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酒酒側過臉看向葉洪濤,與他四目相對,不由得暈生雙頰。當明白事情是誤會的時候,因爲愧疚,她覺得無地自容。
陶酒酒偶一回頭,發現沈顏的目光正停駐在自己的身上,顯然是望了她許久。而她忙着與葉洪濤交談,竟沒有顧及到沈顏。看着沈顏,她張了張嘴,卻察覺到自己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她。
長久以來,她生命中該叫“媽媽”的那個人,一直都是秦小鳳一個而已;之前對沈顏,她的稱呼都是“阿姨”,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這個叫了不知多少聲的“阿姨”的人,纔是自己真正的生母……
“酒酒,你……”沈顏望着陶酒酒,竟也說不出別的話來。她和陶酒酒相處的時間不長,卻因爲彼此的血緣關係,讓她對陶酒酒也有一些瞭解,從陶酒酒深隧而又複雜的眼神中她就看出來了,這孩子有心事。
“您好些了麼?”陶酒酒返身來到沈顏的牀前,問道。
“老樣子。”說話之時,沈顏又咳嗽起來,“咳咳咳……”
“媽媽,我去倒水。”沈清盈拿了一個杯子,匆匆往外跑去。
其實,病房裡是有飲水機的,她之所以這樣做,或許是想讓陶酒酒和沈顏有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咳咳……”沈顏咳得好一些了,方對葉洪濤打招呼,“葉董……”
“沈阿姨,我不是什麼葉董,您叫我洪濤吧,我是酒酒的未婚夫。”葉洪濤笑吟吟地介紹着自己,將“未婚夫”三個字宣佈得格外響亮。
“未婚夫……”沈顏重複着這三個字,蒼白的臉上浮起笑意,“有這樣的未婚夫,是你的福氣,我……”
沈顏原本想說的是“我也就放心了”,可那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她覺得,她沒有資格爲陶酒酒放心。
“是我的福氣。”陶酒酒微微一笑,將葉洪濤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酒酒,我這裡有清盈就夠了,你還是回去上班吧。”沈顏說道。
“是這樣的。阿姨……”話到口邊,說出的卻還是“阿姨”,陶酒酒頓了頓,接着說道,“有件事情,我想告訴您。”
陶酒酒神色平靜,好像所說的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但話中的內容卻讓沈顏大爲震動:“明天,我會接受一次檢查,看看我的腎和您的是否能配型成功。如果成功……阿姨,我會把我的一個腎……”
“不?”沈顏拼命搖頭,“不可以!這怎麼可以?”
“阿姨,你不要激動,我已經決定了。”陶酒酒堅持己見,目光堅定,“別說我們認識,就算是一個不相識的人,能幫得到他,我也一定會幫的。何況……”
說到此處,陶酒酒又停頓了片刻,隨即接着說道:“阿姨,您先安靜地休息休息吧,我們先回去了……”
“酒酒……”沈顏急忙中就要下牀,卻忘了手上還打着吊針,這一拉扯之,劇痛難忍,連眼淚都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阿姨!您這是幹什麼?!”陶酒酒忙一把扶起沈顏,見她傷口處沁出血絲,趕緊按了電鈴,未幾,便有護士趕到,爲沈顏處理傷口。
“酒酒,求求你,打消了這個念頭。”沈顏可憐地央求着。
“阿姨,配型能不能成功還不一定呢。”陶酒酒笑道。
沈顏任由護士擺佈着,望着陶酒酒,有苦說不出。配型一定是成功的,她可以完全肯定。她和陶酒酒是母女,是血濃於水的親人,所以,她們兩個人的腎,是絕對不會互相排斥的。可是,她這個給了陶酒酒身體的媽媽,卻沒有盡好一個媽媽該有的義務,她對陶酒酒的愧疚感,使她無法坦然接受陶酒酒在金錢方面的幫助。現在,陶酒酒又要做出更大的犧牲了,她真的做不到,爲了自己這個不負責任的媽媽,讓陶酒酒失去一個腎……
忙亂過後,沈顏重新恢復了淡定,彷彿剛纔的暴風驟雨皆是南軻一夢。護士幫她重新掛上點滴,她也老老實實地躺回病牀上,什麼也不再說,心中卻有一個聲音,比任何時候都堅定:離開,她要離開!
離開洛水,永遠地離開,再也不要出現在陶酒酒的生命裡,這是她能爲這個無緣的女兒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回到和泰花園後,葉洪濤便勸陶酒酒立即搬家,並且慫恿她住到自己的公寓去,理由則是——這裡不夠安全。
“那個……那個吳大志應該不可能再來了……”在這個小區住了這麼一段時間,陶酒酒還真有點不捨得搬走。
“那我這幾天留下來陪你。”葉洪濤執拗得如同一個小孩子。
“陪?……”陶酒酒臉都綠了。
葉洪濤審視着這間兩室一廳的小公寓,壞笑道:“你說,是我睡牀上,你打地鋪;還是你睡牀上,我打地鋪?”
不等陶酒酒回答,他又接着自作主張地得出結論:“我看,我們不如一起睡好了!”
“噗……”陶酒酒正在喝水,一聽這話,嘴裡面的水全部噴了出來,嗆得滿臉通紅,手指着葉洪濤,過了半響,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把你激動的,高興壞了?”葉洪濤笑得更賊了。
“不行不行。”陶酒酒頭搖得像撥浪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容易出事。那個……”
“不會,我們可以在中間放一杯水,”葉洪濤又出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餿主意,“就像電影《梁祝》裡面那樣。”
“梁山伯如果知道祝英臺是女的,肯定不會這麼傻。”陶酒酒吐吐舌頭。
“酒酒,你可以將我當成女的嘛!這樣一來,那不就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同牀共枕了嗎?”葉洪濤笑得無比奸猾,他捏着嗓子,細聲細氣地學着大家閨秀的口吻,“人家女孩子最是怕羞了,從來不去跟什麼臭男人滾牀單……酒酒妹妹,你就答應和濤濤姐睡一起嘛!好不好嘛!”
“啊噗……”面對耍起無賴的葉洪濤,陶酒酒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濤濤姐,難道你以爲你是那誰和那誰嗎!!”
“好啊好啊,那誰號稱自己是王大老闆的私生子,我就宣稱自己是葉大老闆的私生女好了!”
“哦,這樣!”陶酒酒笑容詭異,“那我先打個電話問問葉叔叔,瞧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