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從地獄到達天堂?凌若夕此時此刻的心情便是如此,她激動的緊握着這顆小小的藥丸,指頭略帶顫抖。
“我從來不說假話,你愛信不信。”老頭似乎被她方纔的疑問給惹怒,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這混蛋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心血才弄出這玩意?不感激他也就算了,居然還質疑他的醫術?
“我看你最近一直在尋找藥方,哼,就你那點小本事想要煉出靈藥修補你那完全被震碎的丹田,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啊,也就是心軟,卻沒想到竟拿自己的熱臉貼了你的冷屁股,你要是不想要,那就還來。”老頭攤開手,準備把自己的心血給要回去。
凌若夕立即將藥丸拋入嘴中,一口吞下,“多謝。”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卻道盡了她此刻的心情,素來冷峻的面容,此刻多了一分柔軟與感謝,倒是讓習慣了和她鬥嘴的鬼醫有些不自在。
黑乎乎的面頰上迅速染着一層潮紅,他咻地轉頭,拿後腦勺對着她:“少和我說這些,我幫你可不是沒有原因的。”
“願聞其詳。”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這個道理,不管他在圖謀什麼,他費勁力氣幫了她,是事實。
她向來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你說過會想盡一切辦法離開這裡,可對?”老頭神色肅穆,緊緊地盯着她,目光極其銳利,似要將她看穿。
凌若夕微微頷首,正色道:“是。”
就算所有人都說這裡只能進不能出,但即使是這樣,她也要試一試,找到出去的方法。
“哪怕一輩子也不可能找到辦法,你也不會放棄?”老頭繼續逼問道,口氣一次比一次嚴肅。
小一總覺得他們兩人似乎在談一個很嚴重的話題,不自覺在一旁屏住了呼吸。
“放棄?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語調平平,但難以掩飾的,卻是她話裡的堅定與不惜一切的決然。
“好,我只有一個要求,你離開之日,帶我一起出去。”
“什麼?師傅!你要走?”小一這下急了,眼圈迅速染紅,一臉的不捨。
凌若夕心尖一動,聽這話的意思,他是想跟着自己離開?
“好,不過我也有要求。”她一口答應下來,深沉的黑眸裡有精芒閃爍。
“我就知道你這混蛋沒安好心,哼,說吧,你有什麼要求,只要不過分,老頭子我就答應你。”
“若是能成功出去,你要聽命於我,做我的屬下。”沒等老頭髮飆,她繼續道:“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也不需要你的忠誠,我只需要你在我有所需要的時候,替我做事。”
老頭的身手高深莫測,一身煉藥的技術更是登峰造極,凌若夕不是傻子,龍華大陸上有多少強敵環繞,她心裡清楚得很,且不說她和北寧、軒轅、南詔之間的恩怨,就是她與雲玲之間不死不休的大仇,她若毫無勢力,毫無建樹,只會被敵人欺壓。
她必須要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勢力,只有這樣,她才能踩在敵人的屍骨上,將那些逼她,辱她,傷她的人,通通踩在腳下!
“不幹!我不幹,”老頭哇哇直叫,指着凌若夕的鼻尖怒斥道:“你丫的連命都是我給救回來的,現在居然恩將仇報,想要我替你賣命?你這是要欺師滅祖啊。”
小一有些無奈的看了凌若夕一眼,雖然他覺得師姐的要求不算過分,但師傅說的似乎也有道理,縱然他們倆沒有進行過極其鄭重的拜師儀式,但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心裡頭早就認定了這層關係,要師傅屈居人下,而且這人還是他的徒弟,似乎不太靠譜。
凌若夕掏掏耳朵,揉了揉被鬼醫大吼大叫的聲音震得發癢的耳鼓,“我沒說要你替我賣命,只是,你從沒有在深淵地獄外的地方生活過,你能習慣外面的日子?萬一你惹出了什麼事,不還得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麼?我幫你,你也幫我,這是很合理的交換。”
她語調輕柔,絲毫沒有要逼着老頭答應的強勢,對付這喜怒無常的老頑童,懷柔手段比強硬的壓榨更有效果。
老頭面露深思,時不時擡起眼皮,打量她幾眼,似乎在權衡她的話。
“你慢慢考慮,反正一時半刻我也找不到辦法,咱們多的是時間。”凌若夕含笑說道,但那笑容卻帶着莫名的篤定,似乎確定他最後會答應她的要求一般,爾後,便施施然擡腳,準備進屋,等待這藥效的發揮。
“你說她剛纔那笑是啥意思?”老頭神色古怪的凝視着她悠然離去的背影,糾結的問道。
小一搖晃兩下腦袋,師傅這麼聰明都不明白師姐在想什麼,他就更不清楚了。
“我怎麼傻到問你呢?”老頭悻悻的癟了癟嘴,揮揮手:“去屋外守着,這藥威力極其霸道,你還是守着她去吧。”
至於其它的事,他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
小一立即點頭,樂呵呵的跑到木屋外,席地而坐,手掌輕輕托住下顎,兩隻耳朵高高豎起,聽着裡面的動靜。
凌若夕剛進屋,嘴角便情不自禁的抽動了兩下,這屋子是剛被颱風襲擊過嗎?這一地的狼藉是在鬧哪樣啊?視線從地上的混亂雜物上掃過,最後落在中央的木桶內,漆黑的湯汁有淡淡的漣漪盪開,雲旭只着了一身褻衣,有氣無力的躺在其中,神色略顯憔悴。
“你這樣子倒真像剛被人給蹂躪過的。”凌若夕吐槽道。
雲旭此時渾身乏力,肩頭垂落的青絲早已被汗水打溼,他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小一。”凌若夕朝屋外喚了一聲。
“哎,師姐,有什麼吩咐?”小一一個魚躍從地上竄起,連蹦帶跳跑進了屋子裡,笑盈盈的問道。
“把他帶出去。”有旁人在此,她根本無法做到靜心,即使那人是對她毫無威脅的雲旭,也不例外。
小一急忙卷着袖口,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連人帶桶推出了屋子,隨後,他又將地上倒塌的木門扶起,用鐵錘重新裝上。
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凌若夕盤膝坐在後方的木板牀上,將心底的思緒通通清空,腦無雜物,一片清明。
起初,她完全感覺不到藥效的作用,丹田仍舊無法凝聚玄力,空蕩蕩的。
但凌若夕並不着急,雖然不清楚老頭是用了什麼辦法煉製出能夠修補好丹田的藥丸,但對老頭的煉藥術,凌若夕卻是信任的。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後,破碎的丹田裡有一股熱流突然竄起,那股氣流來得迅速且兇猛,若不是凌若夕意志力驚人,只怕早就痛呼出聲了。
那熱流似是岩漿,在丹田旋轉着,形成一個巨大的旋窩,爾後,又朝她的經脈流動而去,撕心裂肺的疼痛,從神經末梢傳來,凌若夕死死咬住牙根,硬生生承受着這股可怕的疼痛。
冷汗順着她的面頰一滴一滴落下,衣襟溼潤,青絲粘稠,她根本沒有心思去計較自己狼狽的形象,光是強忍痛苦,已經用盡了她一身的力氣,一秒如同一年般漫長,那股灼熱感流動的速度開始加劇,在如同刀絞的煎熬中,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破碎的丹田裡,出現了一股熟悉的波動。
那是玄力!
紫階初期的玄力波動!
平靜的心潮立即泛起狂喜,她不敢妄動,只能慢慢的調動這絲比絲線還要細小的玄力,緩慢運轉起來。
天色漸沉,雲旭力竭的身體已恢復了生氣,他換上一件簡樸的長衫,與小一一道守護在木屋外,神色淡漠、沉穩,根本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不知道師姐現在怎麼樣了,怎麼一整天也不見她出來?”小一憂心忡忡地嘀咕道,師傅的毒藥有多厲害,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是,爲什麼這麼久師姐還沒現身呢?
“不知道。”雲旭搖搖頭,目光越過他,看向身後的木屋,裡面隱隱傳出的玄力波動讓他欣喜,但那波動根本不似一個紫階強者的,太過微弱,太過弱小。
應該不會出現什麼變故吧?
不!那可是凌姑娘啊,她怎麼會被這點事打敗?他應該相信她纔對。
雲旭一次又一次在心底做着自我催眠,但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心頭的焦急已染上了眉梢。
老頭正彎着腰仔細的檢查着藥田裡的草藥,似乎並不擔心凌若夕的情況,還有閒情逸致哼歌,他那堪比魔音繞耳的歌聲,讓本就被焦急與緊張折磨的雲旭和小一,更加躁動,兩雙略顯不善的目光齊齊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們幹嘛?”老頭心頭一凝,粗聲粗氣的質問道。
“前輩,能勞煩您稍微安靜一點嗎?”雲旭沉聲請求,雖然心底對鬼醫有所不滿,但他還記得,這老頭是自己和凌姑娘的恩人,態度還算恭敬。
“切,我的藥不會有錯,收起你們的擔心吧,我保證,她絕不會有性命之憂。”老頭說得振振有詞,只可惜他平日裡那些出人意料的怪異行徑,早已在雲旭和小一的心裡根深蒂固,想要相信他,難!
就在三人談話間,忽然,一束紫色的光芒從木屋內刺出,光暈大現,彷彿要將這天渲染成白晝。
三人不自覺擡起手臂擋住眼睛。
“轟!”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威壓以木屋爲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如同一陣小型的龍捲風,在這勁風中,衣訣翻飛,落葉旋轉,塵埃被掀得瀰漫在半空。
雲旭心頭大喜,凌姑娘終於恢復了?
老頭驕傲的挺了挺胸口,他就知道,他的藥不會失敗。
反倒是小一,一副既激動又詫異的樣子,師姐她的實力,居然這麼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