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沐國公府丟盡臉面

180 沐國公府,丟盡臉面

“住口,你當我沐國公府是什麼?一間破廟還是一間破屋,想要就能要?”老夫人蒼老的眸中縈繞着濃濃的怒氣,不孝子孫賭博,將沐家人世代居住的祖宅輸掉,沐府之人還有何顏面立足於京城,朝堂。

“那就請您償還四百八十八萬兩銀子,銀子到手,我立刻走人,絕不再叨擾老夫人半分!”沈璃雪素白的小手伸到老夫人面前,帶着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架式。

老夫人恨的咬牙切齒:“你一定要這麼咄咄逼人麼?”字字句句,像是從牙縫裡蹦出,帶着蝕骨的冷意與怒氣。

“老夫人,您看仔細了。”沈璃雪手腕一揚,一張紙條再次飄蕩在老夫人面前:“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上面還蓋着沐二將軍的印章,我只是拿回屬於自己的銀兩,哪有咄咄逼人?”

“官府的人何時會到?”老婦人冷冷凝望沈璃雪,突然轉身看向一邊的侍衛,蒼老的聲音暗帶凌厲。

下人微低着頭,俯身道:“回老夫人,已經去報官了,很快就到!”

沈璃雪挑挑眉,收起了字據,悠然道:“西涼沒有禁賭的律法,賭輸了還錢,是理所當然,老夫人不信我的字據,要報官,就請便,理在我這一邊,就算事情鬧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怕!”老婦人想讓官差來解決這件事情,她就坐等官差來。

話落,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是大批人馬在向這邊趕來,圍觀的衆人相互對望一眼,稍稍變了臉色。

沈璃雪面色平靜,墨色的眼瞳清冷如冰,官府的人真的來了,速度倒是很快。

老夫人看着沈璃雪,嘴角隱隱揚起一絲譏誚的笑,她是沐國公府老夫人,京城的名門貴族差不多都認識,眼前這對討債的夫妻,她非常眼生,絕不是貴族之人,可能是對平民,再厲害些,富商,身份和她高貴的沐國公府還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官場之人慣會見風使舵,官差們來到這裡,很快就會權衡出利弊,得罪富商沒關係,絕對不敢得罪沐國公府,隨便安個理由,將這對夫妻抓進大牢,看他們還敢不敢再來沐國公府要銀子。

她給過他們活命的機會,是他們自己放棄的,既然他們不知死活的咄咄逼人,她也不必再對他們客氣。

整齊有序的腳步聲近在咫尺,老婦人轉身看去,不是官府的官差,而是一隊皇室侍衛,身穿鎧甲,身佩長劍,面容肅殺,威風凜凜,他們整齊的走着,犀利的目光時刻注意着四周的一舉一動。

侍衛隊中間,走着一頂鐵灰色的軟轎,端莊,神秘,軟轎簾垂下,遮去了轎內的一切情形,看侍衛們的身份和小心謹慎的神情,轎內坐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沐國府公門前的大道很寬敞,但聚集了幾十名酒樓客人和許多看熱鬧的百姓,道路幾乎被堵住,侍衛們步伐一致的走着,冷喝道:“燕王出行,閒雜人等,立刻迴避!”

燕王!西涼最高貴的那位王爺!

百姓們一驚,紛紛站到道路兩邊,爲隊伍讓路,不時的悄悄擡眸,看向那鐵灰色的軟轎,燕王一向神秘,極少在人前出現,不知他是什麼樣子?

沈璃雪看着那頂軟轎,雪眸微眯,轎子呈鐵灰色,莊重,神秘,沒有半分多餘的裝飾,倒是很符合燕王的性子,裡面坐的,真的是燕王麼?

“讓你們迴避,是指回自己家裡,不是隻讓你們站到道路兩側!”侍衛冷冽的目光掃過百姓們,冰冷的怒喝聲在寂靜的大路上久久響徹。

百姓們一驚,紛紛跪了下去:“燕王饒命,饒命!”

他們的家都在較遠的地方,一時半刻的,哪能回得去,距離最近的是沐國公府,但它是名門貴族的府邸,豈會讓他們這些平民百姓進去。

東方珩,沈璃雪站在沐國公府門外,和老婦人,沐濤離的很近,他們都沒有下跪。

“刷刷刷!”侍衛們抽出了長劍,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百姓們,聲音冷如臘月寒冰:“我數三聲,再不迴避,休怪手下無情,一!”

“王爺,饒命!”百姓們叫苦不迭,燕王不想看到閒雜人,他們也想快點消失,但街道很長,他們置身於最中央,別說數三聲,就是數十聲,他們也未必跑得到盡頭。

“二!”侍衛們對百姓們的哀求置若罔聞,目光嚴肅,冷冷的數數。

“饒命,饒命!”百姓們驚的身體抖如篩糠,不停磕頭求饒。

“三!”冷酷無情的最後一字從侍衛口中吐出,手腕一翻,長劍出鞘,在陽光下閃爍着森冷的寒芒,逼人心魄。

“住手!”眼看着侍衛們手中的長劍就要落到百姓身上,沈璃雪目光一凝,纖細的身體瞬間來到軟轎前,誠懇道:“小女子有冤情,方纔帶人前來沐國公府門前,無意阻攔燕王道路,還請燕王息怒!”

百姓們看着沈璃雪,搖頭嘆息,據說燕王的脾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他們只是站在路邊,燕王都已經不喜了,那姑娘居然還敢上前喊冤,肯定是死路一條,可惜了,年紀輕輕的。

老婦人看着沈璃雪大膽的舉動,也微微吃了一驚,隨即,無聲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賤民,居然敢去招惹燕王,他一怒之下直接賜死她,倒是省了自己一番手腳。

軟轎裡久久無聲,百姓們更是嚇的連大氣也不敢出,整條街道靜的出奇,風吹過樹枝的聲音格外清析。

“冤情,是何冤情?”就在衆人壓抑的快要窒息時,威嚴的聲音從轎子裡傳出,沈璃雪聽得清楚,正是燕王。

衆人一驚,燕王居然沒殺她,還聽她喊冤,自己沒聽錯吧。

老婦人也是一怔,怎麼回事?燕王不是脾氣暴燥,除了皇帝外,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裡的嗎?什麼時候變的多管閒事了?

“是!”沈璃雪直起身體,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述一遍,臨了,輕聲問道:“燕王以爲,沐二將軍是否應該還銀子?”

百姓們豎起了耳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傾聽着燕王的話,不知燕王會說些什麼。

“賭債也是債,願賭就要服輸,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燕王威嚴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響起,簡單扼要,卻句句戳中要點。

沈璃雪轉身看向老婦人,嫣然一笑,如百花開放:“老夫人,您聽到了,燕王爺也說沐國公府應該還銀子!”

老婦人恨恨的瞪了燕王的軟轎一眼,堂堂一國王爺,居然幫着一名賤民說話,真是丟盡了皇室的顏面。

心中憤恨,燕王畢竟是皇室王爺,她不敢太過放肆,放緩了聲音道:“燕王爺,不是濤兒不服輸,四百八十八萬兩銀子不是不數目,沐國公府一時湊不出這麼多銀兩!”

“那姑娘不是提出以宅院頂替銀兩麼?老夫人何不考慮考慮!”燕王的聲音冰冰冷冷,不帶一絲感情。

“燕王爺,宅院乃是沐家的世代祖宅,祖宗留下來的東西,豈能隨意抵壓、轉賣!”老夫人故做平靜的聲音裡暗帶着滔天的怒氣,燕王說的倒是輕巧,沐國公府身爲西涼貴族,若是連自己的祖宅都保不住,以後還如何在京城,朝堂立足。

“如果沐國公府不賠銀子,也不送祖宅,就會背上不守信用的惡名,沐國公府的名譽就會毀於一旦。”燕王的聲音冷冷的,不急不緩。

“這……”老婦人被駁的啞口無言,面色微變。

“祖宅賣了,還可以再買回來,若是名譽毀了,想再賺回來,可就難了!”燕王輕飄飄的話,像一道驚雷炸了下來,劈的老婦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瞬間變了十幾種顏色,燕王的話雖絕情,卻有一定的道理。

錢財乃身外之物,名譽關係到自身,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抵掉祖宅,會被人嘲笑敗家,但至少他們守了信譽,贏得了願賭服輸,心胸坦蕩的美名。

燕王,百姓都知道了賭博之事,事情很快就會傳揚開來,官差來到,也不能再抓那對夫妻進大牢,他們不賠銀子,不抵祖宅,就會成爲不守信用的無恥小人,到時,無論是朝堂,還是京城,都再沒有他們沐家人的立足之地。

“這畢竟是沐府的宅祖,事關府上幾百人的居所,老身一人怕是做不了主,待老身傳書與沐國公商量商量可好?”

“這就要問那位姑娘的意思了,你們府是欠了她的銀子!”燕王淡漠的聲音讓老夫人看向了沈璃雪。

沈璃雪輕輕笑笑:“沐老夫人,不是晚輩不給您時間,衆所周知,沐國公在邊關,就算用飛鴿傳書,一來一回,也要用不少時間,最後的結果,無非有兩個,還銀子,抵祖宅。”

“既然您明知道府上湊不夠那四百八十八萬兩銀子,抵祖宅是早晚的事,爲何還要多此一舉的飛鴿傳書,浪費彼此的時間?您是沐國公府輩份最高之人,完全有權利決定沐府的命運啊。”

老婦人想拖延時間,沈璃雪當然不會如她所願。

沈璃雪清靈的眼瞳,明媚的笑容看到老夫人眼中格外刺眼,蒼老的眸中隱有怒火翻騰,她對沐國公府的事情知道的倒是很清楚,祖宅,非抵不可了嗎?

“老夫人是聰明人,本王相信你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燕王驀然開口,平靜的話卻像一柄助力,在老夫人已經動搖的心上,用力推了一把,老婦人的心動搖的更加厲害,皺眉思索着,反覆權衡了利弊後,咬牙道:“好,沐國公府搬家!”

被人嘲笑無能也好,敗家也罷,至少,他們沒有失信於人,沒有輸不認賬,他們的品性,還是高尚的。

“祖母,這可是咱們沐家生活了幾代人的地方啊,怎麼能說搬就搬?”沐濤滿臉震驚,他怎麼都沒想到,只是一局小小的賭博,居然把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家賭沒了。

“混賬,你還好意思說!”老夫人心煩意亂着,聽到沐濤暗帶了責任的話,胸中的怒火騰的燃燒起來,反手甩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若非你好賭,輸掉了那麼多銀兩,咱們沐國公府又怎麼會被逼的搬離,給別人騰地方?”

沐濤半邊臉瞬間被打腫,一縷鮮血順着嘴角溢了出來,看着怒氣衝衝的老婦人,顫聲道:“祖母,我……”

“閉嘴,滾回房間收拾你的東西!”沐老夫人怒喝着,打斷了沐濤的話,這個孫子腦子一根筋,小時候闖小禍,長大了,在邊關歷練這麼久,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纔剛回京幾天,就闖了大禍,整個沐國公府的人,都是被他連累了。

“是!”老夫人發怒,沐濤不敢再多言,恨恨的瞪了沈璃雪,東方珩一眼,捂着紅腫的臉頰,轉身進了沐國公府。

沐濤走進二門,轉過彎,消失不見,老夫人的怒氣消去一些,胸口還是有些起伏不定,看向身旁的下人:“通知沐府上下所有人,收拾包袱,搬往郊外的別院!”

名門貴族都有避暑之類的莊子,別院,沐國公府自然也有,不過,那只是休閒的別院,景色優美,距離繁華的街道遠些,偶爾去那裡住住,心情舒暢,如今,他們被逼着將那裡做爲長久的居住,心情鬱悶至極,哪裡還有半點愉悅。

“是!”下人們領命而去,整個沐國公府忙碌起來。

“多謝燕王明斷!”沈璃雪微笑着對軟轎中人福了福身。

“嗯!”轎中人淡淡答應一聲,侍衛們擡起軟轎,越過跪着的平民百姓,沿着大街穩步前行。

沈璃雪看着漸行漸遠的軟轎,挑挑眉:燕王這麼平靜的走了,他忘記百姓們擋他道路的事了?還是不準備和百姓們計較了?

百姓們心中大喜,猛然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溼透,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自己雙腿發軟,怎麼站都站不穩,擡頭看着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彩,明媚的太陽,長長的舒了口氣,撿回了一條命,好險啊。

“老夫人,太陽在西斜,外面風大,您進屋休息會吧!”嬤嬤的建議聲響在耳邊。

沈璃雪蹙了蹙眉,看向扶着丫鬟手,準備進府的老夫人,微笑道:“老夫人守信用,小女子佩服至極,沐國公府這麼大,裡面人多,東西肯定也很多,你們慢慢搬,不必着急,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再來接收宅院!”

老夫人猛然頓下腳步,犀利的目光射向沈璃雪:明天來接收宅院,豈不是給他們規定了一天的搬家時間,還假猩猩的叮囑慢慢搬,不着急,無恥的賤人。

“時候不早了,告辭!”看着老夫人陰沉的面色,沈璃雪笑容淺淺,輕挽了東方珩的胳膊:“咱們回家!”

“好!”東方珩點點頭,目光溫柔,攜着沈璃雪緩步向前走去,走出很長一段距離後,她還能感覺到老婦人射向她的銳利目光。

堂堂沐國公府,欠了賭債,被人逼的舉家外遷,連自己的祖宅都守不住,肯定會成爲整個西涼京城的笑話,沐國公府在朝堂的名譽也會一落千丈,接下來,她還有一系列的計劃,保證讓沐國公府身敗名裂,在朝堂再無立足之地。

淑妃失了孃家的庇護,在後宮就會舉步維艱,看她還如何囂張跋扈。

如玉的手掌輕握住她素白的小手,指尖微涼,沈璃雪擡頭看向東方珩:“珩,你怎麼了?手指怎麼這麼涼?”

東方珩低頭,墨色的眼瞳深不見底,聲音低沉,凝重:“璃雪,你有沒有覺得那個燕王很奇怪?”剛纔他站在沐國公府門口,一直在看燕王所在的軟轎。

“是有些奇怪!”沈璃雪蹙了蹙眉,一直說百姓們擋了他的路,可當沐國公府的事情解決後,他提都沒提百姓擋路之事,就那麼施施然的走了,好像他來這裡,完全是爲幫她解決沐老夫人。

“他一直坐在轎子裡沒有現身,真夠神秘!”轎簾半透明,東方珩隱約看到了轎中人的身影,還有他的聲音,隱約中,透着熟悉。

“我在皇宮見過燕王一次,是個很嚴厲的王爺,不過,他好像也很看不慣沐國公府的人,會不會是想借咱們的事打壓沐國公府,纔會幫咱們?”

沈璃雪,東方珩臉上都貼了假面皮,身份又是平民百姓,堂堂一國王爺,紆尊降貴幫他們對付沐國公府,除了這個理由,他們實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釋。

東方珩目光一凝:“你見過燕王,那他長什麼模樣?”

“一張國字臉,很英武,相貌也算英俊……”沈璃雪仔細回想着燕王的相貌,西涼皇帝,太子,皇子們相貌都很出衆,燕王站在他們中間,相貌只能算中等。

東方珩銳利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只是普通的相貌麼?

“珩,你怎麼突然間對這位燕王感興趣了?”沈璃雪擡眸,不解的看着東方珩。

“他是西涼最尊貴的王爺,又幫了咱們,一時好奇!”東方珩笑笑,黑曜石般的眼瞳深不見底。

沈璃雪點點頭,沒再繼續追問,看着天邊西下的夕陽,心情愉悅,頭靠着東方珩的肩膀,懶洋洋的道:“忙了一天,有些累,咱們回去後用了晚膳,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來接收沐國公府!”

將沐國公府重新裝飾一翻,大張旗鼓的搬進去,拆掉大門上方的牌匾,換上新的,讓所有人都知道沐國公府換了主人,沐國公府的人肯定會氣炸肺。

“好!”東方珩如玉的手指輕撫着沈璃雪絲綢般順滑的墨絲,嘴角揚着淺淺的笑,眼瞳卻如一汪幽潭,深不見底,喜怒無常,神秘莫測的燕王,相貌真的那麼普通?

子時,夜深人靜,牆壁上鑲嵌的夜明珠傾灑着暖暖的光暈,淺藍色的帳幔輕輕垂落在地,遮去滿牀曖昧,高貴的雕花大牀上,一對年輕男女相擁而眠,呼吸輕微,氣氛溫馨甜蜜。

突然,熟睡中的男子睜開了眼睛,眼瞳漆黑如夜,望着躺在他臂彎中熟睡的美麗女子,眸中閃過絲絲柔情,蜻蜓點水般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小心翼翼的收回手臂,悄無聲息的下了牀。

脫掉睡袍,揮手拿過一旁的裡衣,外衣穿上,輕輕爲沈璃雪掖好被角,確認她不會被凍着,東方珩拉好帳幔,縱身一轉,修長的身軀瞬間出了窗子,躍進漫無邊際的黑夜裡。

夜明珠光暖暖的照射,熟睡中的沈璃雪彷彿察覺到身旁少了人,睡的很不安穩,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低喃:“珩!”

纖細的手臂伸向東方珩的方向,卻抱了個空,迷濛的思緒漸漸清醒,慢慢眼開了眼睛,身旁的牀塌空蕩蕩的,暖暖的體溫還在,東方珩身上特有的松香氣息也還算濃,他剛離開不久。

沈璃雪一怔,擁着被子坐了起來,如瀑的青絲垂於身後,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珩!”她輕聲呼喚着,回答她的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人呢,去哪裡了?

沈璃雪心中疑惑,掀開被子下了牀,隨便披了件外衣,撩開了帳幔,外室裡黑漆漆的,東方珩沒在那裡處理信件,推開窗子看向書房,也是漆黑一片。

深更半夜,珩不在外室,不在書房,會去哪裡?

“子默!”沈璃雪對着虛空呼喚。

“郡王妃有何吩咐?”子默一襲黑衣,出現在窗子外面。

“安郡王呢?”沈璃雪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詢問。

“回郡王妃,郡王有事,出了別院。”子默輕聲回答着,語氣恭敬。

沈璃雪目光一凝,能讓東方珩深更半夜前去處理的事情,肯定不簡單:“他有沒有說什麼事?去了哪裡?”

子默搖搖頭:“沒有,郡王離開前,只吩咐屬下好好保護郡王妃!”

沈璃雪雪眸微眯,她和東方珩來西涼,是爲華盛之事,華盛和淑妃有關,他們設賭局騙沐濤交出沐國公府,是爲對付淑妃查出華盛的實情,東方珩深更半夜出去,肯定是去找華盛的證據了。

沐國公府!華盛和他有着密切的關係,府裡的人和物品明天就要搬到其他地方,今晚府裡會非常混亂,容易趁虛而入:“子默,隨我去沐國公府。”若是不出意外,珩也應該去了那裡。

夜深人靜,馬蹄聲很清析,無論是騎馬,還是坐馬車,都會有聲響,別院距離沐國公府也不算遠,沈璃雪,子默便運用輕功飛了過去,悄無聲息,沒有驚動任何人。

靠近沐國公府,激烈的打鬥聲傳來,喊殺聲一片,沈璃雪一驚,瞬間加快了速度,珩潛入沐國公府,被人發現了麼?上次他們偷了百萬兩銀子,他們都沒發現,沐國公府的戒備何時變的這麼森嚴了?

她越過重重障礙,落到沐國公府不遠處的屋頂上,凝眸向下看去,沐國公府大院內亮如白晝,幾十名侍衛手持寒光閃閃的長劍,圍攻一名黑衣人,黑衣人的招式快速,凌厲,帶着濃烈的殺氣,侍衛們仗着人多,車輪戰,也沒撈到多少好處。

“珩穿的是白衣吧!”東方珩喜穿白衣,滿櫃子都是白色衣服,深更半夜潛入別人家裡時,也毫不避諱的穿白衣,被侍衛們圍攻的是黑衣人,身形也不太像東方珩,沈璃雪沒有冒然前去營救。

“回郡王妃,郡王出門時,穿的的確是白衣!”子默落在沈璃雪身後,恭聲回答着,看向戰圈裡那道黑色身影,身形相似,身高也相近,但絕不是安郡王。

黑衣人不是東方珩,沈璃雪松了口氣,心中還是非常擔憂,黑衣人不是他,亂成一團的沐國公府裡也沒有他的身影,他沒來這裡,會去哪裡?

突然,一名侍衛趁着黑衣人不注意,揮劍刺向他的後心,黑衣人察覺到不對,快速躲閃着,避開了要害,卻被刺中了手臂,鮮血瞬間浸透了大半個衣袖。

沈璃雪蹙了蹙眉,黑衣人武功不錯,但他現在的一招一式都透着疲憊與無力,應該是受了重傷,纔沒有避開侍衛的偷襲……

“郡王妃,那名黑衣人,是那晚的斗篷人。”身後的子默突然開口,沉聲提醒。

“什麼?黑衣人是斗篷人?”沈璃雪一驚,定睛看去,黑衣人放開一切,用盡全力施展武功,寬大的斗篷在黑夜裡迎風飛揚,就像一面凌厲的旗幟,神秘莫測。

真的是那名斗篷人,他的武功和東方珩不相上下的,怎麼會被侍衛們打成重傷?

“暗衛們監視沐國公府時,發現他夜晚經常出現在沐國公府,有時是遠遠的觀望,有時是悄悄的潛入,好像在尋找什麼。”子默說出心中疑惑,頓了頓又道:“他武功極高,輕功也不錯,暗衛們幾次跟蹤,都被他輕鬆甩掉了,根本跟不到他。”

沈璃雪微笑,武功,輕功能和東方珩媲美的人,暗衛們當然跟蹤不到:“他每晚都來嗎?”

子默點點頭:“幾乎是每晚都來!”暗衛們監視沐國公府,每晚都會看到他。

沈璃雪挑眉,就這份毅力而言,他和這沐國公府,也是有深仇大恨的吧。

“嗤!”斗篷人一不小心,又被侍衛們砍了一劍,鮮血溢出,出招的速度比剛纔更慢了一些,但他凌厲的劍法還是傷到了幾名侍衛,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漫延。

侍衛們越來越多,將他重重包圍,他身受重傷,體力有些不支,想逃離,並不容易,用力揮着劍,苦苦支撐。

沈璃雪看着那抹黑色身影,快要淹沒在侍衛羣中,但他不屈服,不認輸,揮舞着長劍,用力拼殺,嘴角揚起一抹淺笑,浴血奮戰,勇氣可嘉。

但他獨自一人,肯定熬不過沐國公府的車輪戰,身體虛弱,連逃離的體力都沒有了,輸掉只是早晚的事情。

突然,黑色斗篷的帽子被風掀起一角,明亮的火光中,沈璃雪看到了男子的一半臉龐,清冷的眸中閃爍着濃濃的震驚,怎麼會是他?

眼看着又一名侍衛的長劍即將落到他身上,沈璃雪眨眨眼睛,目光一凝,揮手戴上一方面紗,遮住了小臉,纖細的身形瞬間躍下房屋,青色長鞭在半空中揮劃出優美的弧線,對着侍衛們狠狠甩了過去。

“啪啪啪!”侍衛們毫無防備,青色長鞭狂舞肆虐着,所過之處,侍衛們無不哀嚎着倒地,衣衫被打破一條長長的痕跡,點點血跡驚現。

黑衣人壓力頓減,回頭一望,沈璃雪一襲淺紫色的衣衫,手持長鞭,從天而降,墨絲飄飛,衣袂飛揚,宛若暗夜中的精靈,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還有同夥,快,殺了他們!”侍衛們短暫的錯愕後,迅速反應過來,眸中染滿了憤怒,怒吼着,快速衝向沈璃雪和斗篷男子。

子默也從屋頂躍下,目光寒冷如冰,手腕一翻,長劍出鞘,銀光閃爍間,跑在最前面的幾名侍衛已被他斬殺在地:“郡王妃,你們先走,卑職斷後!”

“子默,小心!”子默武功不錯,他獨自一人,完全能從這些侍衛的包圍下脫身。

沈璃雪沒再多言,纖細的身影瞬間來到黑衣人面前,抓着他的胳膊,雙足輕點,運用輕功帶着他快速飛離沐國公府。

眼看着沈璃雪和黑色斗篷人騰至半空中,就要逃離,沐國公府暗中的侍衛們急忙搭弓上弦,黑色羽箭對着兩人快速射了過去。

沈璃雪冷冷一笑,纖手一揚,青色長鞭揮舞的密不透風,黑色羽箭到了近前,紛紛被打落在地。

黑色斗篷男子袖袍一揮,強勢的勁風揮出,羽箭到了兩人面前,再次全部掉落。

侍衛們大驚,絕不能放他們離開,再次搭弓上弦,擡頭後,羽箭對準了剛纔的位置,卻見半空已是空蕩蕩一片,哪裡還有沈璃雪和黑色斗篷人的影子。

再看子默,手持長劍,在侍衛羣中來回揮舞,招招凌厲,步步殺機,毫不留情,每出一招,必有一名侍衛受傷或倒下。

侍衛們憤怒着,用盡全力和他拼殺,卻沾不到他分毫衣角。

子默揮劍打開一名侍衛,擡頭看向半空,沈璃雪,斗篷人漸行漸遠,他暗暗鬆了口氣,郡王妃安然無恙的離開了,他也可以走了。

侍衛們如潮水般繼續涌來,他嘴角輕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手腕一翻,長劍快如游龍,迅速劃過跑最前面的,四五名侍衛的脖頸,鮮血飛濺間,他已騰至上空,向着沈璃雪離開的方向,快速飛去。

恰在此時,沐濤大步走進了院落,院子裡只剩下幾十名侍衛的屍體,哪還有刺客們的影子,氣的暴跳如雷:“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追,一羣沒用的酒囊飯袋!”

“是!”侍衛們答應着,手持長劍,快速追趕。

沐濤擡頭看向天空,咬牙切齒,刺客,黑衣人,一個又一個,把他沐國公府當成什麼了,想來就來,折騰的烏煙瘴氣,留下一堆爛攤子後,再拍拍屁股,飛身離開,真真可惡!

抓到他們,一定要碎屍萬斷。

攪亂沐國公府的罪魁禍首沈璃雪,黑色斗篷人早已遠離了沐國公府,在偏僻的小巷子裡急步行走。

黑衣人身受重傷,輕功不能用,身體踉蹌着,走的也極慢,沈璃雪從旁攙扶着,儘量適應他的慢腳步,

黑色斗篷人是男子,沈璃雪是女子,爲防親密過度,她一直在用雙臂支撐他,但他傷的太重,全身的重量幾乎全都靠到了沈璃雪的雙臂上,她雙臂被壓的發麻,額頭也有虛汗滲了出來:

他怎麼這麼重,胳膊快被壓的沒知覺了,東方珩重病,她揹他的時候,都沒感覺這麼累。

“咳咳咳!”突然,黑色斗篷男子停下腳步,手捂着嘴巴劇烈咳嗽起來,咳的身體都在輕輕顫抖。

“你還好吧?”沈璃雪關切的詢問,遞過去一方絲帕,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到了她手背上,她目光一凝,他的傷口還在流血。

“沒事!”男子接過絲帕,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聲音故做蒼老,嘶啞:“爲什麼要救我?”

沈璃雪微微一笑:“你夜探沐國公府,和他們肯定是有仇的,我也和他們有過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我救你!”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斗篷男子重複着這句話,看沈璃雪的目光充滿了疑惑與新奇。

沈璃雪挑挑眉,這句話現代人經常說,古代人初次聽到,需要慢慢消化:“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別院是屬於東方珩,沈璃雪兩人的地方,他們又來自青焰,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他們,也不想讓別人打擾他們,男子傷的很重,還是回他自己家調養最合適。

“我……在西涼沒有家!”男子低沉的語氣多了一絲惆悵。

沈璃雪微笑的看着他,眼瞳深處隱有怒氣縈繞,清靈的聲音暗帶凌厲:“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你是西涼皇室的人,怎麼可能會沒有家,燕王爺,你只需要告訴我燕王府在哪個方向,我立刻就能送你回到家。”

斗篷男子猛然擡頭看向沈璃雪,他戴着斗篷帽,沈璃雪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看她的目光滿是震驚:“你怎麼知道我是燕王?”

沈璃雪挑挑眉:“剛纔打鬥的時候,您的斗篷被掀開了一小片,雖然只有一瞬間,但藉着院子裡的火光,我還是看清了您的樣子。”

侍衛們都在圍攻燕王,那斗篷掀開的極小,時間也極短,可以說是轉瞬即逝,他們都沒看到燕王的模樣,但沈璃雪站在屋頂上,又無所事事,自然看清了。

燕王重重嘆了口氣:“本王僞裝的這麼嚴密,想不到百密還是終有一疏,也許,這就是天意!”

“燕王爺,我送您回府吧,您的燕王府在哪個方向?”堂堂西涼燕王,高高在上,深更半夜,獨自一人暗闖沐國公府,還被侍衛們打成重傷,事情怎麼聽怎麼怪異。

世間每個人都有秘密,燕王不願意說,沈璃雪也識趣的不去問,先送他回府養傷,再慢慢調查不遲。

“本王身受重傷,暫時不能回燕王府?”燕王的聲音有些低沉,暗帶着絲絲痛楚,是傷口在尖銳的疼。

“爲什麼?”沈璃雪不解的皺眉,一般人受傷,都是在自己家養傷的,爲何燕王受了傷,反倒不能回去了?

“事情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告訴你,你住哪裡?”燕王的聲音漸漸變的有氣無力,每說一句話,都像凝聚了全身的力氣,彷彿隨時都會昏倒。

沈璃雪蹙了蹙眉,東方珩是不會允許外人住進別院裡的,燕王又是西涼王爺,身份特殊,更加不會讓他入住:“燕王爺,我住的地方,你恐怕不能……”

“璃雪,既然燕王爺願意入住寒舍,咱們豈有拒絕之理!”熟悉,淡漠的聲音響起。

沈璃雪一怔,側目看去,東方珩自漆黑的夜幕中走來,一襲白衣隨風輕揚,長身玉立,氣勢不凡,墨色的眼瞳看着燕王,幽冷如浩瀚無邊的大海。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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