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清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待得劉媽媽一聲驚呼,他回過神,不禁臉色鐵青,對上伏秋蓮的視線,不自覺的又帶出了幾分的不自然——
連清不傻,相反的,他很聰明。
如今連家分了家,各房各過各兒的。家裡有些吃食,給老屋送一碗過去是應該的,是孝敬長輩,可給餘下的連夏連午家送?
爲什麼?
還不是因爲他?
那不是別人,是他親哥哥!
特別是有李氏和連非連甜兒這一對繼母子女存在的情況下,連清對於和自己一母同胞的二個哥哥更會看重幾分。
雖然他嘴上沒說什麼,可這次和連午他們一塊下田,一起收小麥不就說明了什麼?
他是很期待那種手足和樂的生活。
因爲打小沒有親孃,親情,便成了他心裡頭最深的一個結,輕易不說,不碰,但並不代表不存在。
伏秋蓮看的清楚,所以,纔想着爲他作這個面子,和大哥,二哥他們親近一些,便是那麼累,煮些餃子也給他們送去一碗……
可二嫂怎麼回報的?
眼前一陣風似的和他擦身而過的錢氏。讓連清這會想起來都覺得臉紅!更好像被人打場打在臉上一巴掌,讓他覺得火辣辣的疼!
“娘子,我——對不起,都是因爲我,我,我這就去找二哥去。”說完這話,他又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的舌頭給吞了,找二哥去?
他怎麼說,難道說,爲了碗嫂子,和二哥二嫂翻臉?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站在那裡頗有幾分進退不得,伏秋蓮揉揉眉心,心裡無聲的嘆口氣,上前兩步,輕輕的握了連清的手,“相公你說哪裡話,二嫂她——不過是碗餃子,拿去就拿去——”
“可咱們總得想個法子。不然,這樣的話,就等於是縱容——”伏秋蓮那天和他說的話他可是牢記在了心頭,是啊,要是管不住這大小一家子,就是他考上狀元,有個前程。
可禁得起這一家大小可着勁的折騰?
這麼一想,連清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想,自己以前想事情怕是想的太過簡單了,這會看起來,這家裡,何止是一個李氏和甜兒的事?
“夫君你放心吧,不會有下次的。”這樣的事防不勝防的,只要是住在一起,除非是完全不走動,可依着錢氏那樣的脾氣,真的兩家鬧僵,估計她會天天站院子裡指桑罵槐了。
“二嫂她,哎,以前不是這樣的性子的,家裡孩子多,她,她也不容易——”連清小心的打量着伏秋蓮,沒發現她生氣之後,方多少放了幾分心,他可是怕伏秋蓮生氣,想了想道,“以後咱們家有什麼吃食,你不用給大嫂二嫂家送了,只給爹送些就好。”
“嗯,我聽相公的。”伏秋蓮彎了彎眉眼,眼底盡是信任,看的連清心頭一暖,勞累兩天的疲倦竟都被衝散不少,他躬身,朝着伏秋蓮一拱手,“爲夫這就代二嫂向娘子陪禮,多謝娘子不怪。”
“相公您這是哪裡話,這禮我可不敢身。”伏秋蓮抿脣一笑,實在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一來,她也不過是看在連清的份上,又有幾個孩子餓巴巴的眼神,才一時心軟送了過去。
更何況,在原主的記憶裡,這連家雖然都待她極不順眼,可週氏卻只是淡然,不理她,偶爾有事也是直奔主題,說完就走,至於錢氏,那就是個愛佔小便宜,嘴不饒人,可實際上你讓她真做點什麼?那可是立馬就會熊的!
所以說,這不管什麼事,都得有個比照。在連家,因爲有李氏和連甜兒在,所以,便是周氏這個只是漠然,不愛搭理人,甚至偶爾暗中使下絆子,吹吹陰風的錢氏在伏秋蓮眼裡都成了面目尚可的一類!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起來,伏秋蓮正在洗臉,門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是小孩子很是怯懦的“三嬸,三嬸——”
老二家的連康?
接過劉媽媽遞來的巾子揩拭乾淨,伏秋蓮笑着拉住一臉怒氣的劉媽媽,搖搖頭,“大人怎樣,和孩子無辜的。”
“可是——”
“媽媽,咱們出去看看吧。”
劉媽媽氣鼓鼓的點頭,想說什麼吧,可眼神瞟到自家姑娘那七八個月的肚子上,劉媽媽徑自先在心裡嘆了口氣,就當是爲小主子積德吧。 шшш ⊙ttka n ⊙¢ O
“連康,你怎的過來了?”
“碗,娘讓我送來的——”
連康小心冀冀的捧着個碗,看着伏秋蓮的眼神帶着幾分緊張,以前的三嬸可愛打人了,她都看到好幾回三嬸在屋子裡兇三叔呢。
今個兒不會也打自己吧?
“連康乖,把碗給三嬸吧。”看着這個對自己很是提防和緊張的孩子,伏秋蓮好笑又好氣,這都什麼事啊,敢情,你搶了我家的餃子,現在,直接讓個孩子把娃送過來。
是吃定了我不能拿這孩子怎樣,是吧?
她對着連康招手,儘量讓自己笑的溫和些,“別怕,三嬸不會再兇你們的。”肚子裡卻滿是腹誹,該死的,還真真的讓錢氏給算計準了。
她能拿個六歲的孩子如何?
再有氣,能對着孩子撒?
或者錢氏可以,周氏李氏她們都可以。
可她卻絕對作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肚子裡的孩子似是高興了,咚的在她肚皮上踢了一下,她疼的哎喲一聲,正把碗要遞過來的連康心頭一顫,拿碗的手接着一抖。
啪,大碗摔在地下碎成了好幾片。
連康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三,三嬸,我不是故意的,這碗不是我打碎的,哇,三嬸你別打我,我錯了——”
伏秋蓮的手還伸在半空,就那樣看着碗摔在地下,還沒等她說什麼呢,連康這孩子魔音穿腦般的哭聲響起來,倒把伏秋蓮和劉媽媽給唬了一跳,劉媽媽黑了臉,上前兩步,“你這孩子哭什麼呢,你打壞我們家的碗,我還沒和你算賬,你自己竟然先哭了,這是什麼道理?”
“啊,你們這是做什麼,好好的兩個大人欺負一個孩子,你們也不怕羞。”二房門口,虛掩的門裡錢氏再也看不下去,心裡眼裡只是哭的一塌糊塗的小兒子,把門咣噹打開,一溜煙的跑了過來,一把抱起連康,輕輕的拍送着他的後背法律着,一邊眼底盡是怒意的看向伏秋蓮,“三弟妹你也是,不過是個孩子,你和個孩子計較,你若是看我不順眼,大可以衝着我來,你怎麼可以欺負個孩子?”
“你怎麼可以胡說八道?我家姑娘什麼時侯欺負他了?”劉媽媽還要再說,錢氏卻是一插腰,很是惡聲的扯起了嗓子,“就是你,你推的,我看到了,就是你推的。”
伸手攔下劉媽媽,伏秋蓮看着錢氏慢慢的笑了起來——果然是喂不熟的一頭狼啊。愧她昨晚之前還想着能和二房處好就處好,畢竟,她在這裡舉目無親,連清又是個書生,不都說遠親不如近鄰麼,能相安無事還是相安無事的好。
可她怎麼就忘了,以前的伏秋蓮拿東西堵她們嘴的時侯還少嗎?可到頭來換來了什麼下場?哪怕這錢氏對她有半點善意呢,可有嗎?
她平靜的眼神或者是太過平靜,就那麼靜靜的盯着錢氏,不知怎的,錢氏竟只覺得那眼神讓她一陣陣的心驚肉跳,她心虛的移過頭,拽起地下的連康就要走,“以後沒事可別再來這裡,你三嬸家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
她要走,伏秋蓮卻是冷笑一聲打斷她的她,“二嫂,你且別走,聽我把話說完。”待得錢氏輕哼一聲,停下腳,卻沒回頭時,知道她在聽,也就罷了,她輕輕一笑開了口,“二嫂,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二嫂,你剛纔的話說的很對,我家的門坎的確不是什麼人都能來得,特別是,你,還有你們家的人。”
“你什麼意思?”錢氏心頭一跳,忍不住扭頭看向神然淡淡,嘴角輕翹,帶着幾分嘲諷的伏秋蓮,聲音裡帶着怒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們家的人?”
“意思就是,以後,你,包括你們二房的人別再進我家,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我很不喜歡你們。”
“你,你竟然攆我們?”錢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惡狠狠的盯着伏秋蓮半響,她吃的一聲冷笑,“你以爲你是誰啊,這家可是三弟的,他是我相公的親弟弟,憑你一個小賤人,也敢開口攆我們?真真是好笑。”
“是麼?相公,你來說說,我剛纔的話,是真還是假,我是趕還是趕不得他們?”伏秋蓮盈盈一笑,看向站在錢氏身後,臉色鐵青,雙眼咪着不知在想些什麼的連清,“相公,二嫂說我是賤人,說你孩子是賤種呢。”
“我沒說——”錢氏臉色也白了,剛纔的話被連清聽去了多少?可是見鬼的,連清不是一大早去田裡了麼,怎的好好的回來了?身子僵硬着轉了下,她朝着連清擠出抹笑,“三,三弟。”
“二嫂,你剛纔說我家娘子是什麼?”連清逼上前兩步,錢氏就退後兩步,眼底盡是懼意,腳步有些踉蹌的後退着,幾乎被地下的磚塊給絆倒,“我,我——二嫂和三弟妹說笑的——”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二嫂,如果我和二哥說你是賤人,那麼,你生的孩子,我那幾個侄兒都成了什麼?賤人之子?”
賤人之子,豈不就是罵她孩子是賤種?
這怎麼可以,錢氏一下子就急了,“三弟,你怎麼可以罵人呢,這可是你嫡嫡親的侄兒,你罵的可是你二哥。”
“那剛纔,二嫂可有想到你罵的也是我?”連清眼底譏諷一掠而過,帶着森冷寒意的眼神掃了眼錢氏,輕輕一哼,“我家娘子的話就是我的話,她說你們二房日後不要再登我家的門,那就不要,我家不歡迎你們。”
“三弟,那可是你親二哥。”錢氏有些急眼,要是讓連午知道因爲她,而被連清夫妻生惱,甚至和他們二房翻臉,肯定得捶她。
“我可從來沒說不是二哥啊。”連清淡淡一笑,嘴角勾起,眼底的諷刺愈發的明顯,“二哥是換不了,可二嫂嘛,呵呵。”接下來的話他沒說完,錢氏是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下子大怒,“三弟,你這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娘子累了吧,我扶你進屋去歇着。和個不相甘的人計較,沒的失了自己的身份。”扶了伏秋蓮進屋,他歉意的看向她,“待得日後,我有了能力,咱們便搬去鎮上住。”
這也是連清早就想好的。
只要是他們還住在這,住在這個村子裡。
所謂的分家不過就是個幌子。
再分家,難道真的能完全不理這個家?
而且你分了家,日後這個家裡的人捅出來的簍子,禍事,你就可以完全摘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
再說,連老爹一個忤逆的帽子扣下來,連清在很多時侯也只能妥協,不然他就也別考什麼舉人了,安心待在家裡種田下地吧。
可要是讓這一家子拖累着,以後他的把柄也會越來越多,所以,對於這一大家子人連清也是比較頭疼的。
“別急,慢慢來。這裡也挺好的。”
“嗯。”連清扶了伏秋蓮坐下,覺得有些無顏以對,都是他的家人,累的娘子這般,他想張嘴保證些什麼,可目前這樣的情況下,說了還真的不一定有什麼作用!
想了想,他伸手握住伏秋蓮的手,“娘子,你放心,不管日後如何,咱們夫妻一心,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伏秋蓮微微一笑,轉了話題,“相公怎的這個時侯回來了?可是有什麼東西漏家裡了?”
“我,我得去劉里長家借下板車。”
“咦,之前不是有嗎?”
“二哥的小麥還沒下完,說,說還要用——”事實上,是連午不知道怎的,竟然把車子借給了隔壁村的岳家,連清知道之後氣的不成,回到家又看到錢氏所爲,哪裡還能忍的下?
所以,錢氏這也屬於直接撞槍口。
“不是你們說二哥家的小麥都收好了,今個兒下午就是咱們家的了,怎的還要用車子?”看着連清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伏秋蓮笑着沒再問,“那麼,劉里長家的車子可在家?能借給咱嗎?”
“我,我想把咱家昨個兒割的那塊肉拿去一半——”這是要付藉資了,連清的臉色很不自然,生怕伏秋蓮不同意,“娘,娘子,我不可肉也可以的,我留下那一塊,你和孩子留着慢慢用,真的,我都不管吃肉的。”
“好,我讓劉媽媽去拿給你。”
啊,這麼痛快就答應了?這讓還想了滿腔話要說的連清頓了下,繼爾,他嘆口氣,“待得這次的麥收結束,我就去鎮上再尋個館去。你馬上就要臨盆,家裡不能沒有收入。”
“到時再說吧。”連清八月份就是秋闈,爲了那麼百十文錢,她還不至於眼皮子這麼淺的讓連清再出去,可現在也不是好駁他的時侯,便笑着推連清,“劉媽媽來了,你還不快去?”
“姑娘,姑爺這一下子就拿走了大半塊肉,不過是爲了借一天的牛車,老奴都說了,咱們幹嘛不回去找大爺幫忙啊?”若是大爺叫些人手來幫襯着,怕是田裡的小麥早收進家了吧?
“媽媽,日後這話可不許再說。我是嫁到連家,可不是咱們伏家招贅,相公日後是要考舉人,做大事的,若是爲了這些事讓他日後生擾,可不值當。”
“是,姑娘。老奴曉得了。”不就是找岳家幫下忙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伏家又不是幫不起。劉媽媽心裡很是不以爲意,伏秋蓮笑着看她一眼,搖搖頭沒出聲。
或者劉媽媽不在意,但連清在意。
她在意。
連清在意,是覺得自尊不容有損。
哪怕幫他的是岳家。
男兒頂天立地,娶妻養家,這是天經地義。
老是讓岳家幫忙,在別人眼裡他成什麼了?
伏秋蓮在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當一個男人依靠別人成了習慣。
他還會有多少衝勁?
甚至,他會不會覺得這是應該的?怕什麼呢,反正,他做不好了,有別人幫忙嘛。再說,伏家一次兩次能幫,能幫一輩子嗎?若是日後突然撒手,連清心裡會不會抱怨?
人心易變。她不想到最後,把連清養成這樣一個人。所以,適當的幫忙可以,但有時侯,自己必須得讓連清一個人去闖,去撞。
哪怕是頭破血流。
但這是一個男兒的擔當,是責任。
響午的飯是劉媽媽去送的,回來之後她便和伏秋蓮說了,馬上就要割三房的小麥了,而且,里長家的馬車借到了,伏秋蓮便是抿脣一笑。
不看在別塊肉的份上,也得看在她們夫妻之前救治過毛豆的份上不是?而且,還有那些她時不時讓大哥從鎮上捎回來的好茶呢。
若是這麼些個東西都換不回借一輛牛車。
那麼,日後這個里長家她也可以直接就列爲拒絕往來戶了。
劉媽媽擺好了飯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用着,用罷飯,重新洗了手,伏秋蓮從箱子裡尋出從鎮上扯的上好棉布,翻過來掂過去的看,邊看還邊比劃着,這布,是要先從哪裡下剪刀呢?
“姑娘您在那比劃什麼呢?”劉媽媽洗好碗回來,就看到伏秋蓮拎了塊棉布就在那裡翻來覆去的打量,才說了話,猛的臉色一變,撲過去,伸手搶過她手裡的剪刀,“我的小姑奶奶,您這是做甚?”
“媽媽,我還要問你呢,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那可是剪刀,小心傷了你。”她不過是想拿着剪刀在棉布上試試,從哪裡開始剪纔好,看劉媽媽剛纔那樣,好像她做了什麼天大的事。
“我的小祖宗,您還問老奴,老奴還豔情着問您這是做什麼呢,好好的您拿什麼剪刀啊。”說着話劉媽媽便自責起來,“都怪老奴,之前縫那個小被子時沒把剪刀給收起來——”
“停,媽媽,你收剪刀做什麼?”
“您這會子有身子,不能用剪刀啊。用了這個,會不吉的。”劉媽媽跺腳,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心頭伏秋芝打小沒了親媽,不然,怎麼會不知道這些規矩?可又惱自己,平日裡什麼都想到了,好好的竟把這麼一樁給忘了。
站在屋子門口,雙手合十,對着天空很是念了一番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之類的話,又朝着地下狠狠的啐了好幾口,方一臉憂色的轉過頭,“姑娘,您日後可不能再這樣嚇媽媽了,媽媽剛纔魂都要被嚇沒了。”
“……”
半響,她瞅着劉媽媽的臉色,小心的問,“要是動了剪刀,會怎樣?”
“孩子會出事的。這可是剪刀啊,可不得了,會驚了娃娃的魂兒——”
“……”伏秋蓮覺得很好笑,這孩子出不出生,生男還是生女,能由得了一次剪刀就能做主的?可看着劉媽媽到現在還是一臉後怕的樣子,儘管心裡不以爲意,可她便也點點頭,“媽媽您放心吧,日後我記下了。不動就是。”
“我的好姑娘,這纔是正理兒。”
伏秋蓮抿脣一笑,拉着劉媽媽說起了別的事兒——她可沒蠢到和這整個社會來對抗。
下午咪了會覺,不知不覺的便到了傍晚。伏秋蓮起身下了牀,劉媽媽正在一旁分檢着絲線,看到伏秋蓮醒過來忙笑着起身,“姑娘醒了?老奴扶您。”
“媽媽若是累便歇歇,不過是些個肚兜之類,還有兩個月時間呢,不急的。”伏秋蓮笑着看向劉媽媽,“小孩子家家的,也用不着多少的衣裳,長的很快的,咱們慢慢來就好。”
“姑娘您就別操心這些了,您啊,只管着好吃好喝的,然後,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給老奴生個胖乎乎的小主子出來就好。”
“嗯,那就託劉媽媽的吉言了。”
伏秋蓮和劉媽媽兩人說這些話的時侯,都忘了有一個詞叫做一語成箴,她們兩個只想着伏秋蓮肚子裡的孩子要到八月份左右纔出生,可卻還忘了有一種情況,叫做是——早產。
這會主僕兩人都沒什麼心理準備,一心在屋子裡說笑,眼看着外頭黑下來,劉媽媽幫着伏秋蓮撐好燈,又給她端了碗水,“姑娘有什麼吩咐就喊一聲,老奴去煮飯。”
“好啊,媽媽你去吧。”
伏秋蓮知道現在不是逞強的時侯,讓她大着個肚子去煮飯?周氏可以,錢氏也能做,或者,換成這個時侯的哪一個女人都可以。
可她卻是萬萬做不來的。所以,這一會,她不知道有多感謝老天爺。讓她一穿過來就給了她一個好父親,好哥哥。
晚飯煮好,主僕兩人坐在屋子裡撐了燈,邊說話邊等着連清回家,只是,沒一會外頭便響起大房二女兒連霞的聲音,“三嬸,三嬸在嗎?”
“在呢,霞子是吧,有什麼事嗎?”對於大房,對於周氏這個人,伏秋蓮是說不上什麼好感,但太惡的印象也沒有,如今聽到連霞的聲音,畢竟是個孩子,她便笑着起了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連霞,“霞子有事?”
“三嬸,我爹孃和叔他們說,今晚要通宵把三嬸家的麥子收了,娘讓我回來拿飯,又怕三嬸你不知道,所以,便讓我過來和三嬸說一聲。”
“怎麼好好的趕起了通宵?”伏秋蓮有些詫異,這白天還沒說呢,怎麼好好的要晚上連軸轉了?霞子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三嬸,爹他們都說明天怕是會有雨,所以便急着把你們家的麥子收起來,明個兒早上還要趕着去把我家和二叔家的壓出來呢。”
“成,我知道了。謝謝你啊霞子。”
連霞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又略帶幾分緊張的道,“三嬸,我這就要去田裡送飯,要不,我幫您把三叔的也捎去?”
“那,會不會太重了?”又是甕又是碗的,這孩子才十歲,能拿得了多少東西?連霞抿脣一笑,“三嬸您小看我,我可是能扛着三十斤的東西走到鎮上去呢。”
“……”
伏秋蓮沒出聲,旁邊劉媽媽倒是開了口,“那就有勞你了,叫連霞是吧,老婆子這就去給你拿去啊。真是個好孩子。”她可不像伏秋蓮,心裡想這想那的,劉媽媽唯一的想法是,要是不讓連霞把飯菜給連清帶走,那姑娘準打發她送。
白天也就罷了,可這烏漆抹黑的。
她老婆子一個,倒是不怕走夜路的。
可讓她把自家姑娘一人丟家裡她不放心。
讓連清餓一頓的話姑娘怕是會心疼。
連霞肯開這個口,可是再好不過。
把籃子放好,交到連霞手裡,劉媽媽想了想回頭把個火摺子遞到連霞手裡,“今個兒晚上黑,去田裡的路不是好走,路上小心些,拿着這個好走點。”
“謝謝媽媽。謝謝三嬸,我走了啊。”連霞笑着招招手,扭頭出了院子,伏秋蓮隱隱的聽到外頭有別一個女孩子說話的聲音,知道是有連玉和她一塊走,便多少放下了心。
其實也是她想多了,以着前世走夜路的經驗來想如今,她現在身處的可是古代,若說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那是誇張了些,但最起碼的,在三里屯村子附近方圓幾十裡的地界內,晚上劫道,尋花賊之類,的確是還沒出現過。
而且農家的孩子早當家,膽肥兒,走個一刻鐘左右的夜路對於連霞姐妹來言,那真的不算什麼的。
“媽媽,白天不是晴的好好的,今晚會有雨嗎,田裡那些人怎麼會知曉的?”又不是前世,有天氣預報之類,那些人怎的這麼相信?
“老奴也不知道,不過老奴倒是聽說過,說是有些有經驗的老農啊,能看天氣知曉明個兒的天氣呢,姑娘您可別不信,有些人啊,下不下雨什麼的說的可準了。”
再準,還能準得過天氣預報?
不過伏秋蓮聰明的沒出聲,只是笑着點點頭,“這倒是挺有意思的,若是碰到這樣的人,倒是可以好好的請教請教。”
“也沒什麼的,不過是經驗多罷了。”劉媽媽的話讓伏秋蓮一笑,這話說的,可不是字字說在了正理上?
晚上連清果然是沒回來的。
因爲心裡有那麼個念頭,所以,伏秋蓮便是連晚飯都用的少了些,劉媽媽勸了兩回,便也由得她,待得伏秋蓮歇下,劉媽媽看了看外頭的天,想了想,合衣躺在了外屋的小牀上。
半夜。咣噹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一道接着一道的劈下來,劉媽媽幾乎是跳下牀,赤了腳跑到伏秋蓮的炕前頭,籍着屋子一角的昏暗油燈,以及隔着窗子劈進來的一道又一道的閃電,看到她只是眉頭緊皺,臉色還算好,提着那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姑娘,您怎樣了?”
“媽媽醒了?我沒事。”說是沒事,只是那出口的聲兒卻帶着顫音,劉媽媽幾乎能聽的到她上下牙齒打顫的聲響!不禁伸手摟住了伏秋蓮,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姑娘不怕,老奴在呢。乖啊,老奴陪着姑娘。”心裡,卻是把某個人罵了一千一萬遍,要不是……自家姑娘豈會落下個懼怕雷電的毛病?
“媽媽,我真的沒事。”伏秋蓮把頭從劉媽媽懷裡掙出來,衝着她擠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卻是讓劉媽媽看的心酸不己,“姑娘乖,不想笑咱就不笑,啊?”
轟隆隆。
又是幾個炸雷連環響下來。伏秋蓮的身子一僵,繼爾,她猛的擡了頭,“姑娘,外頭好像是落雨了?”
“嗯,應該是落雨了。”
“這下可慘了——”伏秋蓮皺了眉,把身子往劉媽媽身上又靠了靠,“媽媽,你說,相公他們,現在把小麥收好了嗎?”
“老奴尋思着,應該差不離了吧?”其實說實在的,在劉媽媽眼裡,那兩畝左右的小麥還真的沒當成什麼事,伏家是鎮上的大戶,伏老爺又是從來不苛待下人,而且劉媽媽在伏家待的時間又長,伏老爺更是沒把她當外人,能愧待了她?
在她眼裡,那一兩畝的小麥沒就沒了唄。
又不會真的餓到姑娘。
伏家豈會少自家姑娘和姑爺兩人的口糧?
換做以前,真正的伏秋蓮自然也是這樣想,沒就沒了唄,不是還有伏家?
她們伏家有的是錢。
可問題是現在的伏秋蓮不是真正的伏秋蓮,一來她和伏家終究沒那麼深的感情,再說,前世多少血的教訓,求人不如求己啊,二來,連清是男人,所以,讓他爲了養這個家,養老婆孩子辛苦,勞累一下,不是應該的?
在說,這中間還隔着連清男人的自尊呢。
以前的伏秋蓮想不到,可不代表現在的伏秋蓮想不到。所以,她纔會由着連清去爲那兩畝田的小麥去受累。可現在,聽着外頭雷電交織,風夾着雨吹打在窗櫺上噼啪作響時。
一時間,她心裡也佈滿了擔憂。
連清是個秀才,本來就累了兩三天了。如今又是雨又是風的,他那小身板能撐的住嗎?這個時代可是缺醫少藥的,可不能爲了那一兩畝地,而把連清的身子給賠進去啊。
她這裡胡思亂想着,劉媽媽便以爲她還是在害怕,摟着她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不時的小聲講些笑話給她聽,最後,好不容易雷聲小了聲,劉媽媽便勸伏秋蓮,“要不,姑娘您再歇歇?”不待伏秋蓮反駁,劉媽媽便趕緊道,“姑娘您放心,老奴就坐在這守着您,老奴不走。”
“要不,媽媽你就在我旁邊歇一歇吧。”
“這哪裡使得?老奴可是奴才,姑娘您是主子——”伏秋蓮一笑打斷她的話,“可我從沒把媽媽當成奴才,媽媽是打小看着我和哥哥長大的,說起來,是我和哥哥的半個長輩呢。”
“可是——”
她看着劉媽媽還猶豫,索性撒嬌道,“媽媽不睡,我也不睡。而且,媽媽睡在旁邊,我才能安心的睡呀。”
劉媽媽拗不過,只好側身躺上。
或者是真的累了,或者,是覺得劉媽媽身上傳來熟悉的氣息,反正,沒一會伏秋蓮竟然真的沉沉睡了過去。
伸手把伏秋蓮的一縷碎髮挽至耳後。
劉媽媽的眼神落在伏秋蓮右肩外。
一閃而過。
那裡,有一道淺淺的,便是伏秋蓮都不曾留意到的疤痕……
田裡,連清冷冷的看着連午,“二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不管如何,二哥的麥子卻是割好收的,可他們家的才割了一半,而且,還有大半割好的躺在田裡沒拉出去。
現在二哥竟然說,他要去弄自己家的?
“三,三弟,我——要不,我先去蓋上,一會再來幫你?”身後,錢氏用力在連午腰裡擰了一下,陰陽怪氣的,“當家的,人家可是都不準咱們二房登門了,你還在這裡死乞白賴的做什麼,被自己的弟弟弟妹往外趕,要是我啊,早沒臉,臊死了。”
連清氣的用力閉了下眼,“二哥,你真要走?”待得看到連午期期艾艾,沒個正面回答時,他眼底恢復清明,點點頭,“那二哥你走吧。”
“三弟你先忙着,以後哥再幫你。”丟下這麼一句話,二房的幾個人匆忙小跑着而去。後頭,立在大雨裡,淋的一身是水,如同落湯雞般的連清卻是眼神平靜,甚至還笑了笑。
以後,還有以後嗎?
他扭頭,看向站在他身側的連夏夫妻,竟然笑了,“大哥大嫂也要回去嗎?”
“三弟說什麼混話呢,你大哥可不是那樣的人。”周氏笑了笑,她也想走,甚至擔心家裡那幾個孩子,可做人不是這樣做的。
今個兒她撒手容易。
日後想要再求連清夫妻可是難嘍。
所以,周氏這樣的人還是讓人喜歡的。
雖然她心裡有着屬於自己的小九九,但她做人卻有底線,哪怕我是爲了討好你,巴結你,想着日後你能拉扯我一把,可自己做人卻有底線。
不至於讓人覺得太過貪婪,厭惡。
連午自然是聽自家娘子的,再說,他本來也沒想着走,聽到周氏的話後,也只是點了點頭,也不顧臉上的雨水,彎腰把地下的麥子抱起來,裝車,在傾盆大雨裡忙活了起來。
只把地頭上的一車裝完,連清嘆口氣,“大哥,大嫂,咱們回吧。”
“可田裡頭還有——”
“雨太大,車也不好進。等天亮,雨停了吧。”連清頓了頓,用力往前拉了下車子,肩頭的繩子勒的他肩膀火辣辣的疼,他卻眉頭一皺一下,“只是,等天亮了怕是還得請大哥大嫂幫下忙。”
“應該的應該的。三弟你別和我們客氣。”手腳麻利的把麥子卸掉,掉轉了車子,三個人在風雨裡往村子裡趕去。
伏秋蓮只是打了個頓,立馬就醒了。她一動,劉媽媽馬上也醒了,看到她要做起來,趕緊也跟着起身,“姑娘,您醒了?天兒還早,要不,您再睡會?”
“不用了,媽媽,我看着這會雨勢小了不少,要不,勞煩姑姑去竈間煮一鍋薑湯去?等到相公他們回來就可以喝了。”不管是天亮連清回來,還是雨停了劉媽媽送過去,這淋了大半晚上的雨,薑湯肯定要每人灌上兩碗才成。
“好,老奴這就去。”
劉媽媽點點頭,把油燈捻亮一些,知道伏秋蓮也沒什麼睡意,便扶了她在炕上坐好,自己幫她倒了杯水,笑着道,“您且在這裡歇歇,等老奴煮好薑湯,這雨差不多也停了,到時老奴再服侍姑娘您梳洗。”
“不急,媽媽你快去吧,只是路滑,小心些。”這會的雨勢是小了不少,可剛纔的大雨肯定在院子裡積了不少的水,應該是很難走的,這麼一想,她便又擔心了,“要不媽媽再等等,待雨停了再去煮吧?免得路滑,再跌了——”
“無礙的,老奴這就去。”
劉媽媽走後,竈間很快便生了火。伏秋蓮一個人坐在這裡無聊,可又沒什麼事,又擔心田裡頭的連清,正胡思亂想着,便聽到虛掩的窗子一輕聲響,她擡頭看過去時。
一道黑影冒着幽幽綠芒朝她噌就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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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