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馬車日夜兼程,從嘉興出發,經湖州、安吉,過昱嶺關,離開浙江境地。
到了寧國,駕車的馬,實在累得走不動了,馬車也破損厲害,他們換了兩輛馬車又往前趕,眼看着已到青陽,再往前沒多少路,就是落花山莊所在的九華山了。
進了青陽縣城,月兒提議大夥在此找家客棧先住下來,一來這些日子大夥沒睡過一頓好覺,在此先好好休息一下,免得到時打起來的話,自己先就沒了氣力。
二來這青陽縣城,落花門的弟子頗多,找她們先打探打探消息,也好有個準備。
月兒他們熟門熟路,帶着田原在縣城東拐西繞,不多一會就來到一家客棧門前,這家客棧掌櫃的媳婦是落花門的弟子。
掌櫃的打老遠看到月兒她們,趕緊迎上前來,警覺地往兩邊看看,沒有可疑的人,他把月兒他們迅捷地引入客棧的後院。
掌櫃的吩咐夥計沏上茶來,他把一行人讓進堂前,招呼他們就坐。
月兒道:“師妹呢?”
掌櫃道:“她呀,一聽說門中有難,三天前就趕過去了,留着我在此打探消息,這不,我正想找人進山去呢,湊巧你們就來了。”
月兒道:“哦,有什麼事?”
掌櫃道:“昨個晚上,客棧裡住進四個人,行動詭異,我偷偷趴在門外聽他們說話,聽他們說起過什麼落花門,還提到夢門主的大名,依我看他們八成是什麼道什麼教的惡徒,來者不善。”
掌櫃的並非江湖中人,於江湖中事,也只是平時聽媳婦隨意說起時記下的,他把大名鼎鼎的天道教誤解成什麼道什麼教也就不奇怪。
至於把那四個人叫作惡徒,卻是愛惜自己和媳婦的臉面,也是討媳婦師姐的好,膽敢和媳婦她們作對的,自然是惡徒無疑。
落花門名聲難聽,也只是武林中事,在這掌櫃看來,落花門實在是好得不得了。
門中人來人往,對他照顧頗多,媳婦的師姐師妹們,模樣又俊,說話又好聽,細聲細氣的,偏只他的媳婦,嗓門又粗,人又長得醜。
不過,從昨個開始,他也不覺自己的媳婦長得難看了。
月兒道:“這些人呢?”
掌櫃道:“今個一早就走了,我在後邊跟了段路,吃了個大嘴巴,奶奶的,此刻還好生疼。”
田原道:“那四人長得什麼模樣?”
田原不問則已,一問,掌櫃的忍不住卟哧一聲笑彎了腰,過了半晌才直起身子道:
“講起來笑死人,奶奶的,這四個人,個個比閻羅王面前的小嘍羅還難看,半夜裡看到,保準把人嚇得半死。”
“裡邊一個女的,這麼點高,這麼胖,臉象個皺巴巴的老南瓜,講起話來嬌滴滴的,聲音裝得象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奶奶的,我差點噁心得吐出來。”
“還有個男的,也是這麼點高,這麼胖,八成是這女的兄弟,天作孽,哪個爹孃生的這麼對活寶。還有倆個黃頭毛番人,極高極瘦,講起話來嘰哩呱啦,我一句也聽不懂……”
掌櫃的還在說着,田原把月兒拉到身旁,悄聲道:
“看樣子我們得馬上走了,這四個人是天道教的護駕和使者,只怕此刻他們已快到九華山了。”
月兒一聽這話,雙眉倒聳,連忙招呼道:“小云小茵,快套上車。”
掌櫃詫異道:“怎麼,就要走?”
月兒點點頭,一夥人起身往外走去,連茶也沒來得及喝一口。
到了院中,掌櫃的一拍腦門,突然道:
“不對,你們這樣子太招搖了,沒出青陽縣城,什麼道什麼教的恐怕就認出你們是門中弟子,從中作梗,你們哪還到得了九華山。”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覺這話有理,苦在一時又想不出什麼好主意,還是掌櫃來得靈光,他看看田原,又看看月兒,突然笑道:
“這位英雄,師姐,小的倒有一個主意,不知行不行得。”
小云道:“你有什麼好主意,快說快說。”
掌櫃擼了擼鼻子,說道:“師姐和這位英雄扮作一對新人倒正合適,若有人問起,就道是新郎倌送新娘子回孃家,新娘子的孃家就在九華鎮,其餘的人嘛,就扮作丫頭和隨從,旁人準瞧不出破綻。你們看小的這主意如何?”
一番話說得田原和月兒臉紅耳赤,耷拉着腦袋吱聲不得。
小云在旁拍手叫道:
“好主意,好主意!”
大夥把二人重擁回堂前,梳洗打扮起來,田原想想事到如今,也只好這麼辦了。
他用眼角瞟了瞟月兒,發覺她嘴角含笑,竟似巴不得如此,心裡不由得又是一熱。
趕緊又罵自己:“該死,你又高興什麼?!”
掌櫃的跑出去一會,捧回來一大堆衣服,兩個人梳洗打扮完畢,又換了衣服,頓顯精神奕奕,光澤照人,說不出的俊俏和般配。
大夥又把馬車也稍加點綴,然後上路。
於嫂她們那輛車在前面,小云駕着另外一輛跟在後面,帷裳裡邊,田原和月兒並排坐着,一路上默默無語,拘謹得手腳動也不敢動。
離開了“流芳樓”,月兒雖說開朗許多,但言談舉止間總橫亙着那麼一種沉緩的憂慮,田原每看她一眼,不由得心都爲之一緊。
月兒低垂着頭,從車窗外射進的陽光落在她的大紅棉襖上,紅色的光澤反射到臉上,使她的臉蛋顯得更加嫵媚。
田原調頭看她一眼,目光正好落在她雪白的脖頸上,一顆心不由得怦怦亂跳,扭過頭,不敢再看。
小云一揮馬鞭,調侃道:“新娘子新郎倌,你們可坐好了,萬一有個閃失,小的在老爺老太太面前可擔當不起。”
田原卟哧笑了一聲,也調侃道:“你給本老爺看清前面的路,小心鞭子伺候。”
小云道:“放心吧,本老爺海量,不礙事的。”
一句話把田原嗆得面紅耳赤,小云卻在前面,咯咯咯咯笑着。
月兒勉強也笑了一下,輕聲罵道:
“這死丫頭!”
小云嘴不饒人,反脣相譏:“哎喲,剛做了新娘子,怎的就幫老公罵起人來了。”
車廂裡的人,又是碰了個大紅臉。
月兒不再吱聲,心裡卻如同江湖翻涌,她暗自想道:“要是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