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明仙沒料到他們找她是爲這個,但是說到戚子煜,一想倒是也沒有很意外。
她笑道:“王爺這是做好了讓王妃冒險生產的準備?”
燕棠沉吟道:“大夫評估過,生產雖有風險,但是小產的傷害同樣不小。且生產的風險約摸還可控。”
藍明仙微頜首:“按王爺的意思,是想讓我當說客?”
燕棠道:“子煜現如今只怕是已經猜到了,那模樣看起來對他這表弟妹意見大得很,我這當爹當丈夫的總不能親手把妻兒往絕路上送,事情已經是這樣,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藍明仙攥着手心:“王爺怎麼不自己跟世子說?”
燕棠揚脣,伸手請茶:“他在氣頭上,我冒冒然跟他碰面只會把事情弄僵。”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又道:“但這件事遲早得說,爲了避免事情失控,所以我請了姑娘到這裡。
“姑娘不必爲難,請你來只是讓你一會兒勸着子煜別動肝火,而不是讓你勸說子煜不動這孩子的腦筋。”
藍明仙沒來由的鬆了口氣。轉而又納悶:“一會兒?”
“王爺,世子爺出府往這邊來了!”
正說着,丘陵就小跑着過來了。
燕棠放了茶杯:“別攔着他。”
藍明仙訝然:“王爺您——”
戚繚繚笑道:“你以爲你進泰康坊,子煜還能不知道?
“他這些日子按兵不動,我們都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而我們把你請到府上來,他必然也會認爲我們是在請你當說客,肯定會前來阻止。
“再者,他不露面,我們也不好怎麼做不是?索性,我們就想了這麼個法子。這不,聽說你來了,他也就過來了!”
藍明仙和戚子煜的婚事纔剛剛提及,還沒到成親的份上,而燕棠跟戚子煜之間的爭端是她肚裡的孩子,可以說這也是戚家的家事。
這種事她一個沒過門的姑娘家怎麼好插手呢?
她不能出面勸戚子煜打消這主意,勸得戚子煜不要二話不說就動手,以免落得冒犯長輩的名聲,這點總歸是可以的!
只要他不動手,肯坐下來好好說,便什麼都不怕他!
藍明仙總算明白他們的意思了。扭頭看了看園門口,又有些狐疑:“我能勸得住麼?”
“絕對能。”戚繚繚擠了擠眼。
這裡方抿了口茶,就見門外腳步聲起,果然風風火火走進來一個人,不是戚子煜又是誰?
到了跟前他先是寒臉看了下藍明仙,然後一伸手將她拽到身後,擡起拳頭就往圈椅裡的燕棠伸了過去:“當初叱吒沙場的元帥,如今都孬種到遊說一個女流之輩出面講情的地步,你還要點臉不要!”
丘陵眼疾手快前來護主,藍明仙也趕緊扯住了戚子煜胳膊:“王爺根本沒跟我說什麼,你有什麼話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說!”
“說什麼!”戚子煜掙扎着,吼着丘陵:“你滾開!”
邊說又邊把他推開,揪着燕棠衣襟就要下手。
燕棠橫豎不動,坐着與他對視。
藍明仙上前阻擋,戚繚繚也來了脾氣:“你讓他打!就這模樣他還想娶你做媳婦兒?!連自己的姑父都能下手揍,將來一個不好還不得跟老丈人也得掄拳頭?
“你可想好了!這種不分青紅皁白的男人到底能不能要,現在推了這婚事還來得及!
“當初王爺不過就是跟我吼過兩聲,都被他嫌棄得要死,現在我原話奉還,我要去藍家告訴藍夫人!戚子煜打長輩,這門婚事得三思!”
戚子煜捅出去的拳頭立時停在燕棠胸前,轉而改伸到旁側揪住了她胳膊:“幾日不見,你也長能耐了!合着這是挖坑給我跳呢?!”
“誰讓你二話不說見了面就揍人!”
“我不揍他難道揍你?!”戚子煜放了手,指着燕棠吼她:“你腦袋裡是不是全都是漿糊?!他這麼害你你還替他說話!這會死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戚繚繚把胳膊掙出來,“你現在肯聽我說話了,那我就實話說了吧,這孩子是我要生的,燕棠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要!
“這件事情裡他沒有錯處,如果一定要說有錯,那也是我錯。因爲我一直有生孩子的念頭,而他甚至連這個念頭也沒有!
“孩子雖然還小,但卻也是我的骨肉,你怎麼就不想想我連北地那麼艱苦的條件都闖過來了,也同樣可以闖過生子大關?
“我明明可以有很高的機率擁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沒懷上,倒罷了,現在有了,難道你想讓我落掉他?!
“當初說過繼是說萬不得已便過繼,可是我有信心排除困難生下他,爲什麼你非得讓我將來一輩子眼巴巴看着你們一個個兒孫繞膝?那樣對我來說不殘忍嗎?
“還是說你更希望以這種方式來時刻提醒我,我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連擁有正常人生的資格都沒有?
“要知道,你們的孩子永遠只能是你們的,不是我的,我不經歷過懷胎十月,生產的陣痛,任何一個孩子,都不會讓我有那種血脈相連的天然感情!”
戚子煜面色鐵青,整個人身子緊繃得如同隨時能爆炸。
“我知道你爲我好,”戚繚繚揉着胳膊,放緩語氣,“你們都是在爲我着想,我也知道這件事會讓你們難過和擔心,我之所以拖着沒說就是不想看到你們所有人的憂慮。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萬一當初我已經死在杜若蘭手裡呢?
“往壞裡想,我爲了自己的孩子而死,總算也比當初那麼冤枉死了、又或者將來某一日發病死了來得有意義一些不是嗎?
“而這些,跟燕棠有什麼關係呢?他雖然是孩子的父親,可是當初成親的時候,誰也沒說過不能圓房啊!”
如果不能圓房,那戚如煙給她的那些壓箱底又是怎麼回事?
所以說靖寧侯他們都好說,轉不過彎來的只有他戚子煜。
戚子煜瞪眼望着她身後的屋頂,胸脯起伏着,眼圈有些發紅。
眼前氣呼呼的她,像極了從前想反抗他,卻又拿他毫無辦法的她。
從小到大爲她的病掛心已經成了常態,之前憋着不說還能忍耐,眼下這麼直白地撕開,讓他放棄追究和繼續追究都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