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依照姨母的性子一定會在他走後大鬧長明軒,那麼與其讓玉孃的傳承就此斷了,還不如給潘慧讓她多一個護身符。
杜子昂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在潘慧剛交到他手中由他來撫養的時候,他曾經做過一個奇異的夢,夢裡除了燈祖還有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而燈祖對那個人十分的敬畏。燈祖在夢中要求他一定要好好照顧潘慧,不得讓她受到丁點委屈,更不允許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並且要求他發誓絕對不將這件事情告訴他人。
他醒來之後看到在搖籃中安睡的小嬰兒,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父親也做了同樣的夢,纔會按照燈祖的要求將孩子交給他來撫養的。不過既然是燈祖的要求,他便當作是仙途之上的一道考驗好了。
只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這道考驗竟然會成爲了他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一切的喜怒哀樂都能牽動他的心,成爲他心中唯一的牽掛。即便在被逐出師門之後,即便在冰冷的塵世中沉浮,只要想起這個牽掛,他便能依舊笑得瀟灑。
在杜若這邊休息了兩天,精氣恢復得差不多了,杜子昂便道別離開了。
他如今離半步地仙還有一定的差距,必須加緊時間修煉。有些時候,報仇不單單需要抽絲剝繭地查找證據,還需要強大的實力。若是沒有實力,即便他找出了仇人又如何能夠報仇雪恨。趁着現在他還在等待消息的當口,還是將修爲更進一步比較好。
不過杜子昂沒想到才走出不遠便感受到了潘慧的氣息。他連忙收斂氣息隱匿身形,不多時便看到一個熟悉的緋色身影出現在視線中,身旁跟着一盞袖珍玉髓長明燈。
在經過杜子昂藏身之處時,潘慧忽而停下了腳步,低聲詢問道:“怎麼了?”
沐瑎稚嫩的童音傳來,帶着些許疑惑:“我好像感覺到附近有人,但是突然又感受不到了。真奇怪。”
潘慧閉上雙眼,凝神聚氣,放開神識去感受周圍的一切,畢竟在這樹林之中本就是極好的隱秘場所,若真有人埋伏在附近也不足爲奇。她只不過是想要看看藏匿在附近的人究竟是軍隊還是修仙者,若是前者,那便與她無關,若是後者,她就需要小心一些了。
一個人自身在外,謹慎一些終歸是好的。
良久,潘慧睜開眼對沐瑎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找到有人。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比較好。”若當真是有修仙者埋伏在附近而她卻探知不到,只能說明那個人比她厲害得太多,還是不要招惹得好。
說着,她便加快腳步往前掠去,沐瑎趕緊跟上。
望着潘慧離開的方向,杜子昂默了默,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那邊是杜若小屋的方向,潘慧再走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一定能看到杜若和謝隨心。杜子昂如今擔心的是那兩人會不會隨嘴將他受傷的事情告訴潘慧,到時候潘慧一着急是肯定要找他強行將他帶回長明軒去的。
杜子昂原本以爲自己可以趕在潘慧之前回到杜若那裡,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沒有追上潘慧的腳步。看着潘慧施展出來的“縮地成寸”術法,杜子昂心頭一陣恍惚,突然有了一種小丫頭長大了,已經不再需要他保護了的感覺。而這種感覺顯然十分不好,讓杜子昂的臉色都灰敗了幾分。
他原本一直期望着潘慧能強大到可以保護自己,卻沒想到當看到潘慧真的強大起來的時候,他竟然會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這種感覺竟是讓他在一瞬間有點無所適從了。
只是他卻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感慨,因爲他已經看到潘慧在和杜若聊天了。
杜若倒是沒想到竟然會遇上潘慧,當她知道潘慧一直在找她的時候亦是十分詫異,只是聽到潘慧的來意後方才瞭然,而後微微一笑,道:“他已經離開了。你不需要擔心他的傷勢,有我在,他即便是隻剩下一口氣,我也一定能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不過……”
杜若故意頓了頓,見潘慧露出焦急的神色後方才續道:“他的琵琶骨被洞穿,應該會留下兩個難看的傷疤。你會介意麼?”
潘慧愣了一愣,完全沒想到對方問的會是這個問題,倒也沒有過多考慮便搖了搖頭,道:“傷疤算得了什麼,只要人沒事就好了,我求的不過是他平安。你可知道他去哪裡了?”
杜若扭頭拿眼睛瞟謝隨心,潘慧便順着她的眼神提示同樣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青衣劍客,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謝隨心老老實實地搖搖頭,眼眸之中連半分閃爍都沒有。
其實他已經發現了杜子昂的蹤跡,只不過,這兩日裡,他們哥倆也算是促膝長談了一番,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天塌下來也該由他們這些男人揹着,不要讓自己的意外去讓他們關心在意的女人傷心難過。
當然謝隨心其實很想知道若是他真的出了意外,杜若會不會傷心難過,但是他不想用這種方式去試探杜若的心,因此他也算是同意了杜子昂的做法,順便幫杜子昂隱瞞了一下行蹤。
聽到謝隨心的回答,杜子昂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其實方纔杜若避而不答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這兩人並沒有打算暴露他的行蹤,只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讓他覺得還是謹慎爲妙。萬一杜若一時興起準備給他設置一點難題,那他可就要焦頭爛額了。
他這一輩子最沒辦法應對的便是潘慧,只要小丫頭瞅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他便半點脾氣也沒了,剩下的就只有妥協。因此在事情還沒有完全步入正軌之前,他還是不敢去面對潘慧。這一路走來,艱難險阻無數,他亦是數次死裡逃生。他不想讓潘慧看到他過得有多驚險,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讓潘慧陪着他一同涉險。
既然還無法給她最無憂無慮的保護,那麼至少讓她能遠離這些危險。
這是如今他唯一可以爲她做到的,也希望能夠一直爲她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