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樣的醒醒睡睡中,嵐顏被鐵鏈拉動的聲音驚醒,她警醒地睜開眼,看着大門的方向。
身體,努力地想要做出保護蘇逸的姿態,艱難地挪動、挪動,也不過只是表面。
“自己都這樣了,還要保護他?”熟悉的難聽嗓音傳入耳內,嘲諷着。
嵐顏的身體在地上動了動,想要將自己撐起來,奈何胳膊使不上力氣,整個人就像是一條離開水的將死之魚,只能在地上艱難地扭動。
這一幕落在黑衣人的眼中,滿是嘲諷的笑聲更大了。
嵐顏終於努力地支起了身體,擋在蘇逸的身前,“怎麼,被我師傅揍的不夠狠,有力氣蹦躂了?”
她相信白羽的那一掌定然讓這黑袍人不好受,只不過在她面前同樣要硬撐而已。
被她一語道破,那人一腳踹上她的身體,將她好不容易纔撐起的半個身子又踢了回去,狠狠地摔在蘇逸身上。
嵐顏掙扎地爬了起來,“其實我很好奇,你爲什麼這麼恨我?”
與這個傢伙交手數次,她很清楚地發現,這個人對自己每次下手都是非常歹毒,要麼天生陰邪、要麼就是仇恨濃重。
以這幾次的接觸,這個人心思縝密,籌謀深遠,但卻在她身上失算數次。比如曾經的鳳逍魂魄、比如之前蒼麟的靈丹,他都是有足夠的機會完全勝利,可他卻犯了不該犯的錯誤。
就是凌虐她。
幾次以爲自己在勝算中,所以享受着凌虐她的快感,最終失敗。
若爲達到目的,他早早殺了她,一切塵埃落定,也就不會有後來的變數。可是這黑袍人卻放不下這誘惑,爲了在她身上找尋快感,最終葬送了到手的勝利。
他要她死,可又不想她死的痛快,若不是深仇大恨,她嵐顏再也想不到第二個理由了。
黑袍人沒有回答,但是嵐顏能感覺到,他那雙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充滿了恨意。
妖族人的感知力是最敏銳的,就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堅信自己的感覺不會錯。
“殺父之仇,或者奪夫之恨?”地上傳來一個虛弱卻滿是嘲弄的聲音,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蘇逸已經醒了。
他不過說了幾個字,呼吸聲就變得凌亂了起來。
嵐顏強撐着胳膊,觸碰了下他的手,本想搭上他的脈,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徒勞的碰了碰,就無力地垂落在他的手上。
“你還沒死嗎,還有空嘲弄別人?發病時怎麼不見你如此輕鬆?”那黑袍人聽到蘇逸的聲音,嘲諷中伸腳踢了踢蘇逸。
他的腿纔剛碰到蘇逸,就被嵐顏的身體撞開,“別碰他。”
“怎麼,又是你的男人?”那黑袍人冷笑着,“一個毀容的醜貨,一個即將歸西的半死人,到是很配啊。”
蘇逸輕聲咳嗽着,嵐顏感覺到自己的手背上,被溫熱點點濺上,“整日面對你,連活着的勇氣都沒有了,多謝你把她送來了。”
“死鴨子嘴硬。”那黑袍人冷哼着,“你還是不肯說?”
“我說什麼?”蘇逸喘息着,聲音帶着懶散的笑意,“我說了我不知道,你讓我怎麼說?”
“當真是連命都不要了嗎?”黑袍人哼聲着,“我說過,我有辦法醫治你的病,你也不想蘇家在你着絕了後吧,只要你說出來,我保證治好你的病。你自己的病你最清楚,到時候不死不活不能動彈,纔是最可憐的。”
蘇逸不說話,空氣中只有他輕聲而凌亂的呼吸,就在黑袍人以爲他鬆口了的情況下,他悠悠然地開口了,“我真的很想說,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若是我隨便指一個,你給我治病嗎?”
黑袍人冷笑連連,“蘇逸,我對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再給你三日時間,若你還不說,我就……”
忽然手指一伸,點向嵐顏的方向,“殺了她。”
說罷,轉身離去。
哐啷哐啷的鐵門響動中,沉重的大門再度被闔上。
嵐顏靠在牆壁邊,手臂火辣辣的疼着,身體的熱度還沒有褪下,滿不在乎地笑道,“我是招誰惹誰了,怎麼殺的變成我了?果然我長的比較招人討厭。”
蘇逸呵呵笑了聲,接着就是一陣的輕咳,“牽累你了。”
“與你無關,他本來就討厭我,不過是藉機想要挑撥我們的關係而已。”嵐顏搖搖頭,才又猛然想起他看不到,“只是明知道了你我性格,這麼做蠢了些。”
想起來,這傢伙被白羽師傅傷的也不輕吧,撐着身體都要來奚落他們兩個,也是蠻拼的。
“不過真的要將我逼死了。”蘇逸苦笑着,“我不介意死,但卻不能害了你。”
“無所謂。”嵐顏根本不在乎,“我纔不信他會放過我,你說與不說對我而言的結果都是一樣。”
“你到底是什麼病?”與自己只剩三天的性命比起來,嵐顏更關心這個。
“沒什麼。”蘇逸也滿不在乎,“先天的弱症,家中祖輩都是如此,我自小便知道自己的病,何曾在乎過?”
自小的弱症?
嵐顏纔不會相信他的病真的如他的口氣那般不重要,“傳說中蘇家人都活不過二十,是真的?”
“是,也不是。”蘇逸倒是大大方方,“病是真的,倒不至於活不過二十,只是不想活自己結束而已。”
自己結束!?
“這病發作起來很可怕?”嵐顏猜測着。
能讓一個人寧可尋死也不求生,只能說這病的痛楚,會讓人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最終選擇自盡。
“不可怕。”蘇逸嘆息着,“頂多就是越來越麻木,先是腿腳不靈便,然後是手,直到全身頭頸,到最後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還叫不可怕?
一個人不是隻有遭受到痛處才叫折磨,這樣的看着自己身體一點點不屬於自己,纔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心如明鏡卻口不能言,到最後全身麻木僵硬,什麼都靠他人伺候,這樣如木頭人一般的活着,倒真不如死了。
她忽然想起蘇逸的腿,“你的病,也發作了嗎?”
她記得他坐着輪椅,偶爾與她走走倒是正常,應該是發病的初期了吧。
“嗯。”蘇逸也不隱瞞,“這些年來,家中也在一直想辦法,雖然不說能治癒,至少能拖延一陣子,不過那藥被他拿去了。”
是因爲那藥,所以她上次才未察覺他的病情?而這次因爲黑袍人拿走了他的藥,所以他的病症才難以控制了?
嵐顏艱難地擡起胳膊,輕輕放在他的腿上,“一點知覺也沒有了嗎?”
“沒關係。”
短短三個字,已經代表了一切。
他的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就連他的眼睛,也已經看不到了。
“如果拿回你的藥,是否能好一些?”嵐顏問着他。
“不拿也沒關係,只要我能出去,自然能配藥。”蘇逸的口氣,總是那麼輕輕鬆鬆,彷彿一切的困難在他面前,都不存在一般。
她不忍心說,一個腿腳不便,眼睛又看不到的體弱少年,如何能出這鐵籠一般的監牢?
“什麼秘密,值得你如此犧牲自己?”嵐顏嘆息着。
“朱雀玄武的下落。”蘇逸苦笑,“他要比蒼麟更快一步知道朱雀玄武的下落。”
“你知道?”嵐顏大驚。
雖然,她也這麼猜測過,但總覺得這太玄乎,以蘇逸一個平凡的人間男子,怎麼可能得知連她與蒼麟都尋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