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體會到我現在心裡面究竟在想些什麼,甚至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難道,我真的就甘心這麼做一輩瞎子嗎?不,我渴望光明,渴望看見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但是,我更加了解我自己,我討厭醫生這個職業。我知道我的想法有些太偏激了,但是奪走我光明的人是誰?是醫生!讓黑暗籠罩我的人是誰?還是醫生。我痛恨醫生,因爲這一切,都是讓醫生剝奪走的。或許,以後我只能安靜的做一個瞎子,一個只能乞討爲生的瞎子。我不知道我做出了什麼動作,只知道僵硬地從牀上掙扎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門口傳來一聲輕微的‘嘎吱’聲。也許是門太舊了,儘管來人已經很小心了,可是非常陳舊的木門依然不厭其煩的發出一聲‘嘎吱’聲。幾乎同一時間,我停止了下牀的動作,頭微微側了一下,細心一聽,出聲喊道:“誰!!”
這時候,一個小腦袋從門縫裡探了出來。這是一個十分可愛的女孩,和我差不多大,或者說,還要小上一兩歲。頭上扎着兩個羊角小辮,稚嫩的面孔,讓人一看就會聯想到‘美人胚子’這四個字。圓圓的娃娃臉,整齊的劉海,俏皮地噘着小嘴,兩隻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正偷偷的從這一條裂開的門縫裡向屋裡張望着。可惜的是,女孩再美,再可愛,對於瞎子的我,是根本看不見的。當這個小女孩看清我是一個瞎子,就放心大膽毫無顧忌的打量起我來。
來人沒有說話,可是敏感的我卻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的氣息,驚訝之下,我沉着地開口問道:“你是誰?是邪醫嗎?”
只見小女孩這個時候才徹底地把門推開,然後輕輕的,捏手捏腳的走到我的身邊。她小心翼翼和仔細認真的表情,讓人看起來十分好笑。可是,小女孩的動作就算再可愛,對我瞎子來講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爲我根本就不可能看到。這個小女孩爲了怕驚動我,一口氣憋在嘴裡已經好久了。本來白嫩的小臉也憋的微微漲紅了起來。聽到我的問話,再也忍受不住,神情猛的一鬆,立刻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來。半晌過後,纔開口說道:“哇,癟死雨兒了。呼呼”
我聽到小女孩誇張的口氣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小女孩看我在笑,就很疑惑的打量起我來,然後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發現我真的看不見後。衝着我做了一個鬼臉,開口說道:“你不害怕雨兒嗎?不對啊,聽爺爺說,你好可怕的,我怎麼一點都沒感覺到你可怕呢?”
我停止了笑聲,把頭向聲音處轉了過去,然後疑惑的問道:“你是誰?你爺爺是誰?”
小女孩氣鼓鼓的噘着小嘴,開口說道:“天啊,你問我是誰?不是吧,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妖邪之島上面,最天真,最可愛,最浪漫,最漂亮,最頑皮,最秀氣,最最最最惹人愛的小公主——清雨是也。嘻嘻,大家都叫我雨兒。怎麼樣?我是不是真的很漂亮啊?”
我猛的一震,身體僵了一下,臉色不自然的黯然了下來,然後無限哀傷地說道:“對不起,我看不見。”
清雨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慌忙出聲勸解道:“沒事,沒事,不怕不怕。雨兒一會去求爺爺,我爺爺很厲害的,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的。嘻嘻,到時候你就能看到最天真,最可愛,最浪漫,最漂亮,最頑皮,最秀氣,最最最最惹人愛的雨兒了。”
我尷尬的一笑,思索了半晌後,出聲詢問道:“雨兒,你爺爺是誰?”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你個大笨蛋!”說完,清雨居然在我的腦袋上敲了一下,然後用一副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的口氣說道:“天啊,你到底是不是這座島上的人,在這座島上,我爺爺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邪醫大人。嘻嘻,知道我爺爺的厲害了吧。”
剛纔我就已經猜了個大概,清雨口中的爺爺,就應該是邪醫了。現在得到她的證實後,難免心中一陣失落,忍不住開口說道:“是啊,很厲害。”
清雨疑惑的看着我,十分不解的上下左右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我一番,做出有一個敗給我的表情後,脫口說道:“拜託,你就是不激動,最起碼也得興奮一下啊。可是我很疑惑,爲什麼你聽到我爺爺的名頭,一點都不感覺到振奮呢?難道雨兒的口號,喊的不夠響亮。恩,你聽好了,我再說一邊,我爺爺”
“等等等等”我趕緊制止了繼續訴說的清雨,開口說道:“雨兒,並不是你口號喊的不夠響亮。而是我討厭醫生,尤其象你爺爺這種醫生,見死不救,一切都跟利益掛勾。如果一個病人放在自己的面前,只是沒有錢付帳的話,就不會救治。這算什麼?這是不是可以說,草菅人命?”
清雨立刻不開心地又噘起了小嘴,大聲衝我指責道:“不是這樣的,你不許這麼說我爺爺。我爺爺是最偉大的醫生,你知道嗎?整座島上的人,不管是大人,小孩,或者說是老人,幾乎每一個人,都被我爺爺救過。你要知道,沒有我爺爺的高深醫術,這裡,幾乎每年,都會死上成百上千的人,你明白了嗎?”
清雨的話,固然有幾分道理,但是卻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幾乎同時,我也衝着清雨大聲的質問道:“救人?如果那些人不拿錢來,你爺爺會救他們嗎?”
“會救的!”
天真爛漫的清雨,根本就不識人間的險惡。如果我不是受了驚嚇,這一段時間總是生活中恐慌當中。每天都會感覺到人情冷暖這個問題,怎麼會變成不願意信任任何人的樣子。而清雨雖然生長在妖邪之島上面,但因爲邪醫的特殊地位,所以島上的人一直對清雨恭恭敬敬的。不然清雨也不會這麼肯定的說出答案。
只見我苦澀的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不會救的,如果不給錢,你爺爺根本就不會救治他們的。”
清雨生氣的翹着小嘴,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也不相信邪醫是這樣一個人,不依不饒地開口說道:“誰說不會救,你找個證據出來給我看看。哼,找不出來了吧?”然後衝着我又做了一個鬼臉,繼續說道:“大話王,盡說些謊話,當心鼻子會變的長長的哦。”
此時我的心情也因爲清雨的話變的有些不開心了起來。暴躁的冷哼一聲,反戳道:“我不是大話王,誰說我沒有證據。我,我,我就是證據。我就是沒有錢,你爺爺不肯醫治我。明明有本事醫治好我的眼睛,偏偏卻不肯醫治,這就是證據。”
‘啊!!!’
清雨小小的驚訝了一聲,甚至可以說不敢相信面前的現實,生氣的噘着小嘴,依然不依不饒的說道:“不可能,你肯定是在騙我,我不信,我要去問問爺爺去。哼!你等着,我要是發現你是在騙我,我一定要狠狠的打你屁股。哼哼,怕了吧,你最好趕緊承認錯誤,等到時候,我下手可能輕一點。”
其實我本身也是一個倔脾氣,清雨這麼說,更加刺激了我。這時候,我也顧忌不了那麼多了,口氣顫抖的激動着大聲喝道:“打,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我已經是一個瞎子了,反正我現在活着跟死沒有什麼兩樣了,你要是想殺了我,就殺了我吧。我早就活夠了,醫生,醫生,又是醫生,我討厭醫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被醫生摘除的。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我?爲什麼?爲什麼?不是說醫者父母心嗎?可是爲什麼醫生偏偏把我的眼睛摘除掉去賣錢?我恨,我恨醫生。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人來剝奪我的眼睛。如果不是他們,我還可以看我喜歡的景色,看我喜歡看的東西。我恨!我恨死醫生了。”
清雨那裡想到我會這麼激動,立刻眼裡閃爍着委屈的淚水,眼巴巴的看着我,但是卻倔強的跟我說道:“恨?你有什麼資格恨?你這個懦夫。如果雨兒是你,雨兒的眼睛被奪走了怎麼樣?沒有了又怎麼樣?這不重要,只要雨兒有一絲恢復光明的機會,雨兒都不會放棄。醫生,你既然那麼恨醫生,但是你當過醫生沒有?你去噹噹試試啊,既然別人不會救人,那麼你去救啊。你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
俗話說的好,言者無心,聽着有意。清雨這一席話,說是搶白多過於道理。偏偏,這一切都是對我最重要的。因爲幾乎放棄的我,心裡那幾乎快要熄滅的希望之火,又再一次燃燒了起來。是啊,我還有機會,只要我答應了邪醫,我不就可以恢復光明瞭嗎?爲什麼我非要執着在醫生這一個問題上面呢?是,我是討厭醫生,但是並不代表我非要當醫生。我可以學他的東西,最多,以後我不用就是了。只要活下去,恢復了光明,我纔有希望做我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