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寒風呼嘯,此時昭和殿的大門卻被吹開了,捲進了雪,好冷。
蘇北落手中的燭火,在瞬間就滅了。
她又感覺到了,殺氣!
昭和殿的燭火,在剎那間被滅了好多盞。
陰冷的氣息,從寒風中而來,窗戶外,一雙怨鬼般的眸,安靜的盯着一切。
先是落在蘇北落身上,過了許久,才緩緩的移到了慕珏身上。
那樣毛骨悚然的目光,連慕珏都打了個寒顫。
就是這種感覺,從那孩子出生,睜眼的一剎那,就讓他極度不安。
在這深夜,他小小的身子也穿戴的極爲整齊,蒼白的臉色,華麗的黑金衣袍,翩飛的墨色長髮,額前細碎的劉海,未能完全遮住那一抹詭異的青色。
慕去劫的身後,大雪紛飛,明明沒有人,卻像是站了成千上萬的厲鬼。
一衆宮人已被這樣的氣勢嚇的大氣都不敢出,紛紛匍匐在地上,好似真的到了地獄。
抱着慕妲走到門口的內官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都是貼身服侍皇帝慕珏的人,之前自然或多或少的都見過皇子劫的。
慕去劫擡眸,掃了一眼哭的睡過去的慕妲,眸裡折出一分冷光,比殿外的寒雪還冷上數倍。
“姐姐不懂事,父皇未加怪罪便好。”過了好久,他才陰冷的說。
“你姐姐心情不好,這幾天你多陪陪她。”慕珏看着他,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這個動作,被離的最近的蘇北落收入眼中,慕珏在怕,在害怕皇子劫?
這個動作雖然很小,卻依然被慕去劫默默的看在了眼中。
他緩緩的朝內走了一步,臉上明明還有嬰兒肥,卻像是自動被其他人忽略了,他們所看見的,好似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陰鬼。
“姐姐的事,就不勞父皇掛心了。”慕去劫始終掛着淡淡的笑,瘦弱的身子,病態的蒼白,怎麼看怎麼虛弱,偏偏氣場強大的不行,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座山似的沉重,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此時,怕是隻有蘇北落敢與他對視了,那樣一抹詭異的青色,好似連靈魂都能磨滅似的,她的心口都開始隱隱作痛了。
察覺到蘇北落在看他,慕去劫擡起頭來,“姐姐本性不壞,郡主不要放在心上,改日,劫當帶姐姐上門賠罪。”
蘇北落生不起氣來,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讓人壓抑到絕望的氣息,他又恢復到當日在靈仙閣初見的第一重人格,那個可怕的陰冷皇子。
“我既無事,劫皇子也不用放於心。”蘇北落淺淺的說,不吭不卑。
縱然慕珏不知出何原因疼惜她,在慕妲與她之間,恐怕也是慕妲的分量重的多,剛剛的情形她放於眼中。
蘇北落是個聰明人,不會傻到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慕珏收拾慕妲。
“郡主大度,算是劫欠你一個人情。”慕去劫沒多說什麼,伸手擦乾了慕妲眼角乾涸的淚痕,目光裡有些複雜,“帶她去我宮中。”
話落,自己走在了前面,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了慕妲的身上。
單薄的小身子,就那麼在大雪紛飛中漸行漸遠-
慕珏看着那孩子的身影,過了良久,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了,又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你們,都下去吧,今夜之事,朕不想聽到半個字的流言蜚語。”又過了半天,慕珏才說。
“是-”宮人們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連頭都不敢擡一下,今夜真是驚心動魄的,也虧得小郡主福大命大,要不然就真的死在公主殿下的劍下了。
慕珏已經三十年紀了,原本正是壯年,卻不知爲何,慕去劫出現後,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蘇北落放下手中早已熄滅的燭燈,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北落,朕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慕珏蹲在她跟前,視線與她齊平。
“皇帝陛下言重。”蘇北落淺淺的說,“北落並未覺得委屈。”
“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他說着,這才往她身上看了看,問了一句,“妲兒可有傷着你?”
“我沒事。”蘇北落風輕雲淡。
她在慕妲殺氣騰騰的衝進來之前就離開了,原本以爲是什麼刺客,卻沒想到是慕妲,本也沒打算跟她計較什麼。
至於慕珏方纔的態度,蘇北落自然更沒放在心上。
他是皇帝,是慕妲的親生父親,偏向親生女兒自然人之常情。
蘇北落從不會覺得別人欠她情-
“妲兒自小被朕慣壞了,劫說的對,其實她本性不壞。”慕珏還在解釋。
“皇帝陛下說的一切,北落都明白。”蘇北落打住他的解釋,慕妲想殺她是事實,無論出於什麼緣由,都不是一句被慣壞了能全部解釋的。
蘇北落不是聖母瑪利亞,她是記仇之人,只是看什麼仇。
例如沈青青那樣,傷害她身邊之人的,她必回當場坑的其吐血。
慕妲這類直接衝她來的,她倒是沒有那麼火大。
“北落今年有六歲了吧?”慕珏也沒再解釋什麼了,蘇北落的冷冰冰,讓他有些尷尬。
“是。”
“孩子,待你十五歲之時,朕便讓你去封地,那裡與世無爭,便不會有人再針對你了。”
蘇北落記得,當初慕珏封了蠻都郡給她,據說在西北內陸,雞不生蛋鳥不拉屎,民風野蠻,屬於天高皇帝遠的荒蕪之地。
她只回了一個好字,眉眼之間顯出幾絲疲態來,說道,“我的傷好的也差不多了,北落想過兩天就回淺草院去。”
“你是朕親封的明月郡主,淺草院自是回不得了。”慕珏拒絕了,沉思了片刻,才說,“你還小,身子又弱,東南方的桔梗閣空了許久了,你傷好後便先去桔梗閣住吧。”
頓了一下,慕珏又補了一句,“當年,你母親也在那裡住過。”
蘇北落眯了眯眼,沒推辭,桔梗閣,她在宮中的這麼多年,還從未聽說過這麼一個地方,月月娘親當年也曾住過麼?
“好孩子,受了一夜驚嚇,好好休息吧-”慕珏摸了摸她的頭髮,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問了一句,“她,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