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說罷,便抱着雲裳轉身回營。
雪球點點頭,跑去把璽印給了蘇子乘,蘇子乘往這邊看了一眼,便跟着黃莉上了城樓。
看着紙上三國大印並排列在一起,其他兩國都是國印,唯有中間一個方形印章刻的是:赤炎國玄冰太子印。
雖然是個人的印章,可赤炎國早已由玄冰參政,他的璽印和國印旗鼓相當。
黃莉不自覺地伸出手摸了摸紙上玄冰的璽印,良久,嘆息一聲。這樣也好,以後起碼還有見面的機會。
當日,烏蘭國第一將軍蘇子乘退兵,簽下百年結好的合約,並有赤炎國玄冰太子做見證,一場戰爭結束於此。
戰爭結束,蘇子乘帶兵回營,喊了柳哲去給雲裳醫治,兩人走到帳子門口,見到的就是這個場面。
赤炎國最尊貴的太子玄冰坐在雲裳牀邊不緊不慢地搗着藥材,只是他用了一隻手握着石杵,地上的罐子因爲用了真氣穩住,所以絲毫不動。玄冰太子的左手因爲燙傷被包紮住,只是包紮成的形狀……略大了一點,又圓又大,像是哆啦A夢的拳頭,上面還綁着一個蝴蝶結,襯着玄冰那張俊美冷淡的臉,頗有違和感。
而云裳肩上裹着傷,坐在牀上手捧着一本書。長髮披肩,烏黑的髮絲將小臉襯得越發白皙精巧,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明明捧着書,卻半眯着眼睛,好像要睡着了一樣。
俊男美女,頗爲般配。感嘆完,蘇子乘在心中暗罵了自己一句:呸!什麼般配!一點也不般配。
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故意放重了腳步咚咚咚咚走了進去,柳哲提着醫藥箱跟在他身後,臉上是一貫的微笑溫和,看不出情緒。
蘇子乘的腳步聲將正在打盹的雲裳驚醒,雲裳猛地坐好,扯痛了肩膀上的傷口,小臉一皺。
玄冰坐在牀邊眼皮擡了擡,漠聲道:“慢點。”
“哦。”雲裳乖巧的點點頭,看得蘇子乘又是一陣惱火,這女人可真善變,什麼時候見過她在自己跟前這麼好說話過了?
可玄冰不僅是一國太子,更是雲裳的救命恩人,蘇子乘從懷中拿出他的璽印和令牌,不自然道:“玄冰太子,你的東西。”
雲裳坐好了,兩隻水汪汪的眼睛轉了轉,嘿嘿笑道:“蘇子乘,你是將軍,他是太子,就算不是一個國家,可你見了他是不是也要行禮?”
蘇子乘咯吱咬牙,僵硬着身體正要行禮,玄冰看了雲裳一眼,淡淡道:“蘇將軍免禮。”
玄冰又看了看柳哲,道:“這位是柳大夫?”
柳哲絲毫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恭謹地行了個禮,道:“一介平民柳哲見過玄冰太子。”
“蘇將軍,太子不如先讓柳大夫先給公主看看她的傷勢怎麼樣了。”
雪球從帳子外走過來,清秀的小臉上佈滿了擔心。
“公主?”蘇子乘喃喃,繼而猛地一眯眼,驚詫道:“雲裳,你是七星國的四公主?”
雲裳頓了一下,笑笑,臉
色不是很好:“以前的事了。”
雪球看勾起了雲裳的傷心事,連忙下跪:“是雪球不好!公主不要傷心。”
“雪球……”
雲裳皺了眉看向跪在地上的這個清瘦的女子,心中有幾分重逢的歡喜和重逢之後的陌生。以前的雪球胖乎乎的,可膽子很大,因爲她們兩個同吃同住,情分更是跟親姐妹一般,現在她離開了三年,怎麼感覺這麼不對勁。
玄冰看了看雪球,也輕輕皺了眉:“雪球,以後不要再喊公主了。你們兩人三年沒見,等柳大夫給雲裳上了藥,好好敘敘舊吧。”
正好軍中有事來報,蘇子乘望了幾人一眼,便出帳去了。
柳哲覺得他們有話要說,把醫藥箱放在帳子裡,也跟着出去了。
帳子中只剩下他們三人。
雪球猛地擡臉,臉上的惶恐一閃即逝,她喘了兩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看了看雲裳,咬着牙道:“太子,雪球有一事相求。”
玄冰擡了眼,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和雲裳分開這麼久,久別重逢實屬不易。以後你便還跟着雲裳吧,雲裳一個人以後行動起來也不太方便,我身邊有其他人照顧,這次你就不必跟着我回赤炎國了。”
“你要走?!”
“太子!”
雲裳和雪球同時發聲,都是驚詫的語氣。
“要辦的事情我已經辦完了,赤炎國還等着我回去。”玄冰看了雲裳一眼,聲線冷淡,讓雲裳感覺他們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在賴圖國的時候。
雲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手指緊緊抓着被子。也是,玄冰是一國太子,她現在什麼也不是,與他毫無干系,他救了她一命已經是礙於以前相識的緣故了。
玄冰看她沉默,身上的氣場反而更冷了一些。他雙眼鎖住雲裳的視線,看她急忙低頭,心中怒氣又多了一層,不顧雪球在場,實則他也忘了雪球還在,冷聲道:“雲裳,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從雲裳醒來到現在,只看着他說了一句“我給你包紮一下手吧”,別的就絕口不提。
雲裳咬脣忍下眼中淚意,搖搖頭。方纔的一剎那,雲裳已經想清楚,她是有仇要報的人,勢必要在這幾國之內來回奔波,玄冰與她的身份天差地別,他們根本也不能有什麼可能。
玄冰看她搖頭,臉上似乎都結上了一層冰霜,咬着牙,拂袖而去。
“太子……”
雪球一直伏在地上,像是被抽離了筋骨,看到他離開,習慣性地想要站起來跟上去,卻猛地想起玄冰說的話,又跪坐回地上,淚珠一串串落下。
帳子中的兩人均是心亂如麻,誰也沒有注意到進來的柳哲。
柳哲看着眼前場景,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卻沒有說話,只微笑道:“雲姑娘,讓在下給你看一下傷口吧。”
雲裳一怔,從傷心裡回過神來,嘆了口氣:“爲什麼我每次受傷都有你?”
柳哲笑了笑:“姑娘怎麼
能這麼說,好像我很不詳似的,應該是每次你的痊癒都是因爲我。”
雲裳被他逗得破涕爲笑,看向從地上站起來,表情木然的雪球,急忙道:“雪球,你身上有沒有受傷的地上?讓這個江湖郎中給你治一下。”
雪球勉強笑了笑,搖搖頭:“多謝小姐,我身上沒有傷,出去洗洗臉。”
雲裳又想喊住她,被柳哲攔了下來:“雲姑娘專心醫治自己身上的傷吧,雪球姑娘的傷不是你能醫治的。”
“那誰能醫治?”雲裳撇撇嘴,“故作老成。”
柳哲笑了笑,不說話。
這邊醫治着,那邊蘇子乘忙完軍中要務,已經準備好了給玄冰的快馬。
“不跟雲裳說一聲嗎?”蘇子乘話一出口就暗罵自己嘴賤。
玄冰往雲裳的帳子那邊看了看,淡聲道:“雲裳就多靠蘇將軍照顧了,等蘇將軍準備好之後,就起程帶雲裳回去吧。”
蘇子乘聽他這命令性的口氣,哼了一哼,反問:“玄冰太子好像管得多了些,這是個人私事。”
玄冰摸了摸馬匹,一躍而上,之前他穿的一身白衣白袍沾上了太多的血,只好換下,穿了一身蘇子乘的一身玄色長衫。烏髮如墨,長眉入鬢,淡漠的雙眼輕輕掃了蘇子乘一眼,又因爲他坐於馬上比蘇子乘高了一頭,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儀便自然流露出來,道:“城樓下我幫了蘇將軍一個大忙,於公於私,蘇將軍以及你所在的烏蘭國都應該感謝我,難道蘇將軍是這樣不懂得知恩圖報的人?”
蘇子乘被他噎了一下,濃黑的眉毛揚起,一鞭子抽在玄冰坐得馬上,馬兒飛快奔馳而去。
若說玄冰是天山之巔的雪蓮,冰冷而俊美,身上的冷漠和寒氣讓人不敢接近,正如陶淵明那句“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身上如蓮花般的氣質讓人望而生畏,自慚形愧。
而蘇子乘就是山野裡狂野奔放的颶風,做事豪邁不拘小節。皮膚略黑五官剛毅,棱角分明硬朗,有一種草原漢子的爽朗。發起怒來卻像是自天上席捲而下拔地三尺的颶風,帶着暗黑色的石塊土礫,不把人絞成肉泥誓不罷休。
可這兩人偏偏都喜歡上了迷迷糊糊有點犯二的雲裳,此時玄冰飛馳而去的身影在荒涼的草地上化爲一個玄色的點,雲裳站在帳子外,愣愣地看着,直到連玄色的點也看不見。
柳哲看着雲裳黯然的表情,不由搖了搖頭,道:“你的傷沒什麼大礙,蘇將軍已經跟陛下傳過書信了,準備後天就起程回去。”
雲裳要回青雲派了,心中提起了一點欣喜,她出來了將近兩個月,不知道溫皖遊菱他們怎麼樣了。
雲裳甩甩頭,把黯然的情緒甩掉,果然見到了還不如不見,徒增傷感罷了。
“小姐,我們回帳子裡去吧,外面風大。”
雪球端着一盆水走了過來,雙眼通紅。
雲裳皺了眉,道:“雪球,你我之間不用這麼見外,喊我的名字就可以,我們現在是姐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