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爲他曾經在乎過她,還以爲他會因爲若添而對她有所關注,可是今日看來,她果然太天真了。
爲了將她趕走,他竟乾脆將這幅畫燒燬。若是畫還在,或許還有可能推掉訂婚。可是現在畫沒了,信物也就沒了,她拿什麼去推辭?誰知道這幅畫值多少錢,她萬一還不起,豈不是隻能和他訂婚了?
“彼岸。”她慢慢向後退,看着那個從憤怒轉爲莫名愕然的鬼魂,胡亂的抹了一把淚水,“既然你想讓我滾遠,那我就滾遠,如你所願。”
轉身離開,毫不猶豫。
淚水瘋狂的從眼眶裡落下來,方眠沒有在書房門口停留,徑直往自己房間走去。
這一天從早晨到現在,她似乎一直都在痛苦。就像是老天爺在故意整她一樣,讓她徹徹底底的從毫無意義的單戀中看到充滿淚水的出口,而後想法設法的想要鑽出來。
一天兩夜,她窩在被窩裡不吃不喝的不知數了多少隻羊,可週一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照到她臉上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她竟始終沒有睡着。翻了個身背對着窗簾,方眠縮到被子裡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週一了,她必須走出房間去上學了。
經過這漫長的三十幾個小時,她總算是明白了葉紫蘇的心情。那種自己喜歡的人卻不喜歡自己的感覺,就像是明明走進了一家心儀的餐廳,面前也擺好了色香味俱全的滿漢全席,卻突然被告知,自己不過是走錯了飯店,這裡是其他人訂好的宴席,而自己訂的不過是旁邊的便宜路邊攤。
葉紫蘇說,方眠你若是和他在一起,一定會受到傷害的。
一語成讖。
可她在和他在一起之前便受到了傷害,算不算一件悲哀的事情?恍然間記起初中時班裡的心理輔導老師,在講到關於初戀的話題時,她用八個字來作爲課堂結束語。
“得之你幸,不得你命。”
當時她只花癡帥哥,卻不會真的喜歡上帥哥,所以她並不懂這八個字內含的意義。可她現在忽然記起來,卻猛地明白過來那位老師在講到這堂課的時候臉上的哀傷,她想必曾經也遇到過一個自己很喜歡那人卻不喜歡她的事情吧?
得之你幸,不得你命,彼岸不屬於你,那又何必強求。
方眠在被子裡輕輕握起拳頭,給自己打氣。她從小到大花癡過的帥哥兩隻手都數不過來,現在只是被彼岸這隻帥鬼矇蔽了雙眼,所以看不到其他的帥哥,看來,她需要多注意學校裡的帥哥了,轉移一下目標。
更何況,彼岸可是隻鬼魂啊!她可是活人!難不成真的想和鬼魂談戀愛?來一出現實版的人鬼情未了?方眠你腦子抽掉了?而且抽的還不是一時半刻!
想到這裡,方眠的決心更加堅定,忘掉彼岸,另尋目標,沒錯,就是這樣!方眠,加油!
可是等她坐起身來的時候,所有的堅定卻又一瞬間煙消雲散,胸口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總也喘不過氣。她望着書桌上空蕩蕩的魚缸,莫名的,重重嘆了一口氣。
要說忘記,談何容易。老爹將老媽放在心裡十幾年,她又怎能短短几分鐘就忘掉他?
頂着大大的黑眼圈打開房門,方眠揉了揉雙眼看了一眼客廳,意料之中的發現空蕩蕩沒有人。
簡單洗了把臉換好校服,方眠默默的給老爹做好了早餐,最後看了一眼沒有動靜的小書房,忍了又忍還是沒有走過去,只得將喉間的異物嚥下去,背上書包有氣無力的往樓下走。兩天沒睡覺了,腦袋昏昏沉沉的,下樓的時候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軟綿綿的。
走出樓道的時候,看到了一如既往等在外面的葉紫蘇。見到她走出來,葉紫蘇急忙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方便麪,怎麼一直不接我的電話!打給你爸爸他卻說你生病了一直在休息,我很擔心你!好奇怪,明明你的額頭不燙,怎麼臉色這麼蒼白?今天不去上課了,我帶你去醫院。”紫蘇說完就要拉着她進車裡,話語中是藏不住的焦急。
方眠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竭力讓自己站穩,小聲開口:“不必了,我只是沒睡好,去學校吧……”
聽到她的聲音葉紫蘇回過頭來瞧了瞧她的黑眼圈:“怎麼沒睡好?方便麪,該不會是因爲要和我訂婚了,所以開心的睡不着吧?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去上課了,在家好好休息,什麼時候休息好了,什麼時候再去上課。”
方眠扯出一個笑容:“你今天還是不去上課嗎?”
“嗯,距離你的生日沒幾天了,我想盡力做到最好,讓你滿意。”葉紫蘇溫柔的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回家休息吧,我會向班主任請假的。”
莫名的,在葉紫蘇摸她的頭髮時她忽然想起了彼岸也曾經溫柔的撫摸過她的頭髮,那個時候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來自彼岸掌心的溫度,可現在,什麼都不見了。
“紫蘇。”她低下眼眸,“我想去上課。”
她不想呆在家裡,即使他或許已經回到若添家裡,但她還是不想呆着這個有他難過沒他更難過的地方。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葉紫蘇沉默了半晌,輕輕點點頭,拉着她的手鑽進車裡,交代司機去學校。
一路無話。方眠雙手交叉放在膝蓋處,默然無語的看着窗外發呆,葉紫蘇坐在一旁一直看着她,想要問卻又不忍心問出口,只得握着拳頭隱忍着,直到車子停下來,司機說道:“少爺,方小姐,到學校了。”
“嗯。”葉紫蘇看了一眼還在發呆的方眠,拿起她的書包邊打開車門邊說道,“張叔,你先回去吧,中午再來接我。”
司機一愣,他的意思是今天上午要留在學校上課嗎?可他的話還沒問出口,葉紫蘇已經走到車的另一邊,拉開了車門,彎下腰來看着她:“方小姐,到學校了,你還不下車嗎?”
方眠瞪着沒有色彩的雙眸擡頭看着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機械式的往下走。
剛剛走下車,一個人影就衝了過來,大力將方眠拉過去,擔憂無比的問着:“眠眠!發生了什麼事,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都沒人接,去你家你爸卻說你生病了!”
“沈若添你輕點,她今天不舒服!”葉紫蘇不滿的嘀咕一句。
方眠被她的力道拉過去,軟綿綿的身子差點摔倒,眼前模糊了半晌,她低着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我的手機沒電了,一直沒有充,抱歉……”
至於老爹爲什麼到處說她生病了……果然是知女莫若父啊,即使她什麼都沒說,老爹也知道她生病了,心病……
“眠眠,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若添彎下腰看着她的臉,而後瞥了一眼壓着怒氣的葉紫蘇,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是不是彼岸剛到你家沒多久,吵到你了?”
彼岸……聽到這兩個字,方眠鼻尖一酸,眼淚驀地溢滿眼眶,下一秒,滾燙的淚珠就順着臉頰落下來,她看着模糊的地面,小聲喃喃:“沒有,他沒有吵到我……”
若添眉眼一挑:“那你這是怎麼回事?他一直沒有回來告訴我結果,我以爲你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那你現在爲何又是一副難過的樣子?莫非,他什麼都沒說?”
“不,他什麼都說了……”方眠輕輕閉上眼,將沒有流盡的淚水咽回去,聲音越來越弱,“他全都說了……全都說了……我全都知道了……”
“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他什麼都沒說!”若添情急之下乾脆雙手捧住她的臉,強行讓她擡起頭來看着她,“眠眠,你睜開眼睛,你若是一直逃避,就只能無休止的流淚!死小子真是沒用,他若是沒勇氣說出口,我又何必用盡心思把你給他畫的符咒摘下來!”
大腦如同被閃電擊中,方眠猛地睜開眼,用她充滿血絲的雙眸看着若添,滿腦子都是不可置信:“若添,那符咒,是你摘下來的!不是它因爲時效過了所以自行消失的嗎?”
“那符咒強大的很,一時半會是消失不了的!”若添氣憤的跺了跺腳,“果然,他什麼都沒說!眠眠,不要哭了,我們這就去你家找他,讓他把一切都告訴你!”
他沒說嗎?他沒說出口的是什麼?難道不是讓她滾遠嗎?他要若添把符咒摘下來,又是爲了什麼……
頭痛的厲害,方眠伸手按了按,小聲喘息着,葉紫蘇瞧見了,急忙走過來將她摟進懷裡,對若添不客氣的開口:“沈若添,你和那個彼岸,就不能放過她嗎?實話告訴你,我和她要訂婚了,並且過不了多久就會結婚,她會過上最幸福的日子,是彼岸給不了的幸福!”
若添說了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眼皮太重了,重到她想要閉上雙眼好好睡一覺,可是她此時此刻卻突然想要回家,去看一看他是否還在小書房裡,想要親口問一句,你想要的,真的是她滾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