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氏,沈盈雪,趙姨娘,沈採萱坐馬車來到布粥街時,沈璃雪,丁嬤嬤和幾名侍衛正站在粥桶前布粥,衣衫襤褸的乞丐們,手拿破碗,排着還算整齊的隊,一個一個陸續上前,領過粥後,喜笑顏開,對沈璃雪、侍衛連聲道謝。
“夫人!”看到雷氏下了馬車,丁嬤嬤急忙將勺子交給一名侍衛,快步走了過來,目光燦燦的,低了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雷氏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早吩咐過等她來了再布粥嗎?怎麼提前開始了?
丁嬤嬤壓低聲音,添油加醋的將事情始末講述一遍,摘清了自己的責任,將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沈璃雪身上,臨了,還加了一句:“奴婢想阻攔,但沒攔住,大小姐威脅要趕奴婢出府,衆目睽睽之下,奴婢逼不得已才……”
又是沈璃雪!
雷氏微眯了眼眸望去,沈璃雪盈盈立於粥桶前,優雅,熟練的爲乞丐們盛粥,溫暖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明媚的小臉比天上的朝陽還要耀眼,水綠色的衣袂隨風輕飄,美的如同畫裡走出的仙子。
一陣寒酸味飄來,卻是兩名老年乞丐,相互攙扶着自她們面前走過,略帶激動的議論聲隨之傳入耳中:“那位相府千金心腸真好……”
“是哪,長的也漂亮,一定會有好報的……”
沈盈雪氣的咬牙切齒,粥是她們命人熬的,馬車,車伕也是她們安排的,沈璃雪不過是坐了個軟轎,趕在她們之前跑來了這裡,就攬走了所有功勞,成了乞丐們的大恩人,憑什麼,憑什麼啊?
雷氏微微變了臉色,布粥,是她爲自己和沈盈雪揚美名所出的計策,沒想到沈璃雪橫插一腳,將此次布粥改成了她成名的踏腳石……
“娘,咱們去拆穿沈璃雪的虛僞面容!”沈盈雪美眸噴火,憤憤不平,拿別人的勞動成果當成自己的功勞,虛僞小人一名,定會遭萬人唾罵。
“不可!”雷氏急聲制止,她們是相府主人,沈璃雪也是相府千金,算起來,是一家人,當着這麼多乞丐的面,爲了布粥相互指責,就像潑婦罵街一般,只會讓別人笑話,沈璃雪臭名遠揚,她們也好不到哪裡,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還是不做爲妙。
“那咱們費盡心力苦心經營的一切,就這麼拱手讓給沈璃雪了!”沈盈雪美眸噴火,眸底滿是不甘與氣急敗壞。
“當然不是!”雷氏微微笑着,款款向粥桶走去:“現在布粥也不算晚!”
“夫人,盈雪妹妹,你們來了!”沈璃雪一邊微笑着同雷氏,沈盈雪打招呼,一邊爲乞丐們盛粥:“剛纔我在盛粥,無法前去迎接,夫人,妹妹莫怪!”沈盈雪居然沒跑過來吵鬧,真沉得住氣!
乞丐們紛紛望向雷氏,沈盈雪,目光質疑,不似對沈璃雪的友善:同是一家人來布粥,爲何綠衣的千金來這麼早,她們來這麼晚?
沈盈雪美眸憤怒的快要噴出火來,不是她們來的晚,是沈璃雪耍了陰謀,走在了她們前面……
雷氏相對鎮定許多,笑容和藹:“璃雪布粥安民,我誇獎還來不及,豈會怪罪,在府裡熬粥太久,有些累,來晚一步,沒有耽擱布粥吧?”
沈璃雪微笑:雷氏真是聰明,假意關切着自己,還不忘間接告訴乞丐們,這粥是她熬的,來晚是因爲爲熬粥耗費了心力!
“布粥剛開始,夫人沒有來晚!”沈璃雪坐的軟轎不比馬車快多少,再加上丁嬤嬤的阻攔,時間十分緊迫,她這一桶粥才佈下五分之一不到……
“盈雪,採萱,幫忙布粥吧!”牆角閃過一道人影,雷氏眸光沉了沉,未再多說什麼,領着沈盈雪,沈採萱走到粥桶前,接過侍衛們手中的勺子開始布粥,雖然晚了些,美名被沈璃雪搶走大半,但她們布粥的目的,可不僅於此……
雷氏悄悄擡頭,望向不遠處的一扇窗子,嘴角輕輕揚起一抹詭異的笑……
那扇窗子後是一間裝飾豪華的雅間,坐在其中,可縱觀好幾條街道的情景,一名四、五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靜靜立於窗子旁,俯視着雷氏等人布粥的情形,目光深不見底,嘴角更微微上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相府家眷倒是樂善好施!”
聲音沉穩,平靜,讓人聽不出他話中的真正意思。
“是啊!”東方湛站在對面,目光掃過布粥的雷氏,沈盈雪,沈璃雪,回答的含糊其詞,尤其是在看到沈璃雪明媚的笑容時,心中莫名的閃過一絲疑惑,這場布粥,真的可以順利完成嗎?
雷氏一向養尊處優,沒做過這種粗活,更何況,她又是丞相夫人,身份尊貴,不宜過度勞累,象徵性的布了幾碗粥,做了做樣子,就將事情交給嬤嬤,自己坐到一邊休息了。
沈採萱一向自恃清高,最不是待見貧窮之人,爲揚美名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來了這裡,聞着乞丐們身上散發的陣陣惡臭,她都快要被薰昏了,見雷氏休息了,她也隨便找了個理由,跑去雷氏身邊服侍……
反倒是沈盈雪,盈盈玉立,禮貌得體,微微笑着一副標準的大家閨秀模樣,不厭其煩的爲乞丐們盛粥,絲毫都未喊累。
沈璃雪微笑,沈盈雪身爲相府嫡出千金,一向嬌生慣養,從未乾過活,今天怎麼變的這麼有耐心了?雖說她布粥時,拿勺子的姿勢不太對,盛的粥也是有多有少,十分不均勻,但也是在行善……
一名乞丐走上前來,陣陣酸臭味飄散,禮貌微笑的沈盈雪緊緊皺起了眉頭,眸底閃過一絲濃濃的厭惡,強忍着噁心爲那人盛了粥,快速打發他離開……
沈璃雪雪眸微眯:看來沈盈雪是討厭布粥的,她這麼賣力表現,應該另有目的……
雷氏坐在臨時搭成的涼棚裡,輕抿着茶水,目光不時望望布粥的情形,一名十歲左右的小乞丐端着一隻破碗跑到隊伍中,領了一碗熱粥,笑嘻嘻的端走了,片刻之後,他又跑了回來,擠進隊伍裡又領了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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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氏皺皺眉,並未多言,身旁的沈採萱忍不住了,急步上前,雷氏想攔,已然來不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但願她不要將事情鬧大。
沈採萱擋住小乞丐的去路,冷聲訓斥道:“小弟弟,一個人只能領一碗粥,你把粥都領光了,別人怎麼喝啊?”
沈採萱高昂了下巴,責備的目光狠狠射向沈璃雪,小男孩一次粥是在沈璃雪旁邊領的,另一次是在她那裡領的,她沒長眼睛,看不到有人領重了嗎?
“我領粥不是自己喝的,是給重病的爺爺、奶奶喝!”小男孩的聲音脆生生的,帶着絲絲怯意。
同是乞丐,彼此之間有些瞭解,附近的乞丐們都知道小乞丐的情況,紛紛望向沈採萱,眸中滿是責備,竊竊私語:
“這人是真善還是裝善,人家重病不能動,讓孫子來領個粥都不成……”
“就是,虛僞!”
“我只是……只是……”沈採萱一張小臉紅一陣,白一陣,絞盡腦汁也沒說出合適理由,最後瞪了小男孩一眼,狠狠跺跺腳,快速奔回了雷氏身邊。
衆人看雷氏的目光,瞬間也帶了異樣,不會是那位夫人指使那千金前來訓斥的吧!
沈璃雪故做無奈的笑笑:“採萱真是太沖動了!”她的所作所爲將雷氏一行人的虛僞暴露在了衆人面前,這揚起的是美名,還是臭名,猶未可知啊。
沈璃雪明媚的笑容,看到沈盈雪眼中是濃濃的炫耀與挑釁,強忍了怒氣,壓低聲音道:“沈璃雪,這一切不會是你故意設計的嗎?”
“妹妹說的哪裡話,我也是相府千金,相府的名聲關係到我的將來,大庭廣衆之下算計你們對我有什麼好處?”沈璃雪毫不客氣的反駁。
小乞丐爺爺、奶奶身體有病,她不過是囑咐那小乞丐多來領幾次粥,其他的,可是什麼都沒做,若是雷氏,沈採萱心胸開闊些,事情怎會鬧成這樣。
“不是最好!”沈盈雪恨恨的答應一聲,悄悄將一些小顆粒撒進了沈璃雪面前的粥桶裡,嘴角揚起一抹詭異,陰冷的笑。
沈璃雪彷彿沒有看到,拿起勺子將粥攪勻,幾點粥沫不經意的掉落進沈盈雪的粥桶裡……
太陽越升越高,來領粥的人卻絲毫都沒有減少,沈璃雪累的手臂痠軟,正準備去涼棚裡休息休息,幾名乞丐相互攙扶着來到粥桶前,衣衫破爛,身體贏弱,雙目赤紅,怒聲道:“你們布的這是什麼粥,我們喝了之後,不停拉肚子,都快虛脫了……”
沈盈雪眼睛一亮,卻故做不知的急聲道:“這麼多乞丐喝了粥都沒事,就你們肚子不舒服,你們是不是吃其他東西了?”
乞丐恨恨的瞪着沈璃雪,沈盈雪等布粥之人:“除了喝粥外,我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這……”沈盈雪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故做爲難:“我們熬粥時非常仔細,照理說,不會混進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你們還記不記得是在哪個桶前領的粥?”
乞丐們一怔,憤怒的目光猛然射向了沈璃雪:“聽聞其他乞丐說,她那桶粥味道最好,我們便排隊去領,沒想到那粥居然有問題……”
沈盈雪心中冷笑,卻故做不知的驚呼:“姐姐,是你熬的粥出了問題?熬粥要仔細,你沒放什麼不該放的東西吧!”
“熬粥的材料可是夫人分配給我的!”沈璃雪心中冷笑,難怪相府各房各院的桶都貼了標記,又規定誰熬的粥誰來布,原來是爲了算計自己。
沈盈雪幸災樂禍的目光宛若利刃落在沈璃雪身上:“材料分配給了你,你可以隨意添去,別人可是做不了手腳的!”
她熬的粥害人腹痛,肯定會被人指責,唾罵,再嚴重些,說不定會被暴怒的乞丐們狂打一頓,哼,誰讓她搶着跑來布粥街,搶自己功勞的,活該!
乞丐們憤怒的目光狠狠瞪着沈璃雪:“小姐,人證物證據在,你還有何話說?”
她們果然真是早有準備,成足在胸,設好了圈套,只等着自己跳進陷阱,一旦證實她的粥有問題,那她必定會受千人指責,萬人唾罵,僞善的罪名她就一輩子都摘不掉了,並且,以沈明輝性子,定會痛恨她,輕則趕出相府,再嚴重些,她可能要在相府的柴房裡過一輩子了……
望着乞丐們憤怒,駭人的表情,沈璃雪忽然輕笑:“我熬的粥絕對沒問題,若是不信,我可以喝給你們看!”
在沈盈雪幸災樂禍,乞丐們嚴重懷疑的目光中,沈璃雪從自己粥桶中緩緩盛了碗粥,慢慢喝下。
半盞茶,一盞茶,兩盞茶,隨着時間的流逝,沈盈雪得意的笑容微微凝固,心急如焚,她的粥明明有問題,爲何她沒出事?還是說,她體質好,撐的時間長些……
**的乞丐們相互對望一眼,面面相覷:他們明明看到一些乞丐喝了粥後拉肚子,有人悄悄告訴他們,那些乞丐是在綠衣千金這裡領的粥……
“相府熬了白米粥四桶,小米粥三桶,我這裡布的是白米粥,另外還有三桶白米粥,你們是不是記錯領粥的地方了?”沈璃雪微微笑着淳淳善誘,魚兒就要上鉤了。
“記錯了,記錯了,的確是我們記錯了……”乞丐們訕訕的,隨聲附和沈璃雪的話,掩飾尷尬,他們根本沒從沈璃雪這裡領過粥,聽人說她的粥有問題,就義憤填膺的奔來問罪了。
沈盈雪心中壓抑的怒火騰的燃燒起來:“姐姐什麼意思,懷疑我的粥有問題嗎?”
沈璃雪目光清冷:“我只說我的粥沒問題,可沒說懷疑妹妹……”
沈盈雪咬牙切齒,四桶白米粥,有三桶是她和雷氏命人熬的,沈璃雪的沒問題,那不就是間接指責她們的有問題。
見乞丐們懷疑的目光紛紛望來,沈盈雪如法炮製,慢騰騰的從自己粥桶裡盛了碗粥,傲然道:“看清楚了!”這粥是她命夏錦監管着熬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沈盈雪喝了口粥,頓時緊緊皺起了眉頭:沒有小菜,這白粥又沒任何味道,難以下嚥啊,真不知道沈璃雪怎麼喝下去的!
沈璃雪和乞丐們從旁虎視眈眈的看着,她又不能放棄,只得硬着頭皮,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白粥清淡如水,她很不習慣,每喝一口都要咀嚼半天,看的乞丐們都替她着急,喝碗粥而已,怎麼這麼慢?
突然,沈盈雪腹中傳來一聲輕響,緊接着居然騰起陣陣痛意,似有萬馬奔騰,沈盈雪一驚,下意識的放下粥碗,捂住了肚子。
沈璃雪冷笑,這麼快就發作了,面上卻故做不知的詢問道:“妹妹這是怎麼了?腹痛嗎?”沈璃雪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附近的乞丐們聽到。
前來討公道的乞丐瞬間明白,狠狠的怒瞪着沈盈雪:“原來是你的粥有問題!”
“不是,不是的……”腹中疼痛,又被乞丐指責,沈盈雪心急如焚,她明明將巴豆下到了沈璃雪粥裡,爲什麼有問題的會是她的粥?
“她居然給咱們布有問題的粥!”乞丐的質問聲引起了連鎖反應,那些腹痛的乞丐紛紛圍了過來,狠瞪着沈盈雪,赤紅的眸底憤怒的快要噴出火來:“虛僞……僞善……無恥小人……”
“不是的……你們誤會了……”他們雖是乞丐,但人數衆多,圍在一起,場面甚是壯觀,每個人都惡狠狠的盯着她,彷彿想將她生吞活剝。
沈盈雪久居後院,哪見過這種陣勢,嚇的有些發抖,腹中還疼痛着,她不知道要如何處理了,急聲呼喚:“娘,娘……”
“各位,有話好好說!”雷氏擠開人羣走了過來,不悅的望了沈盈雪一眼,眼看着粥就要布完了,今日的善舉會得到別人的讚揚,哪曾想臨了竟出了這種事。
悄悄命侍衛們形成陣勢,保護着自己和沈盈雪,雷氏優雅端莊的面向衆乞丐,雍容華貴,氣質不凡,微垂的眼瞼,隱隱有種俯視衆人的感覺:“白粥之事,是個誤會……”
冷眼望向沈璃雪,雷氏目光冰冷:事情肯定和她脫不了關係,先處理眼前事情,回府再和她算賬!
“我們親眼所見,還有什麼誤會?”雷氏的高高在上,一副施恩的模樣,讓乞丐們很不舒服,怒氣衝衝的指責着:“不想布粥就不要假慈悲……”
“就是,在布的粥裡做手腳,害我們虛弱的都站不起來了……”
“兄弟們,少和她說廢話,砸了她那害人的粥桶……”
吼!一顆石激起千層浪,憤怒的乞丐們吼叫着蜂擁而上,推開忙亂的相府侍衛,衝到了驚慌失措的雷氏,沈盈雪面前。
雷氏雖是丞相夫人,卻也久居內院,從未見過這種**的情形,望着瘋狂涌來的乞丐們,茫然失措拉了沈盈雪,轉身就欲逃離,卻被憤怒的乞丐們揪住衣服狠狠扯了回來,手一鬆,母女們瞬間被人擠開。
“我可是丞相夫人,你們敢……唔……”雷氏話未落,已被人揪住頭髮,狠狠按進了粥桶裡,雷氏喘不過氣,下意識的雙臂胡亂抓,拼着力氣擡起了頭,端莊的臉上佈滿粘稠的白粥,白色顆粒順着臉頰緩緩下落,模樣極是狼狽……
“娘,救我,救我啊……”沈盈雪被幾名乞丐合力高高舉起,大驚失色的驚聲尖叫着,美麗的小臉上佈滿了淚痕,配上她那扶風若柳的身姿,一眼望去,甚是可憐。
乞丐們憤怒到了極點,根本沒人憐香惜玉,抓着沈盈雪,狠狠砸進了粥桶裡:“撲通!”白粥四濺,沈盈雪臉上,發上,身上沾滿了粘粘的白粥,模樣甚是狼狽。
但乞丐們還不解氣,將她提起來,砸進去,提起來,再砸進去,反覆幾次,沈盈雪滿身全是白粥,白色的顆粒順着臉頰,衣服悄然滑落,那模樣已不是狼狽一詞所能形容的。
更有好色的乞丐,趁着人多混亂,悄悄觸摸雷氏,沈盈雪的胸和屁股,柔軟的彈性,讓他們愛不釋手,摸摸,再摸摸,沈盈雪的哭喊,雷氏的怒斥聲夾雜在乞丐們的憤怒聲中,形成一曲雜亂的樂章……
沈璃雪站在人羣外,冷眼旁觀沈盈雪,雷氏被羞辱,嘴角輕揚着冰冷的笑:乞丐們腹痛,並沒有懷疑粥有問題,就算懷疑了,他們也不敢前來挑事,偏偏沈盈雪故做聰明,讓人煽動乞丐們前來找自己麻煩,那些喝了問題粥的乞丐間接被壯大了膽,就羣起而動手了。
今天這種局面,可是她自找的,如果她不往自己粥裡下巴豆,自己就不會悄悄將那些巴豆倒回她粥裡,現在她也不會這麼倒黴了!
沈璃雪輕輕轉身,清冷的目光望向不遠處的一扇窗子,雷氏坐在涼棚裡休息時,總是不經意的看向那裡,窗子後應該坐着一位或幾位位高權重之人……
沈璃雪靜靜站立着,衣袂輕動,嘴角輕揚,墨色眼瞳中折射的銳利光芒彷彿洞察一切,窗子旁的東方湛莫名的眼皮一跳,距離這麼遠,沈璃雪應該看不到自己,可不知爲何,他有一種被人看穿的感覺……
注視着下方的混亂,中年男子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漆黑的眼瞳深不見底,冷聲道:“回宮!”真是一出無聊的鬧劇!
街道十分混亂,走廊只傳來熟悉又沉重的腳步聲,沒有人的說話聲,甚至於,連呼吸聲都很輕微,氣氛十分壓抑,沈明輝站在雅間窗前,目光冷冽,面色鐵青,一股惡氣堵在了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堵的人心口生疼。
他請求湛王請皇帝來此處用早膳,是爲讓他們一觀相府主人樂善好施,證明他沈明輝忠君愛國,爲君分憂,在重大的國事面前,相府那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皇帝不會忽略他讓女兒頂罪之事,在國事上會更重用他。
可是,皇帝看到了怎樣的一幕?
丞相夫人假慈善,她不到,寧願讓乞丐們餓着,也不給開桶佈施,好不容易布粥了,那熬的粥又出了問題,乞丐們喝了,肚子疼,激起了民憤,將布粥的尊貴夫人拖着打,丟人啊,丟死人了。
此次布粥,的確揚名了,但揚的是臭名,遠揚整個青焰京城,他苦心佈置的完美無缺的計劃,怎麼會變成這樣?
目光望到迎風而立的綠衣女子,沈明輝目光一寒,璃雪,這件事情,肯定和她脫不了關係!
胸口一陣血氣翻騰,沈明輝抑制不住,一口老血噴了出來,整個人軟軟的倒在了地上,意識消散前,聽到侍衛們的驚呼:“沈丞相……”
“住手,都住手!”順天府眉頭緊皺,滿面正色,帶着大批人馬自街角飛奔而來,乞丐們先是一愣,隨即鳥作獸散:“官差來了,快跑啊!”
乞丐們身體虛弱,逃跑的速度卻是極快,片刻功夫,滿大街的乞丐消失的乾乾淨淨,丫鬟,嬤嬤上前,將滿身白粥,髮髻凌亂,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的雷氏,沈盈雪扶了起來:“夫人,小姐!”
雷氏身爲丞相夫人,都是以端莊賢淑的模樣示人,像今天這般狼狽的樣子,丫鬟,嬤嬤,沈採萱,趙姨娘還是第一次見,想笑,卻又不敢笑,低了頭爲她清理髒污,面容十分古怪。
“你們是怎麼護主的,看到我和夫人被人欺負,就不會上前幫忙嗎?”沈盈雪受了委屈,滿腹怒氣縈繞,堵的胸口疼,對着丫鬟,嬤嬤侍衛們發了出來。
丫鬟,嬤嬤們相互對望一眼,連大氣也不敢出,當時場面太混亂,就連身強體壯的侍衛們都被乞丐們擠到了一邊,柔弱的她們哪能擠進來救主。
“沈夫人,沈小姐!”順天府下了馬,快步走了過來,間接爲丫鬟,嬤嬤們解了圍,望着滿身白粥,狼狽不堪的雷氏,沈盈雪,面容十分古怪,怎麼看都像是憋笑到要內傷了。
好心好意前來布粥,卻弄巧成拙,讓乞丐們追着教訓,這種千年奇事不但發生了,還讓他看到了,順天府輕咳一聲,平復情緒,輕聲道:“你們沒事吧!”
雷氏靜靜站立,任由丫鬟,嬤嬤爲她擦拭滿身粥污,雍容的氣勢不減:“多謝大人關心,我們沒事……”
“大人,您一定要將那些刁民繩之以法,我們好心好意來布粥,他們居然這般無法無天……”沈盈雪憤憤不平,怒氣衝衝的報怨着。
“那是自然!”順天府語氣凝重,精神卻不甚集中,明顯是在敷衍!
“沈璃雪,是你害我!”側目,沈盈雪看到了完好無損的沈璃雪,美眸中憤怒的快要噴出火來。
“妹妹,指證別人要有證據,不可信口雌黃,胡言亂語,衆目睽睽,你是被乞丐折磨,和我有什麼關係?”沈璃雪微微笑着,目光清新自然,眼瞳卻幽深到了極致,隱隱帶着魔氣,攝人心魄。
沈盈雪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不敢看沈璃雪的眼睛,卻也不想輕易放過她:“咱們同在這裡布粥,我和母親被乞丐整的這麼狼狽,你卻半點事情都沒有,還說你沒做手腳……”
“妹妹和夫人熬的粥有問題,他們喝了腹痛,才找你們麻煩,我的粥沒問題,他們當然不會教訓我!”說着,沈璃雪望了安然無恙的丫鬟,嬤嬤們一眼:“乞丐們雖野蠻,卻不會波及無辜之人……”
相府來了這麼多人,不止沈璃雪,沈採萱,趙姨娘等人也都是安然無恙的。
沈璃雪!沈盈雪氣的咬牙切齒,照她的意思,自己和母親被乞丐教訓,是罪有應得了……
輕抿一口茶水,沈璃雪望一眼雷氏和沈盈雪,淡淡道:“夫人,妹妹,你們這身裝束,着實不雅,還是回府換件衣服吧,這裡的爛攤子,我會命人收拾的!”
沈璃雪側目望向不遠處那扇黑漆漆的窗子,裡面的人都已經走了,雷氏也沒必要再繼續演戲了。
雷氏悄悄望了眼窗子,眸底閃過一抹凝重,眉頭緊緊皺了皺:“盈雪,隨我回府!”她們現在太狼狽,氣勢上就已經輸了三分,再加上她們剛經歷一劫,心緒煩燥,沈璃雪卻一直都在氣定神閒的養精蓄銳,若是現在與她交鋒,她們幾乎沒有贏的可能。
先回府洗漱,裝扮清爽了再教訓她不遲。
雷氏的命令,沈盈雪不敢反駁,狠瞪了沈璃雪一眼,強忍了怒氣,和雷氏坐着馬車離開,丫鬟,嬤嬤,沈採萱,趙姨娘也跟着回府了,順天府則帶着官差們前去緝拿**的乞丐們,整個布粥街就只剩下沈璃雪與幾名下人。
交待下人收拾粥桶,打掃街道,沈璃雪坐到涼亭中悠閒飲茶,清冷的目光微微沉了下來:
京城乞丐越來越多,人心不穩都是事實,若是不加安撫,說不定他們會在有心人的煽動下起**,雷氏,沈明輝布粥是善舉,可安撫民心,就算那人知道沈明輝此舉,是爲抹去讓庶女爲嫡女頂罪的污點,揚行善親民的美名,他也不會多加評判,因爲沈明輝着實爲皇帝分了憂。
如今,雷氏弄巧成拙,不但沒能安撫到乞丐們,還讓他們有了暴怒情緒,更加不容易控制了,事情傳到皇帝耳朵裡,沈明輝就是錯上加錯,事情肯定不會善了。
嘴角輕揚起一抹悠美的弧度,沈璃雪款款起身,正欲離開涼棚,目光望到一名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坐在不遠處的角落裡,目光望着那些被收起來的粥桶。
沈璃雪蹙了蹙眉,早晨她坐軟轎來到這裡時,那名男子就坐在角落裡,由於他那與衆不同的衣着,她還多看了幾眼,沒想到別的乞丐都走了,他還坐在那裡,難道他有腿疾,不能走路?
涼棚裡放着一碗還算溫熱的粥,沈璃雪隨手端了,快步走向那名黑衣男子,嫣然一笑,如春花開放:“最後一碗了,趁熱喝吧!”
“謝謝!”走近了,沈璃雪猛然發現,黑衣男子大約十七八歲,長的極是好看,目光清澈如泉,不見半分雜質,微微一笑,兩頰浮現兩個淺淺的酒窩,再配上他茫然的神色,彷彿單純不諳世事。
他不像是乞丐,倒像是哪家丟失的單純少爺!
沈璃雪笑笑,起身欲走,卻被男子拉住了衣袖,目光清澈的一眼能夠望進心裡:“謝謝你的粥,你等等!”
男子目光晶亮,嘴角揚着友好的笑,放下粥碗,站起身,快速跑進一家鋪子。
沈璃雪揚眉,原來他正常的很,根本沒有腳疾!
稍頃,男子從鋪子裡走了出來,手中捧着一包東西,身後,一名小二急衝衝的跟了出來,伸手去拉他的衣服:“公子,您還沒付銀子……”
小二的手即將碰到衣服的瞬間,手腕突然被黑衣男子緊緊鉗住,骨頭彷彿要被捏碎般,痛的他直叫喚:“公子,放手,放手啊……”
沈璃雪揚揚眉:看來,他還是位高手!
“什麼是銀子?”黑衣男子鬆了手,目光清澈,茫然。
“銀子就是你買糕點要付的錢!”小二輕揉着手腕,耐心的解釋着,他可不敢再碰這位客人了,力氣真大,剛纔手腕險些被他捏碎。
“什麼是錢?”黑衣男子再次不解。
“錢就是……就是……”小二急的團團轉,卻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了。
“錢就是你拿了糕點,要付給別人酬勞,這叫等價交換!”沈璃雪走上前,將一塊銀子放進小二手裡,無奈的望向黑衣男子:“下次出門買東西,記得帶銀子!”
“是嗎?那你送我粥,爲什麼沒要銀子?”黑衣男子滿目不解,不是故意找麻煩,而是真的不明白。
沈璃雪:“……”
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知道,這人是常年悶在不知名的地方,不懂東西買賣,還是智商停留在了小孩子階段:“你上街買東西時,都不付銀子嗎?”
“以前都是別人給我送東西的,我沒買過!”黑衣男子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那給你送東西的人呢?”男子有着良好的修養,目光,笑容也很純淨,但有意無意間,總會散着一種高貴的氣勢,身份定然不平凡。
“前天晚上我們走散了……”男子淡淡說着,語氣有些低沉。
“你該不會是坐在那裡等了一天一夜吧!”沈璃雪皺眉,坐着等一天一夜,豈不是也餓了一天一夜,這行爲真是有點,傻了!
“嗯!”男子點點頭,沒人帶着,他不知道要做什麼啊。
沈璃雪無奈扶額,他的智商真的還在小孩子階段:“我幫你找家客棧住吧,別坐在牆角等了!”沈璃雪不愛多管閒事,但這個人實在是,太傻了……
京城繁華似錦,沈璃雪也沒走遠,就在牆角對面給黑衣男子找了家客棧,付了幾天房錢,又送了男子二十兩銀子:“這間房間可以看到整條街上的情形,你就在這裡等你要等的人吧!”
“這個,送給你!”男子將手中包着糕點的紙包遞了過來,笑容純淨,眼睛明亮。
沈璃雪一怔:“你進鋪子買糕點,是爲了送給我?”
“是啊!”男子點頭,笑容璀璨,清澈的眸底也燃起了星星點點:“你送了我粥,我當然也要送你東西啊!”
“多謝了!”沈璃雪微笑:他這叫禮尚往來,還是知恩圖報?
接過男子手中的糕點,沈璃雪轉身就欲離開,男子急切的詢問自身後響起:“你要去哪裡?”
“回家!”說完之後,沈璃雪又有點自嘲,那相府,只是暫時的落腳點,算不得是她的家。
“家!”男子疑惑的嘀咕一聲,彷彿對這個詞很陌生:“我能一起去嗎?”
“你還是坐在這裡等人吧!”沈璃雪微笑:雷氏,沈盈雪都等着抓她把柄,錯處呢,如果她帶着這男子回府,少不得會被她們攻擊,更何況,這名男子也要等人,不好隨便亂走。
“那你會來看我嗎?”男子語氣低沉,彷彿有些傷心,問出這句話時,眸底暗帶着絲絲期待。
“等我有空,就會來看你的!”沈璃雪敷衍着,男子身份可能不凡,但他只是她偶然間認識的陌生人,她不準備長來往。
“我叫千瀧,你叫什麼?”得到肯定回答,男子瞬間高興起來,情緒也不再那麼低沉了。
“璃雪!”沈璃雪輕聲回答着,走出房間,緩緩下了木質樓梯。
身後,男子追到欄杆旁,驚喜的急聲提醒着:“璃雪,記得來看我!”
天空,陽光明媚,沈璃雪緩步走在大街上,嘴角微微上揚,雷氏,沈盈雪被乞丐羞辱,心裡肯定憋了很重的怨氣,再加上,沈明輝的計劃被自己破壞,他肯定也恨死自己了,如果自己現在回府,絕對會被圍攻。
自己多在外面逛逛,讓他們先把怒氣發泄發泄,等自己回去時,他們的氣沒那麼重,就容易對付的多了!
馬上到午膳時間了,自己先找個地方用膳,再養精蓄銳,養好了精神,再回府和他們理論!
長長的道路兩旁座落着許我豪華酒樓,如意酒樓,魚做的很好,但聽說湯的味道不是太正,來福酒樓,青菜做的不錯,但聽說肉太油了……究竟要去哪家用膳?
還是去醉仙樓吧,雖然遠一點,但貴在菜好吃,湯好喝,反正自己也沒事,就多走走了,拿定主意,沈璃雪正準備前往醉仙樓,一道熟悉的呼喚傳來:“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