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國中有急召,先走一步。
七星國日後必有一亂,若你願意,可拿着這塊玉牌前來赤炎國找我。——玄冰
雲裳盯着這張紙看了許久,然後笑了笑,把信和玉牌一起收好,放進了梳妝鏡下最後的小格子裡。
沉睡的這段時間,她並不是無知無覺。
如今父皇病臥牀榻,幾乎隨時就要撒手人寰。她的兩個姐姐野心勃勃,三姐雲衣不知所蹤,或是逃了出去,或是真的有事走了。第二種可能更大一些,雲衣雖然總是嘴上不留情,可心裡是待她最好的,不像那兩位,豆腐嘴,刀子心。
她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能寄予希望的玄冰,歐陽健和玉如意也先後離去,大概皇城外也發生了大事。
雲裳如果不管不顧逃出去,那雲進肯定沒有好日子過。如果不逃,她還能守在雲進身邊,看他不受折磨地逝去。
只是,現在雲雨雲虹擱置的玉珠已經她發現,自己的靈力壓制不住,成了頭號危險人物。如果呆在皇城裡,她沒命的概率極大。
是夜。
月涼如水的清輝靜靜鋪在雲裳腳下的青石路上,寒顫從一層一層的皮膚裡翻涌上來,整個人彷彿都泡在了冰水裡。
風嗷嗷地從暗綠的高樹中呼嘯穿過,如餓狼的哀嚎,飛速地穿行於各座宮殿裡。
雲裳披着厚重的披風,臉上一片潮紅,明顯是發燒了。
雪球在她身後跟着,雙眼通紅,不斷地勸道:“公主,那邊會有人照顧的,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呢,你自己還生着病……”
雲裳只當沒聽見,繼續疾步往前走。
今天下午雲進的身體又反覆了,她想起脖子上的靈石,想要催動,卻怎麼喊也現不出來。
那時躺在病牀上的雲進搖搖頭,眼神渾濁,斷斷續續地喘息着,示意她不要再做無用功。
她晚上回到寢殿時又試了試,還是沒用。不僅靈石沒用,雲裳驚慌地發現,她的靈力似乎也在一點點散失,怎麼也凝聚不起來。
她必須要趕在出事前問清楚雲進這件事,而今晚,顯然是有些晚了。
“四妹要去哪兒?”
一道低問傳來,大公主已經穩穩站在了雲裳面前。
雲虹一身玫紅色裙裝,上好的錦緞在月光下反射出柔和的暗紅,如毒蛇吐出的紅信子,嘶嘶閃着無色的毒液的光。
“二姐。”雲裳看了她一眼,繼續繞道向前走,卻又被雲虹擋住前去的路。
雲裳終於停下來,短短几天就削瘦下來的臉愈發精巧,惹人愛憐。
“你在這裡啊,我說剛纔去你寢殿怎麼沒見着你。”
雲虹一手扣了扣指甲,笑道:“聽二姐一句話,老老實實回去呆着,你身體不好,不要再被風一吹,愈發嚴重了。”
“二姐,我要去看父皇!”
雲虹聽她的語氣,愣了愣。卻聽她再次開口,口氣固執:“二姐,不要再攔我!”
雲虹笑了一聲,一揮手,她身後隱藏在黑暗裡的幾個侍衛立即現出身來。
“你們,把四公主扶回屋去,不然公主有什麼好歹,我唯你們是命!”
“是!”
三個侍衛齊喝一聲,伸手就要來抓雲裳。
雪球連忙護在雲裳身前,胖乎乎的討喜的臉蛋此時僵成一塊木頭:“公主是千金之軀,你們幾個怎敢觸碰!”
侍衛上前就擒,雲裳後退一步,拉了披風,慢慢擡頭。
冷風嗖嗖地穿牆而過,像是掙脫了某種束縛一般,狂野而猛烈地捲起地上的沙土,撞上宮中堅硬如鐵的石牆,“空空”作響。
今天晚上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雲裳傍晚就察覺到了宮中的不對勁,她傍晚時分坐在寢宮的牀上,透過窗戶看到自己宮中的侍衛明顯多了一些,少了玉珠的壓制,雲裳能感覺到暗處潛藏的暗衛。
雲雨和雲虹已經兩天沒有露面了。
如果沒有意外,今晚,就是宮變之日。
雲裳見那三個侍衛還不收手,冷笑一聲,手中淡紫色的光團倏地飛去,擊中一個閃躲不及的侍衛。
雲虹吃了一驚,她沒有想到雲裳會動起手來,她以爲雲裳還是那個癡癡笨笨,乖乖聽話,任她和雲雨在手心隨意擺弄的公主,並沒有料想到經過這幾天的冥思苦想,雲裳終於頓悟了。
可這並沒有威脅,雲虹冷笑。雲裳的靈石迴音已經被雲雨請了高人設法封住了,如果靈石不起作用的話,雲裳的靈力也會漸漸散去,到時候,就算靈石回醒,雲裳的靈力也只能再重新修煉。
“雲裳,你敢對二姐動手!”
思及如此,雲虹再沒有什麼可怕,大喝一聲,一枚紅光閃過,她手中騰起一團紅色光團,一掌擊出,險些打到雲裳。
“怎麼不敢?”雲裳笑了一聲,黑髮在風中飄搖,脣色被冷風吹得有些發紫,雙眸如繁星,亮了一瞬又黯淡下來:“二姐不是也在對你的四妹動手?”
“哦。不對,二姐早就對你的四妹動手了!”雲裳又想起以前她被雲雨雲虹戲弄手掌的事,心中悲憤哀慼,大喊一聲!
與此同時,雲裳從胳膊下方抽出一把匕首,在暗夜裡流轉着銀光。
雲虹一怔,沒有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雲裳手握匕首,匕首鋒利的刀劍聚了一點純紫,撲身向雲虹飛了過去,只有挾持雲虹,雲進纔有被救的可能。
兩個侍衛被甩在一邊,雲虹和雲裳就這樣一招一式地對了起來。
“迴音!”
雲裳慌張得很,又喊了一次,脖子上仍然空無一物。
“迴音,迴音!”
雲裳一邊出招一邊大喊,眼角瞄見雲虹脣角的譏笑,霎時想到大概是她的二姐大姐動的手腳。
心中一急,她先前又大病了一場,身體虛弱,此時已經是勉強應對。雲虹看她體力不支,一聲令下,兩個侍衛也糾纏過來,另一個先前被雲裳擊中的侍衛也想上前,雪球胖乎乎的身子一擋,憑藉三腳貓功夫與他打了起來。
偌大的宮苑裡頓時叮叮噹噹響成一片,靈力散出的彩光,兵器碰撞聲不絕如縷
。
“公主!”
雪球慌張地向她身後看去,她胖乎乎的身體同時受到侍衛的一擊,重重跌落在地。
雲裳向自己身後看去,只見一個黑衣人從她身後襲來,她躲閃不及,硬生生吃了一掌!
那一掌狠辣強大,將她一下子拍得向前再去,黑色披風被風掀起,墊在了雲裳身下。可即便如此,雲裳慣性般地向前滑了幾大步,還是摔得七葷八素,關節生疼。
腦袋一陣發暈,雲裳感覺到幾滴血順着額頭滑下,溫熱的血被風一吹,馬上變得冰冷刺骨,宛如一條冰冷的蛇遊走在皮膚上……
到處都是一片漆黑。
濃且厚,像一層厚重的黑霧,用力揮也散不開。又像是一層又一層的黑紗帷幕,落了千層。
雲裳緩緩睜開眼,身體全身上下都叫囂着疼痛和屋裡,她想動動手腕,卻發現手腕被反綁在一起,而她此時正站着被綁在一根方形的石柱子上,背後不知是冷汗還是水,透着令人心寒的涼氣。
鼻尖飄來一陣若有如無的血腥氣,黑暗裡雲裳分不清自己被關在了哪裡,這血腥氣又是誰的。
耳邊突地飄來一聲低低的抽泣,雲裳豎起耳朵聽了聽,大喜:“雪球?”
“公主?”雪球馬上停止了抽泣,驚訝地問。
“我們被關在哪裡?”小腿又酸又麻,雲裳試着活動雙腳,也是不行。
“我也不知道,二公主蒙着我的眼睛把我綁來了這裡,大概是……地牢?”
雲裳聽着心中一凜,且不說她們兩個被綁在這裡,若這裡真的是地牢,想要逃出去也難。
“誰在說話……”
黑暗裡又傳來一個女聲,嘶啞難聽。
“三……三姐?!”雲裳仔細分辨那聲音,喉嚨中發出一聲尖叫!
雲衣,她不是出宮去了嗎!
“四妹?”雲衣現在渾身都是傷,自己都被散發出的血腥氣嗆得不想呼吸,聽見這聲音只是有些意外,在心裡嘆了口氣,雲裳還是被抓起來了。
“現在外面局勢如何?”雲衣問。
雲裳垂了頭,道:“我也不知,大概父皇已經……”
話還沒說完,眼中已經滾出兩顆淚來。
“好了,別哭了,順其自然吧。該來的,總要來的,只怪我們發覺得太晚。”
雲裳低泣了一會兒,漸漸止住。擡臉問雲衣:“三姐,你現在身上有傷嗎?能活動嗎?”
雲衣苦笑一聲,但不想讓她擔心,頓了頓道:“沒有,我只是被迷藥弄暈了,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站到了這裡,你呢,四妹,你怎麼樣?”
雲裳試着動了動全身,除了痠痛之外,只有肩部那日被劍戳傷的口子隱隱作痛,可能是地牢中陰寒潮溼所致。
“我也沒有大礙。”
“那就好。”
雲衣流血過多,在黑暗中昏了過去。
而云裳毫無所覺,半綁半倚地靠在身後的柱子上,舉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在這一片黑漆中,雲裳驀地想起了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