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大閱影響甚廣。
前世裡戚繚繚不曾接觸軍政,不知內幕,但據靖寧侯帶回來的消息說,這不過半個月的功夫,消息已經傳到西北了。
正好前去西北歸來的劉巍東回府聽說校場事情之後,也到了戚家來賠禮。
靖寧侯他們都沒有爲難劉家,畢竟誰家攤上個傻姑娘都不容易……
嘮完家常,雙方就說到邊關情況,劉巍東說,邊關駐守的將領們,更有些曾經指點過燕棠武藝的將領,紛紛對此番大閱的結果非常關心。
同時也希望皇帝下旨,秦王及鎮北王皆能有機會親赴西北在細商北地駐防情況。
由此看來蕭蔚的確在朝中還是有幾分威望,也被寄予着清掃韃虜的厚望。
戚繚繚雖然覺得蕭蔚不愧爲英雄,可經他之手葬送了數十位忠臣良將的性命,就這件事而言,被賜死在金鑾殿也並不算冤枉。
那是幾十位將領,不是一位兩位,據說前世裡堆積在皇帝案頭的奏摺足能將人埋沒。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聖旨都指控不了他,隨行的那麼多文武大臣,皆聽他一人指揮,如果不是他決策有誤,如何能損失這麼多人?
不過,這件事細說起來就複雜了。
消息傳到了西北,自然又會長上翅膀飛往關外。
烏剌王帳內,可汗賀楚正與孟恩在圍爐喝酒。
“這個燕棠的父親,就是昔年與段鴻飛在居庸關槍挑北真國大將鐵沁的那員大殷猛將?”
孟恩支膝的手端着馬奶酒,凝眉望向神色同樣不怎麼輕鬆的賀楚。
“就是他。”賀楚搓了搓手,緩聲道:“一眨眼,段鴻飛和燕奕寧相繼都死了,燕家長子也都能挑大樑了。”
孟恩擡手撫了下濃眉,說道:“我聽巴圖他們回來說,那燕棠看着悶聲不吭,實際上出手卻極爲準確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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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看來,這次大殷大閱不光是他們皇帝有隔空發威之心,他們朝中將士也是躍躍欲試,等着這一戰了。”
賀楚起身,走到桌上自行斟了杯酒,在手裡輕晃着道:“倘若開戰,你有多大把握?”
孟恩脣角一挑,亦站起來:“據這幾年我們安插在燕京的探子回報所得的訊息,目前有戰功有才幹的殷將雖有不少,幾大勳貴世家也是頗有實力。
“但在他們皇帝心目中,能掛帥的我猜還是不會超過五個,這五個人裡就包括蕭蔚。
“我對蕭蔚此人行軍戰術,還有脾氣稟性揣磨甚多,若他掛帥,我不說有十足把握,至少也有八九成!”
賀楚執着杯子轉身:“但又如何才能做到一定是讓他掛帥呢?”
“原本我很有把握,但眼下突然冒出個燕棠,卻未必了。”孟恩道。
“你是說蕭祐會挑個乳臭未乾的娃兒掛帥?”賀楚望着他。
“燕棠是大殷皇帝的心腹重臣,又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如果說之前還無可能,這次他表現卓越,我認爲他很有可能。”
孟恩抿了口酒,接而道:“如果是換成燕棠,又或者是旁人,我都未必有那份把握了。”
賀楚透過窗戶,望着外頭馬燈下隱隱飄起的飛雪,說道:“能避免就避免吧。
“北地已進入冷冬,接下來又該是緊需物資的季節了。
“早日把西北攻破,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能在關內溫暖的房屋裡,圍着熱烘烘的大薰籠,學他們中原人一樣煮茶賞梅了!
“即便是打下整個中原無望,至少也要佔領西北遼東一線,如此烏剌才能做到進可攻,退可守。”
孟恩走到他身後,也望着那飛雪:“明日我便派人傳書至燕京。”
……
日子如穿梭般往前過。
九月中開始連下了幾場雨,天氣日漸涼了起來。
到月初,坊間大槐樹在秋風裡已落了一半的葉子,每日裡總能看見那些黃葉如一隻只蝴蝶般卷在風裡。
學堂裡那些如詩美妙的青藤也逐漸枯黃。
顧先生開始穿夾衣,悠然持卷的樣子莫名使人想到那些隱居的名士。
他最近添了個重孫子,老先生十分喜愛,給他起名叫壯壯,有時候提到他,他古板的臉上會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校場大閱過去了個把月。
戚繚繚再也沒往王府去過,甚至出入都儘量繞開那邊,畢竟在燕棠心裡她已經十惡不赦。
至於擒拿什麼的,她當然是不會再去了。戚子煜那道“禁令”簡直雪中送炭,使她的迴避變得順理成章。
這個把月裡也發生了不少事。
秦王率衆在京呆了二十來日,日日有關於他們的消息傳來。
除去秦王本身所獲的仰慕,就連久未歸京的世子蕭翌,此次也成了坊間人嘴裡廣爲稱讚的青年才俊。
與秦王有過交情的各府輪流宴請,泰康坊這幾家自然不曾落下。
戚家設宴的時候戚繚繚近距離見到了他們父子,蕭翌大約因跟隨父子的日子居多,身上貴族的講究氣難免。
但是因爲他的親善豪邁,而又顯得並不討厭,反而讓人生出幾分包容——畢竟出身高貴,又年少得志。
戚繚繚跟他們沒有什麼交集。
她只是在下着雨的天井這邊,一面吃着在永郡王蕭謹送來的紅雞蛋,一面穿過屋頂垂下的枯藤看了看窗那邊路過的他們。
——對了,戚如煙已經生了。
由於果然是個大胖小子,而且戚如煙還平安順產,蕭謹着人來報喜的時候,除去送了必須的各種吉祥食禮之外,又給了她兩斛珍珠。
這使戚繚繚覺得日後還是可以沒事兒多拍拍馬屁,畢竟拍馬屁賺錢一本萬利!
戚繚繚給孩子做了兩身小衣服,戚如煙很高興,又佯嗔她,說不指望她做什麼針線,只要好好地就行了。
跟榮杜兩家的官司當然驚動了郡王府。
那日校場上蕭謹父子就在皇帝旁邊控訴杜襄。下晌蕭謹又進宮去求見了皇帝,而因爲靖寧侯他們下手力道很夠,他怕說多了造成反效果,也就按下了。
戚如煙沒那麼快平氣,只是翌日聽說有了那樣的結果,才又氣解了幾分。
“可算出息了點了。”她掠着戚繚繚的頭髮說,“就得這樣,人家算計過來了怎麼能不還回去?
“有些人就是這樣,沒招她沒惹她,打你一巴掌還恨不得你把另一邊臉再伸過去讓她打一回才甘心!
“這種人,你不還她三五十個巴掌,她學不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