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令韻猜測的那般,蒼悅彌果然決定爲蒼純大肆慶賀一番。
這一日,蒼府裡裡外外裝飾一新,入目皆是金碧輝煌,硃色大門前的車馬絡繹不絕,闔府的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卻無一不滿臉笑容。
——這不僅因爲待客之道,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衆人皆知,綠姬大人是將來蒼、越兩府的主人,對下人來說,主家的強盛維繫着她們全部的榮耀和利益。
蒼純原以爲自己會和前世一樣被姆媽帶着被賓客品頭論足,不想情況卻比自己猜測的好多了,她只要招待那些跟着長輩來的忻娘就可以了。
吩咐下人將各府姑娘帶到姆媽特意留出來給她待客用的流香榭,在那裡已經擺放好了各種果品點心,以及各種供品評賞玩的名貴花木、筆墨紙硯以及珍稀寵獸。也已經安排了溫柔細心的丫鬟隨侍在旁,以供客人差遣。
流香榭建築在一片溪流上,精巧玲瓏,低頭往扶欄外面看去,便能看到清澈的溪水,以及被溪水從上游帶來的繽紛花瓣,美輪美奐之極,極受年輕姑娘喜愛。
果然,這些姑娘第一眼便露出了喜愛之意。
令韻欣慰驕傲地看着蒼純有條不紊地做着安排,自家姑娘雖不耐這些俗務,但並不是不會,真做起來,比隨意哪家的姑娘都不差。
來做客的姑娘各個年齡的都有,小的比蒼純還小,大的已經十三四歲了,不過無一例外都是術能天賦者。
這也並不讓人意外,畢竟,只有術能天賦者才能作爲繼承人將家族傳承下去。在今天這種拓寬人脈,打下感情基礎的大好誠,帶着有術能天賦女兒來纔是一種誠意。
“綠姬大人,您還記得我嗎?”一個身着粉衣的忻娘來到蒼純身邊問道。
蒼純微怔,打量了一下忻娘,有些遲疑道:“你是擇才期時和我一起測試的?”
又道:“不用叫大人,也不必對我用敬稱。”
這段時間,足以讓她對帝姬的地位有更深的認識。如原來所想,帝姬的的地位的確很高,但這中間卻有微妙的不同。
像她這樣剛剛上任的帝姬固然尊貴,但卻空有地位,沒有聲望勢力。而如緋姬和橙姬那樣對西蒼做出巨大貢獻,立過奇功,才能得到他人真正的敬服和尊崇,便是藍姬也纔剛開始有所建樹,地位還沒有真正得到鞏固。
在律法上,術能師的地位與平民並沒有區別,帝姬也是如此。
在還沒有真正被認同之前,蒼純並不打算安然接受他人口不對心的恭敬。
這些,她早晚會通過自己的實力獲得。
馬芸沒想到綠姬會這麼直接地表現出遲疑,按道理,即便真的忘了,爲免她尷尬,不也該裝作記得,態度熱絡的嗎?
這是她母親親口傳授她的交際竅門。
若是來之前,她肯定以爲是這位綠姬爲人木衲,於人情世故一竅不通。但看水榭中一應物品安排,即便不是面面俱到,也讓人稱道。對於中饋之事,她已經跟着奶孃學了半年,卻不敢說能做得更好。
這至少說明,這位綠姬並不是不通世故之人,相反,還自有一番通透明澈。
但看她的語言措辭,又坦率得不可思議。
一番琢磨下來,馬芸覺得,這位綠姬是個內有丘壑,偏又爲人坦蕩,不屑於僞裝的性情中人。
加上她後面一番話,讓馬芸覺得此人並不自持身份倨傲待人,是個可親可交之人。
蒼純並不知道這轉瞬之間對面這個小女孩的心思百轉,她雖覺得這忻娘頗爲早熟世故,很有些小心思,但對方的善意卻不是裝出來的。
蒼純雖不耐與這樣的人打交道,但對方一派善意,又是個還存有天真的孩子,她也沒法反感起來。
“那我叫你綠姬吧。”這邊馬芸從善如流,自我介紹道:“我叫馬芸,阿孃是禮部尚書馬玲,姆媽是一等侍衛姜晨。”
蒼純早預料到以後綠姬這個稱呼會取代自己名字的作用,心平氣和地接受了,反正這隻會是個開始。
見馬芸撥了頭籌和蒼純進行了交談,其他早就躍躍欲試的人坐不住了,紛紛上前打招呼。
對此,不論是蒼純還是馬芸都預料到了,從容應對。
其實這時候,和蒼純同齡或近齡的姑娘也就罷了,那些略年長的姑娘卻多少有些懊惱。
往日裡,因着長輩的交情,或是同在一個圈子中,大家都是見過的。即便蒼純很少參加宴會,但也只是少參加而不是不參加。
那些年長的姑娘沒少聽家裡長輩交代要交好於對方,畢竟雙相之女的名頭實在不輕。
只是,她們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女,讓她們放低姿態去結交一個小丫頭片子……蒼純若表現得出彩還罷了,偏她一派內向羞澀,看着膽小懦弱,還有些孤僻不合羣。
她們哪能願意?
內心裡,她們還覺得,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哪怕背景後臺再怎麼強硬,將來的成就也只能是微末。
因此,雙方郎無情妾無意,一直都不鹹不淡地處着,蒼純連她們的名字都沒記全,路上碰到只要對方沒看到連招呼都懶得打。
到如今,她們即便不悔青腸子,也頗有些羞愧。
馬芸雖早熟聰慧,但年齡擺在那,她能看明白的事情,那些少女豈能還能不明白自己以往看走眼了?
內向羞澀怎麼了?膽小懦弱怎麼了?孤僻不合羣怎麼了?這不妨礙人家聰慧過人,能力出色,以後還會擁有強大的實力。
這一遭,她們雖失了和一位帝姬成爲知交好友的機會,現實卻也給她們上了生動的一課,教會她們不用片面的眼光去看人。
這大概就是今日蒼悅彌作此安排的目的了,她雖然不說,但對於他人對自家寶貝女兒的輕視還是感到不快的。
蒼純清楚這點,也願意配合她。她自己不在意他人的輕視,但既然姆媽不高興,她少不得要孝順一回。
至於他人會不會看穿她的真面目……蒼純表示,她從未想過扮豬吃老虎,只是世人太過膚淺,總是被表象矇蔽。這樣的蠢人,即便日後大吃一驚,亦或栽到她手上,也只能怨自己。
同樣,若有聰明人能看清她,於她也可有可無。
蒼純本就是寡言少語之人,尤其是對着這些不甚熟悉的大家秀,好在她易臉紅的體質不會讓人覺得她高傲。
加上在場的人雖不少有些自己的小算盤,但都還沒有真正被塵世污染,心思壞不到哪裡去,她難得肯耐下心來與人交際,表現得也頗爲知禮,在安靜傾聽之餘偶爾插一兩句話,氣氛看着也是一片其樂融融。
原本,蒼純對她們交談的話題並不太在意,她對脂粉穿戴那些提不起興趣。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錯了,這些姑娘固然表現出對打扮穿着的熱衷熟悉,但對於術能修煉的話題也非常重視。
想想也是,實力是一個人的立世根本,西蒼人俱爲女性,愛美之心乃天性,但因着社會大環境影響,比起她前世認知中的女性要更堅韌,有擔當。
身爲術能師,修煉纔是她們生活的重心。
“你已經找到元力運行路線了嗎?我每次總感覺差那麼點,就差臨門一腳,卻寸步難進。”披着天青色羅紗的秀麗少女對着身邊穿着橘色香雲紗褶裙的圓潤少女一臉羨慕。
“你算好的,我這些年大半的時間都是在水中度過的,到現在都還沒什麼感悟。”旁邊着紫衫的少女一臉沮喪。
蒼純垂眸若有所思,紫衫的姑娘術能應該是水元素屬性,聽她話裡的意思,似乎靠近本命元素對術能修煉有益?
按着五行的分類,蒼純不清楚綠之彩歸屬哪一類元素,但依據顏色,應該是和森林自然相關的吧,這個可以有。
冰元素……她微微默然,據她所知,蒼晏大陸上,東晏地形偏北,西蒼偏南。而這裡的氣候,和地球大體上並沒有什麼差別,北方多雪,南方多雨。
也就是說,她想要在西蒼看到冰,難度不小。
“你這是埋汰人吧,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上個月就已經入境了。不像我,兩邊看着都有希望,又兩邊都不靠,糾結死人了。”又有少女接上紫衫少女的話。
“入境?”蒼純忍不住疑惑出聲。
衆位少女一看開口的是她,再看旁邊幾個小蘿莉也目露困惑,頓時無良地笑了。
“哎喲,也難怪你們不知道,讓姐姐告訴你們吧。”嬉笑開口的少女拿着一把顏色豔麗的團扇,將一旁嬌小玲瓏的劉畫整個兒抱進懷裡。
這個少女叫凌春,雙親都是蒼悅彌手下的強將,看着才十二三歲的樣子,妝容精緻,卻已經有淡淡的嫵媚從眼角眉梢泄露,說話時勾起的笑容帶着淡淡的邪魅。
劉畫哪遇過這樣的陣仗,頓時就鬧了一個大紅臉。
凌春其實更想將今天的小主人公抱進懷裡,這位綠姬精緻的不像話不說,愛臉紅害羞這點特別得她的歡心,而且渾身還透着一種別樣的冷靜氣質,在一羣小蘿莉中特別顯眼,讓人想要揉進懷裡好好疼愛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