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紫蘇的車子開走了,夜風吹來,方眠裹了裹紫蘇留在她身上的外套,沒好氣的瞥了一眼身邊的傲嬌鬼魂:“跟我來,帶你看看你的新房間。”
彼岸雙手插兜,面無表情的看向她,並在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後徑直往樓道里飄去。
拽什麼拽!不喜歡她也就算了,天天在心靈上折磨她算什麼男子漢!方眠心裡吐槽一句,在寒風中打了個寒顫,急忙跟了上去。
早晨走得急沒有帶鑰匙,方眠站在自己家門前,從葉紫蘇的外套中伸出一隻手按了按門鈴,而後轉過身沒好氣的低聲說了一句:“事先跟你說好,無論如何,都不能打擾我老爹的日常生活。”
彼岸沒有答話,視線還是停在她身上披着的外套上,幾秒鐘後他轉過頭,喉嚨裡傳來一聲“嗯”。
切,她現在已經不指望他能多說幾個字了。方眠暗自冷哼一聲,剛好老爹打開門來,穿着睡衣看着她:“怎麼回來了?我以爲你今天會留在若添家裡呢。”
“若添不肯讓我和她擠一個牀,我就回來了。”方眠大步邁進去,完全不管彼岸是否跟過來就徑直把門關上,吸着拖鞋往小書房走去。
彼岸吃了個閉門羹,雙眼一眯極度憤怒的穿了進去,進去後剛好看到方眠推開了小書房的門,回身對老爹說道:“老爹,以後不要進我的書房了。”
“哎?爲什麼?”方老爹不解,“你不是說你不想在書房呆嗎?說容易睡過去。”
“從現在開始變了!”方眠不動聲色的掃視一眼彼岸,而後走進去,“以後我會經常在這裡學習,你不要來打擾我!”
“唔,好吧,反正我也不常進去。”老爹聳聳肩,往自己房間走,“閨女你有沒有吃晚飯?沒吃的話自己解決吧,我要工作了!”
“好!”
小書房的門被關上,方眠皺着眉頭捂住鼻子環視一圈,嘴裡嘀咕着:“老爹平時也不收拾收拾,這麼髒,怎麼住人?”忽然回過頭看了一眼彼岸,“哦對,你不是人,那就可以住了。”
彼岸無語了。
方眠暗自爲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走到窗前將窗簾拉上,女王一般指使着他:“既然是你住,那這裡的一切,你來打掃吧,我要餓死了,我要去泡麪。嘖嘖,娘娘腔的外套真暖和,果然是有錢人,就連外套的質量都不一樣。”她邊嘀咕邊往外走,看都沒看他一眼。
直到走出書房,方眠才驀地收了表情,站在門外咬了咬嘴脣。所以,從現在開始他們倆就要低頭不見擡頭見了是嗎,那她會不會有一天因爲心臟跳得太快而死?那黑虎就有充分的理由來收拾他們了。
不對啊,明明她纔是房東,爲什麼看他的眼色?就連他的命都是她救下來的,應該是他看她的眼色纔對!方眠陰險一笑,沒錯,她不能退縮,不能長他鬼志氣滅自己威風!
握起拳頭給自己打氣,方眠用力點了點頭。
彼岸從房間裡穿出來的時候,方眠正百無聊賴的趴在餐桌上等泡麪的時間到。葉紫蘇的外套已經脫了下來,換上自己羊毛衫,見到他出來,有氣無力的打了個招呼:“這麼快?我的面都還沒泡好。”
彼岸點點頭,飄過來坐到她對面,目光直直的盯着她面前的麪碗。
“唔,一直沒有機會問你。”方眠忽略掉他盯着泡麪的目光,裝作看別處的樣子小聲開口,“小皇哪裡去了?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它了。”
彼岸的視線沒有離開泡麪,沙啞開口:“小皇,投胎了。”
“投胎了?”方眠不可置信的調高了音量,而後又急忙捂住嘴巴看了一眼老爹的房間,確定老爹沒有反應之後才繼續說下去,“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彼岸的雙眸中像是蒙着一層霧,他擡起頭看着她,平靜無比。
黑虎第一次找到我的那天上午,有一位新上任的引魂師發現了小皇,想要引它去往陰間投胎。小皇對那位引魂師提了一個要求,便是最後見我一次。
見你?小皇爲何要見的不是我,而是你?
不清楚,大概是因爲……你平時很少照看它吧。
方眠默然,她作爲小皇主人,的確沒有給它最好的照顧,除卻找它傾訴,似乎也沒有別的關注了。她一言不發的掀開面碗的蓋子,近乎蚊子叫聲的開口:“它有對你說些什麼嗎?”
“嗯。”彼岸點點頭。它在投胎前找到我,它說……彼岸的視線忽然換了個方向,看向電視櫃上擺放的幾張影碟,方眠盯着他的雙眸,聽到了剩下的畫外音。
它說想要我給它換個名字,它不喜歡小皇這兩個字,很難聽。
方眠翻了個白眼,叉子在麪碗裡狠狠的戳了戳:“多好聽的名字!這可是我起早貪黑給它起的,我還特地告訴它皇是皇帝的皇,象徵着在我心目中它就像是皇帝一樣!唔,雖然說我對它疏於照顧,可是,我好歹也養了它很久的!”可憐的泡麪在方眠的手下被戳的斷了不少,軟綿綿的趴在碗裡。方眠戳着戳着又忽然泄了氣,嘟着嘴,“不過它能去投胎也不錯,總好過一直在我這裡飄來飄去……希望它能投胎爲人,不要再當烏龜了,活着太憋屈,只能趴在缸裡一動不動,多無聊啊。”
“嗯。”他轉過頭來,從嗓間冒出一個字。
又是這個字,方眠一聽到這個字就氣不打一處來,多一個字你會死嗎?額,雖然你已經死了。但是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嗎?她嘰裡呱啦的說了這麼多,你卻一個字打發她了,這比聊天的時候說“呵呵”還要可惡!再說了,現在你又不是不會說話!
越想越氣,最後方眠乾脆將叉子往麪碗裡狠狠一叉,氣呼呼的站起來瞪着他:“不想和我說話就明說,別一個字一個字的蹦!你自己跟自己說話吧,我去睡了,晚安!”
咬牙切齒的說完最後兩個字,方眠果斷的轉身往自己房間走,一直到關上房間的門,她才用力咬住了嘴脣。
未免太沒出息了,他都已經這麼明顯的暗示了,你還熱臉去貼冷屁股,嫌自己還不夠難過嗎?他除了長得好看,別的哪點吸引你了?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另尋目標,找個比他還要好看的男神!
關了燈鑽進被窩裡閉上雙眼,可是過了很久依舊睡不着。方眠在黑暗中睜開眼,無奈的嘆口氣,腦子裡開始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是因爲白天睡了太久,所以現在沒有睡意嗎?彼岸睡了嗎?鬼魂也需要睡覺嗎?第一次住在這裡,會不會不習慣?不對不對,他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方眠甩甩腦袋,閉上眼開始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他把小書房打掃乾淨了嗎?不對重新數……一隻羊,兩隻羊……沒有給他畫散發陰力的符咒,也不知會不會對他有影響……
數不下去了,方眠一躍而起,心裡慌得厲害。突然換了一個沒有陰力的房間,他是否會不習慣?她只是去給他畫個符咒,更何況她是他的房東,小書房真正的主人,她去看一看,應該沒什麼不妥吧?
心裡還在想着,可等方眠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放到小書房的門把手上面了,一股涼意從門把手傳到她的手心,令她羞愧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就這麼想見他?方眠,你能不能有點矜持啊!
但想歸想,方眠深呼吸一口氣,還是擰開門把手將門悄悄打開一條縫,小心翼翼的往裡面瞧。因爲沒有開燈,書房裡一片漆黑,方眠揉了揉眼,也只是在窗簾的縫隙中看到了一絲光線,至於彼岸,她卻連影子都沒有看到。
他該不會是又改變主意,回若添家了吧?
方眠心中涌上一陣失望,不是自己的,果然想留都留不住。正要關上門回房,小書房的燈突然一瞬間亮起,把方眠驚的高呼一聲:“啊!”
亮光刺激着她的雙眼,方眠下意識的擡手當了擋,卻從手指的縫隙中恍然看到了彼岸。他沒走?耳朵裡傳來老爹詢問的聲音,方眠連忙回了一句:“沒事,我想看會書,老爹你繼續忙!”說完連忙走進小書房,將房門關緊,掃了一眼乾乾淨淨的書房後皺着眉頭看着盤腿飄在半空中的彼岸。
“總是突然一下子冒出來,我就算不被黑虎打死也要被你嚇死了。”
彼岸臉色似乎有些慌亂,雙手隨意搭在膝蓋上,盯着她良久,眼眸垂了垂,低沉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他居然對她說對不起?自從她幫助若添進他房間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在她面前表露過這種表情了,今天這是怎麼了?是因爲她是他房東?這感情好。
“眠眠!你做了泡麪怎麼不吃?正好我餓了,我幫你吃光了,免得浪費!”
老爹的聲音冒出來,方眠下意識的喊了一句:“那碗麪放的時間很久了,不要吃了!我再給你泡一碗!”說完看了一眼彼岸,沒有注意到他臉上愈來愈明顯的慌亂,轉身就要往外走。
老爹卻疑惑了:“眠眠,你是不是沒有放調料?怎麼一點味道都沒有?太難吃了,你今天的水準不對勁啊!”
沒有味道?方眠停住腳步,目光犀利的看向彼岸,彼岸見被她發現了,立刻將視線挪開,彆扭的不去看她。
方眠樂了,他雖然不愛跟她說話,卻還是聞了她的泡麪!正要陶侃他一句,忽然發現他的表情微妙了許多,甚至雙眼也眯了起來。方眠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猛地發現他正看着的,是牆上掛着的一幅畫!
靠!原來這就是葉紫蘇父子倆送的訂婚信物,居然真的是求婚圖!一個男子身着黑色西服單膝跪地,正舉着戒指深情凝視着面前的女子。而從女子眼中的羞澀看出,她即將要接受這枚戒指了!
老爹,這麼明顯的用意,你居然沒有看出來?方眠強忍住現在衝出去質問老爹的衝動,深呼吸看向彼岸,卻看到彼岸已經冷了雙眸,默然不已。
就像是,不屑於看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