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靜笑了笑:“這種說法,當真是稀奇,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國家興衰這樣的大事怎會如此的草率?”
“你不信?”老徐微啞的嗓音經過風的揚散,有一種詭異的寒涼。
坐的是人家駕的車,小命攥在車伕手中,完顏靜哪敢說不信。
“也不是,但總要講講道理麼,就如鬼神,有人信誓旦旦的說有,有的人卻認爲是無稽之談。真假要想分個清楚,不如簡單的來理理思路。你突然提及地脈靈運,是想說金國當年在數月之間覆滅,與此有關?”
老徐覺得王妃這些年果然成長了不少,還挺聰明。
“不錯,金國覆滅時,地脈靈運十不存一,大部都轉移到了你的身上。”
完顏靜睫毛微顫,臉色越加蒼白了幾分,老徐偏頭將她的形容盡收眼底,卻只當不知,有些殘忍無情的繼續道出他所知的真相:
“地脈靈運只有少數人知道它的存在,甚至很多國主終其一生都不知所以然。因爲它雖然承載着一國的命運,卻非人力可以撼動,近乎於神和道,又怎是凡人能夠算計的呢?但這種認知在幾年前被打破了,正值春秋鼎盛的金國,靈運卻古怪的被一個凡人偷走。金皇雖算不上明君,但一向守國有方,他察覺到靈運有失,下令術士密查此事,但大勢已去,金國皇脈算是到頭了,改國換姓已成必然。若是強撐着對抗,遲遲不接納新國度,金國不久後就會頻發災禍,在百姓流離失所和漫長的災難中走向滅亡。”
是這樣嗎?
所以秦國攻打的時候纔會那樣順利,幾無抵抗。
完顏靜理智上告訴她不該聽信老徐的鬼話,可心裡卻有種直覺,這恐怕是最合理的答案,不然如何解釋秦國當年短短數月就攻入了幕府,護國大陣被一劍斬落,霍湘雖強,但強到那種地步還是太誇張了。
“完顏皇族自知弄丟了地脈靈運,最後紛紛以死謝罪來安撫宗廟的亡魂……”
完顏靜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她隱在袖子下的手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抓住,她想讓老徐閉嘴,嘴巴卻不聽使喚。
“你道爲什麼當年金國皇宮屍橫遍野,太后下令斬殺所有皇室宗親,當真只是因爲氣節二字嗎?因爲只有列入完顏宗廟族譜裡的人血,才能平息來自地下深淵的怪物。”
什麼深淵怪物?皇陵的祖宗既然死了又如何能復起作妖?
有太多的疑問,但最先衝入她腦海裡的,卻是母妃父皇的死狀。
當年她隨霍湘在霍湘軍營,秦國攻打金國一路上她都跟隨着。
按理說這分明是莫大的恥辱,但完顏靜當時卻並沒多少憤恨之情,因爲某些原因她甚至還樂見其成。
說金國春秋鼎盛實是誇大其詞,她父皇沉醉書畫,沒有多少管理朝政的心思,朝中積弊已久。
兄長遇害早逝,下一任皇位八成要落到那個她老早就看不順眼的太子手中。
霍湘答應她會保全她父皇母妃,反正她父皇也不想當皇帝,後半生做個閒散國公似乎也不錯?如果沒有後面那些事發生的話。“公主,陛下和娘娘都被宣王一劍殺了!他在騙你,全是騙你的,四皇子當年也的確是他下的狠手。公主,我們快些逃吧,等他們反應過來,怎還會留着我們?”落蘇滿臉驚恐哭着拉扯她的模樣如今依然歷歷在目。
她當年對親信落蘇的話半信半疑,沒從她的提議逃跑,而是趕進宮中要親眼見證。
一路上無人阻攔,皇宮裡原先的宮人卻不見一個,各殿殿門緊閉,其下是溢出的鮮血。
她狂奔到母妃宮中,卻只見一地服毒而死的宮女太監,不見母妃的身影,她又轉向祖母太后的寢殿。
殿門大開,還未入內便聞到了濃郁的血腥。
滿殿都是衣着華麗,表情卻猙獰驚恐的宮妃屍首。
祖母滿頭銀髮,斜着端坐高位,胸前繡着的白鶴被鮮血浸透,脖子上一道三存長的切口正在汩汩的往外冒血。
地上橫陳的幾十具宮妃屍首裡,她的母妃也赫然在列,頭顱近乎被砍了一半,半張臉埋在血泊中,眼睛大睜,那張永遠溫婉漂亮、溫言寬慰她的臉龐,就此成了她一生中最大的噩夢。
而霍湘,手握着他的那把劍立在血中,聞聲轉身與她對視……
因着落蘇的話,她誤會了霍湘很久,霍湘卻也沒有過多的解釋,就讓她這樣一直誤會着。
直到許久後她才知道落蘇是個叛徒,告訴她假話是另有目的。
她的母妃原是死於太后之手,霍湘是後來才進去的。
可真相,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她嗎?
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窒息將她層層圍繞,完顏靜拼盡全力才找回一絲清明,艱難的道:
“這就奇了,靈運若是轉移到我的身上,如此大事我怎會一無所知?好端端的,怎麼偏偏是我?”
老徐道咧了咧嘴角:“你這話說的倒像事不關己,聽聞你曾瀕死復生?說不定是死生之間引動了什麼靈運就到了你的身上。即便你當年不知情,如今可是知道了,現在你身負靈運的事兒不知怎麼傳了出去,又或者靈運逸散,能被宗師級往上的高手察覺。雖說靈運似道不可捉摸,可那些大宗門裡還真有不少傳承的秘法,現今不少人覬覦你身上的這道靈運。”
“石蘭荒冢下是深淵密地,這麼多年過去封印有所減弱,你若是按照預定的安排死在那裡,靈運自然會脫離而出被那裡的神僕捕捉,用以強化封印,阻止戾氣的擴散。靈運不會動盪引發霧峰山羣四周的災禍,石蘭荒冢下的東西也不會跑出來。”
“老徐我做的可都是大好事,你就算不去荒冢,也活不過這個月,如今送你個好歸宿,讓你臨死前有機會贖清你的罪過。荒冢你也進去瞧過,如今市面上整塊上好的地頭立碑可不便宜,你以後睡裡面,可不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