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塵封的宮闈秘聞
深夜十分,一彎半月斜斜的掛在蒼茫的天幕,朦朦朧朧的彷彿被浸在水中一樣,清幽的淺暉透過夜霧寒氣,染在靜謐的大地。初冬的晚上,寒氣逼人,偌大的皇宮被籠罩在氤氳的霧氣當中,放眼看去,月色下的御花園卻依然是奇花滿園,芳香撲鼻。
夜幕下,一株昏黃的燈光,出了坤寧宮,緩緩蜿蜒向御花園。皇后端木紅綾帶着心腹,跨過御花園,正往冷宮所在的方向行去,幾人沉默不語,只有屐履摩擦草地的‘嚓嚓’聲,盤旋入耳際。夜寒露重,皇后一身棉質鳳袍,身上還緊裹了一件潔白如雪的貂皮披風,卻還是覺得冷,她和身後的兩個宮女以及貼身太監離殷,都不由緊了緊衣衫。
皇后一行四人,片刻便到了冷宮的院門口,蕭索冷寂的冷宮,像一個又髒又老的乞丐,孤零零的蜷縮在皇宮最偏僻破舊的地方。院門前,幾棵枝葉掉落殆盡的枯藤老樹,兀自豎立着,一隻烏鴉時不時的出一聲聲蒼涼蕭颯的幹叫。暗紅色朱漆的大門,一片斑駁,紅漆已零零落落的掉落大半,木質門扇破舊不堪,一股淒冷的夜風吹來,竟有搖搖欲墜之勢。皇后不由打了個寒顫,旁邊一個手執燈籠稍胖點的宮女,連忙諂媚的說道:“娘娘!很冷吧!要不奴婢回去給你討件斗篷吧。”
“住嘴!該死的奴才,聲張什麼,你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吧!”皇后狠狠的剜了那宮女一眼,壓低聲音怒斥道。爲避人耳目,她連宮燈都不敢打,徒步潛行到此,而這個沒眼色的奴才竟在此叫囂,當真可惡。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熟知皇后毒辣狠絕的手段,那宮女被嚇的身如篩糠,聲若寒蟬,唯唯諾諾的低下了頭,就連燈籠中的火燭也搖曳起來。
‘吱呀’院門被打開,皇后幾人便快步邁進了一間幽暗殘破的房間。房門大開,一股股酶敗腐朽的味道,十分刺鼻。房內竟沒有掌燈,屋裡一片漆黑。一聲聲痛苦至極的嗚咽,伴着幾人的腳步聲,分外的詭異淒涼,如毒咒般夾雜着絲絲冷意,直直浸入肌膚,讓人不寒而慄。淺淡的月光朦朧的從打開的房門,和無任何阻擋的窗戶透了進來,眼前一片杳渺,而小燈籠出的昏光,讓這屋內更加迷濛。幾人隱約可見牆角的小牀上,一個模糊的人影,蜷縮在牀角,似乎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離殷從懷中掏出火石匣,緩步走到房內唯一的擺設,一張矮小的桌子,他摸摸索索的點燃了桌上拇指般長短的白色蠟燭。房內的景象便隨着搖曳的燭火,緩緩映入眼簾。
桌上落滿厚厚的灰塵,留下幾道離殷燃燭時遺下的痕跡。雨妃鬱雨桑渾身劇烈顫抖,彎成一隻小蝦般蜷縮着,連着小牀都被搖的‘吱吱’作響。她長如一團亂麻,雙臂緊緊的抱着頭,看不到她埋在臂彎下的臉,只是像在隱忍着劇痛般,出聲聲痛苦沉悶的嗚咽。
“雨妃娘娘,我們皇后娘娘來看你了!還不起來接駕!”離殷尖聲嘲諷的叫道,輕蔑的看着牀上痛苦欲死的人。
雨妃聽聞,久久才顫顫巍巍的擡起頭,只見她長散亂,面色慘白如九天的幽靈,額上大汗淋漓,汗水順着依稀嬌美的煞白麪孔,滴落下來,隱入身上單薄襤褸的白色衣衫裡。
“啊!啊!熄燈熄燈!嗯……”雨妃猛的見到燈光,竟連聲慘叫着再次抱頭,激烈扭動着羸弱飄搖的身軀。她聲音粗嘎如枝頭老鴉,刺耳淒厲。小牀在她劇烈的動作下,幾乎要倒裂開來。雨妃連聲慘叫,一聲比一聲高,竟像到了忍耐的極限,她把頭用力的撞向牆壁,幾次下來,頭上便已鮮血淋漓,鮮紅的血蜿蜒過煞白的臉,模樣詭異恐怖之極,宛如厲鬼般,讓幾人不由打了個寒顫。
“哼!賤人,終於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吧!我這‘遺恨千年’的效果怎麼樣啊?”皇后冷笑出聲,鳳目死死的盯着鬱雨桑。華麗高貴的身姿和骯髒狼狽的雨妃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見牀上的人痛苦欲死,她心頭的恨意才稍稍消減了幾分。“你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活着幹什麼?若我是你,早就自我了斷了。怎麼?還妄想皇上來救你嗎?哈哈,做夢吧你!”
“你!你這個妖婦,我待你親如姐妹,你爲什麼要如此害我。”雨妃顫抖的喘聲說到,心下傷痛不已,竟嚎啕大哭起來。
“親如姐妹?你知道嗎?這宮中我最痛恨的人便是你,鬱雨桑!你自命清高,視聖寵富貴如無物,你可知那是我們擠破頭都難以得到的。哼!你爲了襯托自己的高尚無爭,以便以收羅聖心,竟然把皇上屢次從寢宮推到我宮中去。這是對我端木紅綾最大的羞辱。”皇后越說越氣,目光如蛇,凌遲着雨妃有些猙獰的臉。
“沒有,我只是一心想幫你而已,沒想到竟落得如此結果,端木紅綾,你太惡毒了。”鬱雨桑渾身猶如火燒,心上似乎有千萬蟲蝨柱咬一般,又彷彿被放在地上,用巨石一點一點的碾碎。這剜心嗜骨之痛,幾欲摧毀她所有的意志。
“對,都是我,你明白了吧!你和那樂工張生的曖昧書信,是我找高手模仿僞造的,至於從你寢宮搜出的男子衣服和鞋子,也是我讓人偷偷放進去的。還記得你從孃家帶來的貼身丫環蝶語嗎?她早已棲投明主,爲我所用了。”
“你們毒蠍心腸,忘恩負義,妄我一直對你們推心置腹,沒成想卻被身邊的狗咬了一口。哈哈……老天無眼啊!”雨妃又哭又笑,神智已有些錯亂,叫聲淒厲慘痛,泣血的雙目狠狠的看着得意洋洋,揚威耀武的皇后。
“還有你不知道的呢,不如讓姐姐詳細的說給妹妹聽聽吧!知道我爲什麼能當上皇后嗎?因爲我殺了你派去給皇上送喜訊的太監,讓蝶語等到我皇兒出生後半個時辰,纔去稟報,說你和本宮一樣,也喜誕麟兒。事後我將知情的人,一一殺害,自然本宮便穩居皇后寶座了,哈哈。”
她還記得原本是她的產期在前,按照皇上的約定,只要她懷的是龍子,便可輕鬆的榮登後位,誰知鬱雨桑那賤人,竟意外早產,她聞訊不由怒氣上涌,牽動了胎氣,便也在其後生產。無奈卻還是晚了一個時辰,好在她使計讓離殷操縱了一切,才偷天換日,得到如今的地位。
“你一向自命不凡,認爲自己是天下最有學識,最聰明的才女。現在還不是落到這般田地,而我端木紅綾卻成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皇后大笑的伸開雙臂,展了展身上華貴精美的鳳袍,接着冷笑着說:“卑賤愚蠢如你,還活着幹什麼呢?不如讓姐姐送你一程,也省得你屢屢受這錐心蝕骨之痛。離殷!動手。”肅殺之氣騰躍而出,看着深受打擊,已然崩潰的鬱雨桑,皇后心下一陣爽快,不耐的別開頭,不予再多費脣舌,冷冷的命令道。
“端木紅綾,你這個毒婦,我要殺了你。”鬱雨桑雙目盡赤,猶如被染了鮮血,不知哪兒來的力量,竟顫抖着從牀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奔到皇后面前,像了瘋的母獸般,伸出煞白無色的手欲掐上她的脖子。
“賤人!我要殺了你!”身邊的兩個宮女和離殷,見狀慌忙抓住了雨妃,可她依然還在痛苦的尖聲叫囂着。
“動手!”皇后的滿腹怒氣,再次噴涌而出,咬牙切齒的大聲命道。
“哼哼……看來今天本宮是難逃一死了,你這狗奴才放手,別弄髒污濁了本宮。”雨妃竟釋懷般大笑了起來,她看着離殷手中那把寒光逼人的匕,平靜的嘲諷的說道,凌厲狠絕的氣勢讓兩個宮女不自覺的鬆開了手,她從離殷手中奪過匕,眼裡閃過嗜血死絕的光芒。
“端木紅綾,別傷害我的兩個孩子,就算我求你了,他們孤苦無依,是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的。”雨妃‘騰’地一聲,跪在皇后面前,垂下頭,泣不成聲的說道,“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雙目如炬,直直灼燒着皇后的臉。
這一軟一硬,竟讓皇后有些懼怕,直覺脊背涼,猶如被潑了冷熱交加的水,踟躕半晌她才緩緩說道:“我答應你,只要他們乖乖聽話,我自不會傷害他們。你就安心上路吧。”
雨妃見皇后應了自己,猙獰慘白的臉上竟露出絕美而飄渺的笑,她緩緩走向小牀,一隻手理了理凌亂的長,又整了整破爛的衣襟,顫抖着躺了上去,含笑用匕劃開了自己纖細的手腕,頓時那鮮紅滾燙的血,蜂擁而出,順着手腕蜿蜒成河,映着匕森冷的寒光,緩緩浸入衣袖,牀被,像一朵怒放的紅花,散着陣陣血腥,那花越開越大,頃刻便遍佈了一地。
端木紅綾躁動不安的心,終於隨着雨妃漸漸微弱的呼吸,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鳳目半眯,最後一次睨了雨妃一眼,展眉率先出了房門,“離殷,雨妃屬畏罪自殺,給本宮做乾淨點。”
“遵命。”
待到離殷也退了出去,月光下,那個隱藏良久的身影,才從牆邊的廢材堆中爬了出來。跌跌撞撞的撲到雨妃身邊,見她早已香消玉殞,便頓時淚如雨下,壓低聲音,默默的抽泣着:“小姐,老奴定會爲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