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衿只是笑了笑說道:“你先去牀上睡一會兒,飯做好了我就叫醒你,好不好?”
“趙子衿……”吳悠低低喃喃的喚了聲,似乎想要說什麼,卻被面前的人打斷。
“有什麼話兒稍後再說,成麼?現在先去休息,嗯?”他的聲音太過真誠和溫柔,令吳悠不忍再說些忒煞風景的話,便輕輕點點頭。
而後趙子衿便扶着她去了臥室的牀上躺好,又輕柔的爲她蓋上薄被。
看着他出去,小心的將門關好,吳悠擡眸瞥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經是傍晚。
就那麼怔怔的瞧了片刻,也許是藥效發揮了作用,縱然有太多疑惑,太多不解,太多問題,吳悠還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趙子衿做好晚飯,便推門進來,準備叫醒沉睡的人兒,卻發現她渾身熱燙的驚人,探手一試,口裡低低咒罵一聲,小心翼翼的半扶起她。
吳悠睡得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被人托起,便半睜開雙眸。
“悠悠,你燒的很厲害,我們需要去醫院。”趙子衿如是說道。
“不,我不要去醫院!”吳悠下意識的抗拒着,醫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帶給她那麼那麼多的悲傷和疼痛,還有離別。
“悠悠,我們必須要去醫院,我陪着你好不好?”趙子衿小心翼翼的詢問着,他知道她討厭去醫院,也已經猜到她討厭的理由,遂眸裡也多了幾分心疼和難過,那個孩子,他們兩個的孩子……
“我說了我不要去,我不去就是不去,你怎麼這麼討厭!”吳悠大聲嚷嚷着,可是聲音太過嘶啞和無力,只是臉色愈發的潮紅,可她仍是極力抗拒掙扎着,不知道是太難受,還是想到了什麼,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她這樣子頓時嚇壞了趙子衿,忙迭聲的哄着:“好,好,我們不去醫院,不去了,好不好?”邊哄着便替她擦着淚水,面上滿滿的擔心和心疼。
吳悠這才安靜了些許,任由他重新將她放在牀上,渾身只覺得置身火爐一般,可偏偏腦袋沉沉的,再次迷糊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朦朧朧中,只感覺有什麼貼在自己的額頭,涼涼的很是舒服,令她情不自禁的嚶嚀了一聲。
緩緩半睜開惺忪的雙眸,便看到坐在自己牀邊的身形,不厭其煩的將手浸入冰涼的冷水盆中,擦乾,貼上她的額頭,再放進去,在擦乾,再貼上她的額頭,一遍又一遍,專注而認真,連她醒來都未發覺。
心裡,某個角落汩汩的流出異樣的酸楚,卻又夾雜着微暖的氣息,一點點蔓延開來,連眼角都溼潤了許多。
一定是燒的太過難受了,吳悠這樣安慰着自己,給自己異樣的情緒找着理由和藉口。
趙子衿感覺着手掌下的溫度沒有那麼燙人了,方纔擡起眸,卻不經意的對上了那雙半睜的杏眸,旋即一怔,而後柔聲問道:“醒了?感覺好點兒沒有?”
“直接拿塊冷毛巾敷在額上不就成了麼?”吳悠正盯着他手放進冷水盆的動作,下意識的道了聲,這人何時變得這麼笨了?至於這麼費勁兒麼?
趙子衿笑了笑,下意識的便回了聲:“這樣不是方便探你身上的溫度麼。”
那麼自然而然的一聲,聽得吳悠心裡緊縮了一下,而後收回視線,強撐着身子要坐起來。
趙子衿迭忙騰出手倉促的擦了下,而後便坐到她身後,半扶着將她攬到了胸前。而後拿過一旁的體溫計放到她的口中。
這樣的姿勢太過曖昧和親密,對一對離婚的男女來說,吳悠本想坐起來,可是身子太過虛軟無力,再加上身後的人箍着的雙手,她便也不再白費力氣,就這樣任由他半抱着。
幾分鐘後,趙子衿拿出口表,看了看,心裡懸着的心終歸是落下了些許。
“悠悠,雖然燒已經退了一些,但是我們仍然要去醫院一趟,你先別急,我們只是去檢查一下,萬一併發別的症狀就不好了,成麼?”趙子衿轉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誘哄着勸問着。
此時吳悠已經很是清醒,那些方纔半夢半醒間的任性也能記起些許,看着面前人關心的神色,最後點了點頭。
因爲這個公寓離上班的地兒很近,吳悠幾乎是走十幾分鍾便能到達公司,所以一直沒有用公司備下的車子,而趙子衿匆匆的趕來,自然也是沒有座駕。
下了樓,等計程車的間隙,趙子衿攏了攏她身上的風衣和圍巾,半圈在自己懷裡,輕聲問了句:“冷麼?”
“還好。”吳悠虛弱的勾了勾脣角,輕應一聲。臉色退去了發燒導致的潮紅,此時已是一片蒼白,嘴脣也有幾分青紫。看的身邊的人一陣緊一陣的心疼。圈着她的身子不覺又緊了幾分,細心的將她攏在懷裡,生怕冷風吹到她。
已經八點多鐘,天早已黑透,看着前方車燈一閃一閃,趙子衿認出上面的意大利文字樣,招了招手,車子幾十秒鐘後停在了他們面前。
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上了車,流利的意大利語道出要去最近的醫院。
吳悠有些驚訝的看着他,他的意大利語竟然比她這個在這裡呆了兩年多的人說的還要地道?
趙子衿垂眸的時候視線對上她的,似是瞧出了她的疑惑,脣角勾出一抹溫柔的笑,低低在她耳邊道着:“我可是雙料學位呢。”
吳悠瞬時明白,是啊,他是耶魯破格錄取的高材生,精通兩門或兩門以上外語(不包括英語)是取得學位資格的必要條件。
到了醫院,趙子衿陪着她檢查完這個檢查那個,最後反覆詢問醫生,確定無什麼大礙後,方纔拿了點藥準備離開。
“YOYO。”輕輕的一聲稱呼頓住了兩人離去的身形。
吳悠回頭看着走向自己的女子,三十多歲的年紀,大眼,長髮,高挑的身材,典型的意大利女子的模樣。
“丹妮拉。”吳悠看着走近自己的人亦喚了一聲,面上已經帶了幾分笑意。
“嗯,我值夜班,你怎麼會在這裡?哪裡不舒服麼?”丹妮拉皺着眉頭問着,眸裡幾分關心。
“嗯,我有點感冒,過來檢查了下,不過沒什麼大礙,多謝關心。”吳悠禮貌的笑着回道。
“我正準備明天給你打電話呢,你複診的日子已經過了,一直沒有過來,正打算提醒你一聲呢。”丹妮拉說着,還聳了聳肩。
聽她如此一說,吳悠才恍然想起,確實過了自己每月檢查的時間,遂抱歉的搖了搖頭:“真是對不起,丹妮拉,我……”話未完,便被打斷。
“沒關係,YOYO,如果沒什麼不方便,明天可以過來麼?”
“嗯,好的。”吳悠笑着點了點頭,而後瞧着丹妮拉的眼神在她和趙子衿之間來回打量着,倒沒有什麼打趣,只是似乎在探尋着什麼,於是便簡單爲兩人做了個介紹,不過只是說了下名字,其他的一概未提。
趙子衿斟酌了一路子要怎麼開口詢問纔不會令她反感和突兀。
回了公寓,用完晚餐,看着她此刻正窩在沙發裡看着IPAD,直到他處理完公事,眼神不解的看着一直站在那裡的他時,方纔緩緩出口問道:“悠悠,方纔那名女醫師說你去複診,是什麼意思?”他怎能不擔心?
吳悠一怔,知道肯定瞞不過他,他的意大利語相當好,自然聽得清楚,只是他不問便罷,問了,她本也沒打算瞞着。
“她是很有名的婦科醫師,我每月都會去她那裡檢查一次。”吳悠很是平靜的說着,有些傷痛,時間久了,心態平和了,便會提起時不再覺得難堪,但是,難過和遺憾,至少還是有一點兒的。
趙子衿心口一縮:“你,是哪裡不舒服麼?”她小產後身子受損很大,他知道的,難道是還沒恢復好?
吳悠淡淡一笑,指了指沙發對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趙子衿邁步走過去,可是雙腿竟然因緊張有些微微發抖。怕從她口中聽到令他心痛的消息。
“不是很嚴重。”吳悠笑着搖了搖頭。不是不想說,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們的身份太尷尬,有些話題似乎不適合再提起。
“悠悠,我,想知道。”趙子衿的眸中竟然帶了幾許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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