身邊有人?”
“我看到了”
“原來你是能看穿牆壁的女巫。”他的聲音很兇狠,我想我激怒了他。
“不不不”我急忙解釋,“影子,我是從牆壁上的人影看出來的,並不是女巫,無法看穿牆壁。一個影子坐着,一個影子則站在旁邊,而你就是站着的那位典獄長。”
“從何而知,我就是站着的?”
“因爲,你說話的時候,影子的嘴在動。”
這時,我看見坐着那個人影站了起來,我以爲他會朝我走來,沒想到他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那個站着的影子也跟着出去了,隨後,進來另一個人影,那個人影正朝我走來,
我本想直接問問那們坐着的朋友,有關於我朋友的事,沒想到我的請求倒成了‘逐客令’。那個人影朝我走來,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認識他身上的軍裝,對,他是一位軍人,這毋庸置疑。
他來到鐵欄外面,面對着我站着,“這本書,是你的嗎?”,我認出來他手上拿着那本黑色牛皮書,也許我可以趁機把它拿到手,我這樣想着,於是對他說,“我只有看看才知道。”
他看着我,將書翻開,卻並不打算遞給我。“先生,”我說,“我的視力,呃,眼睛不太好,能拿近一點嗎?”我做好了高度準備,如果書一旦到了我夠得着的距離,便一把將它搶過來。
“再拿兩個火把過來。”他吩咐道,一名救死士兵很快拿着火把走過來,我的計謀失策。“說吧,這本書是你的嗎?”他看着我的眼睛,很深沉,我猜不透,在‘是’與‘不是’這兩個詞中間徘徊,不清楚我的答案會對我或者格魯吉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請回答,小姐”那位軍官已經沒有耐心了,他發怒的眼神告訴我,再不開口,他就會給我好看。
“也許.....它是我的,”我說,“可我不敢肯定”
他好像看穿了我在撒謊,用那雙銳利的黑色大眼直直的盯着我。
“我有間歇性失憶症”我說。他還是那樣盯着我,那雙眼睛簡直就像一部測謊儀。“我受過重傷,在很小的時候,”我補充道,“傷到了腦袋,會出現有些東西記不住的情況,醫生說我得了失憶症,不過是間歇性的。”說完,我仔細打量着他的臉,還有那雙眼睛,看看他是否相信我所說的。
“波蘭”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說,“把它拿過來”。我正猜想那個‘它’指的什麼,這時,另一個士兵,像是秘書,便拿着一張紙過來了。軍官晃了一下他的腦袋,示意那秘書將手裡的東西給我。波蘭將東西遞進了鐵欄,我伸過手去,拿過它,打開一看:一張白紙。
我疑惑地看着盯着這位表情嚴肅的軍官,希望他能給我一點提示,不至於是拿給我擦屎用的吧。
“在最下面,寫上你的名字。”他說。原來是想知道我的名字,最初我這樣想,可是當波蘭將一支羽毛筆遞在我手上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不對勁,“隨便寫在什麼地方嗎?”我試着想知道我心中的疑惑。“最下面”他說。可是我不想這麼做,萬一這是一種變相的加害呢,比如先讓我簽字,然後再在空白處寫上莫須有的罪名。謹慎一點總是好的。
“能告訴我,它有什麼用處嗎?”我問。。出於安全考慮,我認爲我問了應該問的問題,可這位軍官好像不太喜歡我的問題。他瞪着我,顯然生氣了。
“爲了節約紙”他生硬地說,“除非皇宮裡面,平民百姓可用不起這種紙。”。我想問他,爲什麼不能寫在最上面,或者紙的最邊緣,可是她好像知道我有話要說,眼裡怒氣急速增加,彷彿在說“如果你再不執行我的命令,就一刀殺了你。”。最後,我還是屈服了,按他的要求,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將寫有名字的紙遞給了波蘭,然後軍官轉身要走,“我的朋友們在哪裡?”我問道
他沒有回答我,甚至沒有對我的問話做出絲毫反應,就像聾子一般,直接走掉了。
我怎麼了,我的朋友們怎麼了,我無從知曉。只從一覺醒來,感覺什麼都變了。帶着抑鬱,我陷入了深思。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接着是三天過去,守獄的士兵也由最初的兩個,變成一個,最後,整個牢裡,就只剩下我獨自一人。室裡沒有火把,但是門外有,而且一直亮着,所以無法分辯出黑夜白天,也因此,我明白,自己一定是身處地牢。
每天都會有人給我送飯,一日三餐,非常準時,而我記數的方法也這通過這三餐。每天,我只能借住透過門縫射進來的火光來尋求光明,剛開始我怎麼也受不了,每天扯着嗓門大叫着,問他們我發生了什麼事,問他們我的朋友們在哪裡,可是沒有人會理我,後來,我變得暴躁,用腳踢門,把它弄得咚咚直響,我想這也許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可是,很失望。大約三個月過去了,我不再白費力氣了,因爲我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不是好事。剛開始我擔心那些朋友們會不會遇到不測,於是心裡變得慌亂,後來時間長了,這些恐怖的想法讓我變得麻目,我也不再爲他們感到擔心。
一年之後,我的心靜了下來,也不像剛來不久後那樣,成天以淚洗面。“嗨,我能去洗個澡嗎?”我對來送飯的士兵說,“我自進來這裡,一年了,從來沒有洗過澡。”“我會向上級說明你的情況。”那士兵說完便走了。不期望我的話會被兌現,但是我真的覺得很不舒服。直到送下一餐來的時候,那個士兵告訴我,說我的要求已經過期了。我不明白,剛提出的要求怎麼就過期了呢,難道一個小小的要求也像食品一樣有保質期嗎?“什麼意思?”我問。“夏天來了”他說,“你只被允許冬天才能沐浴。”
好吧,現在我終於明白,把我送進這裡來的人,一定知道我的家族秘密,知道我不能見光,抑或見熱。對於這件事潔比絲有最大的嫌疑。“那個同我長得一樣的小姐,現在好嗎?”
“長得一樣嗎?”士兵說,“對不起,事實上,我除了知道你金髮碧眼,其它的一無所知”這時,我纔想起一直帶着面紗,是呀,這條面紗,戴了一年了,士兵的話提醒了我,於是把它從臉上扯了下來——面紗是華爾虞要求我掛在臉上的,而她本人根本不在這裡,要它還有什麼用呢?
因爲門開着,通過射進室內的光,我的臉部清楚的展現在那士兵面前,而他看見我的樣子,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似的,倉皇失措地跑了出去,連門也忘記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