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顏知道他話中的意思,此刻的她用的是嵐顏的名字,心卻已是秋珞伽,那種歲月沉澱下來的冷靜與從容,喜怒皆不在意,才更惹男人欣賞,何況是段非煙這種過盡千帆的男人。
“你這臉,會迷惑天下人。”他的眼睛微眯,那邪魅的弧度下,嵐顏看到了佔有慾。
她輕嗤了聲,“你是在表揚自己嗎?”
“你吸引我。”他的手勾上她的下巴,摩挲着她柔嫩的肌膚。
段非煙身上有一種邪性,而她身上有妖氣,氣息總是不自覺地互相吸引,哪怕對面的人她嫌棄的要死。
嵐顏的手快速地彈出,指尖劃過他的脈門,鋒利的指風讓段非煙不得不縮手,“你若是再動手動腳,我會讓你一輩子都只能看女人而無能爲力,你要不要試試?”
段非煙露出一個笑容,肆意而張揚,在她身邊的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手指拈起一枚糕點,輕齧了下,眼睛卻是看着她。彷彿她就是他手中那美味的食物,正在被慢慢的舔舐,品嚐。
嵐顏抽回目光,隨手拿起一塊糕點咬了起來,對於她來說,糕點顯然比段非煙的吸引力大多了。
雖然她擁有秋珞伽的記憶,但骨子裡的嵐顏,還是那麼懶散和無賴。
她咬着糕點,津津有味地將目光投向擂臺上的比試,而實則那心思,卻在對面。
她所在的位置,與三樓平齊,若要觀察什麼,比在樓下方便的多,視野也寬敞的多。
嵐顏最先看的是對面,也就是蘇逸所在的位置。
透過紗簾,她看到兩道人影,隱隱約約的不甚清晰。
兩個人嗎?
以她之前對蘇逸的感覺,蘇逸做事一向是獨來獨往,雖然對誰都是客套有禮,卻有一種無形的疏離感,能與他同座共茶的人,只怕也非常人了。
再看南面那簾子,嵐顏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再再看一眼,然後……放棄。
補丁太厚,饒是破破爛爛的門簾,被東一塊西一塊深一片淺一坨地補在一起,她想要判斷簾子後的人影,實在太難。
不過她也就只是好奇而已,看不到就看不到,很快就挪開了眼睛。
封千寒那邊,似乎沒有看的必要,因爲依泠月總會找各種機會撩開簾子接受衆人的瞻仰和讚美,她就是用眼角都能看飽。
“怎麼,不爽?”段非煙的聲音飄入她的耳內,帶着幾分調侃的笑意。
“是啊,不爽。”她懶懶地靠上椅背,擂臺的比武似乎也沒什麼值得關注的焦點,還不如眼前那盤糕點來的讓她賞心悅目。
“她怎能和你比。”段非煙意興闌珊,“自恃臉蛋的俗物。”
對於這個評價,嵐顏抽了抽嘴角,微笑。
不是因爲他攻擊依泠月,而是他說的……太對了。
當年她對依泠月的印象就是這個,沒想到段非煙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本質,倒是本事。
“我見過多少女人,她裝的再像也能被我看穿,何況還裝的不像,我倒挺佩服封千寒的,能忍這麼久。”段非煙衝她拋了個媚眼,“這種假高貴的貨色,我連勾搭的興趣都沒有。”
嵐顏再度翻了個白眼,這傢伙的言下之意,豈不是自己這種貨色,他倒有勾搭的興趣了?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胳膊撐着腦袋,朝她眯起眼微笑。
嵐顏搖頭,懶得理他。
“好歹,我也算幫過你,談談我們的交易如何?”
嵐顏頭也不擡,繼續吃着面前的桂花糕,“不談。”
段非煙噗笑,“這麼絕情?”
“我要的別人也能給,我何必在你這吊死?”
“你說蘇九?”段非煙呵呵一笑,“蘇家好歹算是正派人士,表面的和諧還要維持,我可不一樣,我說翻臉就翻臉,誰能奈我何?”
她知道他說的沒錯,段非煙這亦正亦邪的地位,與蘇家相比,終究是有所不同的,她如果藉助蘇家的名義上臺比武,若是妖王的身份被揭穿勢必連累蘇家,而段非煙則不同。
“你這次來,不替那人報仇是不會罷休的,蘇家可以讓你上擂臺,你就肯定蘇家能讓你爲所欲爲?”段非煙端起茶盞,送到她的脣邊,“但是我能!”
他那句話裡,帶着無邊的狂浪,明明只是一句隨口的話,她卻聽到了不屑與傲然。
“我考慮下。”她遲疑了。
耳邊,是段非煙懶懶散散的一聲笑,彷彿篤定了她沒有其他退路。
“我還以爲你不會來呢,爲了等你,我可是看了整整三日無聊的比鬥,屁股都坐疼了。”段非煙的話忽然傳來,嵐顏心頭一驚。
她在山中耗費了這麼多日子?依照規矩,封城的比試三日內就要結束,今日豈不是最後一日了?她一會豈不是就要出手了?
停頓只在一瞬間,嵐顏毫不猶豫接過他送來的茶盞,一口氣灌到底,又抓了塊餅塞進嘴巴里。
既然要打架了,怎麼也得吃飽。
“我現在該叫你什麼?”段非煙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卻被她一巴掌拍開。
嵐顏頭也不擡,“隨便。”
“珞伽?”
嵐顏的手頓了下,這個名字被塵封了太久,而且也唯有一人這般喊過她,這一瞬間她竟然有些失神。
“看來還是顏顏好些。”段非煙很快就改口了。
嵐顏口中的桂花糕險些噴出來,他還敢再噁心一點嗎?
此刻,擂臺上已經決出了勝負,一條大漢站在擂臺上,“還有誰挑戰?”
嵐顏發現站在臺下的幾個人已經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幾乎已經沒人敢上臺挑戰了。
看着臺上的人,嵐顏忽然想起在封家的時候與嵐修在一起練功的日子,那時候兩個無所畏懼的人,豪言壯志地要站在擂臺上,一直站到最後。
如今,封家已滅門,嵐修爲救她而死,她似乎也該爲了嵐修的夢想,而努力。
她轉頭看向段非煙,“以鬼城的身份,讓我上臺吧。”
段非煙點點頭,伸手撩開簾子,正待開口間,遠方忽然傳來一聲大吼,“我挑戰!”
只見一條大漢從遠處急速奔來,三兩下衝到臺前,腳下猛地一跳躍上高臺,“秦仙鎮封家,封嵐修挑戰!”
嵐顏“騰”地站了起來,手指情不自禁攀上欄杆,身體站了起來。
奔上擂臺的人,手臂糾結有力,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散發着無邊的力量,雖然身形儼然已是成年男子,那眉目之間,還是能看出昔日的影子。
是的,就是嵐修!
他沒死嗎?
嵐顏的心飛快地跳動着,眼眶悄然溼潤了,她這些細微的變化,逃不過一旁段非煙的眼睛。
“你……還好這口?”段非煙表情十分驚詫,看着擂臺上的嵐修,手中簾子落下。
嵐顏狠狠地瞪了眼段非煙,看着擂臺上的男子,輕聲開口,“他是我哥哥。”
是的,哥哥!
與妖族的身份無關,只因爲在封家的那段緣分,嵐修視她如弟弟,爲了救她而犧牲性命,如今再見嵐修,怎能不讓她激動。
段非煙長長地哦了聲,重又靠回椅子上,“哥哥就好。”
他什麼意思!?
而擂臺上的擂主顯然不願意將這到手的最終勝利變得夜長夢多,他眉頭一皺:“秦仙鎮封家?那麼是外支的人,外支參賽需要令牌,你有嗎?”
沒錯,以嵐修的身份是外支,而秦仙鎮封家早已不存在,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參賽令牌,縱然嵐修上了擂臺,他也是沒有資格比試的。
嵐修雙手抱拳,衝着東面樓臺一拱手,那簾子裡忽然傳來俊朗的聲音,“嵐修以‘松竹禪’弟子的身份,擂臺切磋,封少城主可答應?”
“呵呵。”段非煙的薄脣挑起,眼中盡是看好戲的光芒,“‘松竹禪’的弟子嗎?這下有好戲看了。”
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而嵐顏心中則是一驚一喜,驚的是那簾子裡與蘇逸並肩而坐的人,居然是“松竹禪”的弟子,喜的是嵐修從此有了巨大的倚仗,這“松竹禪”是佛門至高的禪宗,不沾染江湖是非,卻有着無尚的地位,幾是一呼百應的身份。
她如果沒記錯,絕塵就是“松竹禪”的人吧?自那日分別後,也不知他如何了,等今日比試結束,她一定要去問問。
北邊樓上封千寒的聲音穩穩傳出,“比武本就是各家切磋,何況嵐修還是封家人,千寒怎能不答應?”
一句話,就將原本的門派之間比試變成了自家鬥爭,即便嵐修贏了,爭的還是封家的面子而非“松竹禪”的。
“阿彌陀佛,少城主好氣度。”
一聲佛號,一句讚揚,反而將自己的身份提的更高,這簾子後“松竹禪”的人決口不提自己,反而更突顯了禪宗的超然。
得到了封千寒的首肯,擂臺上的擂主縱然不願意,卻也不得不點頭,拉開架勢防備地看着嵐修。
嵐顏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嵐修的身上,以她對此刻嵐修武功的感知,嵐修必然會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