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琴言離開了,雙喜轉頭對着南溪道:“先生既然有事,那雙喜便先告辭了,明日再來尋先生。”
南溪點點頭:“回去之後,多加練習。”
雙喜笑着應下了,南溪先生真是一個良師,自己這幾日,雖然沒有學會撫琴,但是品琴是功夫,卻是日進千里了。
雙喜整理了一下東西,把蔥籠琴又裝回了琴袋中,然後拿好曲譜。抱着琴,就出了南溪的宅子。
誰知道剛剛出的宅子,還沒有尋到沈墨,雙喜就被琴言給攔下了。
“站住!”琴言的這次的語氣,卻毫不掩飾了,很容易的能聽出其中的刻薄,許是知道了,自己的本來面目,已經暴露在雙喜的面前吧?知道自己的掩飾是沒有用處的,索性就咄咄逼人了起來。
雙喜挑眉,一字一頓的吐出來一句話:“好狗不擋道。”若是以前,雙喜斷斷不會說這樣粗魯的話,但是誰能經得起一而再而三的挑釁?
她不想和這個女人計較是真,但是不代表她就真的會把一切都忍了,因爲有時候,有的人會把你的避讓,當成你的懦弱!把你的善良,當成好欺負!
琴言見雙喜這麼說,雙目赤紅,很顯然已經被激怒了,但是她卻沒有就這雙喜的話茬說下去,而是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你就不怕我把一切都告訴懷瑾?”
這下雙喜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告訴沈墨?她要把什麼告訴沈墨?告訴沈墨說自己出口成髒嗎?說話不中聽吧?雙喜心中覺得好笑。自己在村裡的時候,和安家婆娘和孟家婆娘,都是吵過架的,自己又不是琴言這樣,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
沈墨最是瞭解自己的本性,便是琴言把這句話告訴了沈墨,又如何?只不過會證明她自己是小丑罷了。
雙喜勾脣一笑道:“我到是想知道,你要怎麼告訴沈墨?”
雙喜卻沒有想到。她和琴言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事情。
只見琴言一下子笑開了,用一隻手撥弄着另一隻手上塗滿紅色丹蔻纖纖玉指,陰陽怪調的說道:“自然是說,他的好娘子,春閨寂寞,去尋南溪先生作樂了。”
雙喜聽到了這話。臉色一黑!
這個琴言,當真是……當真是讓人厭惡!
找自己的麻煩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想着要把南溪先生牽扯進去!若是沒有牽扯到旁人,隨着這琴言怎麼說,雙喜都不會這麼生氣。
但是現在南溪先生教她學琴,她是打心眼裡恭敬南溪先生的。現在若是真的牽累到了南溪先生,她的心裡怎麼過意的去啊!
見雙喜的臉色不好。琴言的心情卻是極好,接着說道:“我和杜鵑都是親眼所見,南溪先生握着你的手……嘖,我說你這樣的山野村婦,怎麼會想着學琴呢?原來是打着學琴的幌子,來引誘南溪先生來了!”
雙喜臉上越來越黑,厲聲道:“你莫要胡說。我和南溪先生坦坦蕩蕩!我來學琴的事情,我的夫君們也是知道的。”
“那就是你騙過了你的那些男人了吧?可惜。紙是包不住火的,幸好今日讓我瞧見了,不然啊,怕是懷瑾還要給你矇在鼓裡呢!”琴言佔了上風,紅脣一張一合,說出來的全部是那顛倒是非黑白的話。
雙喜咬牙:“我同你說清楚了!你看到是不過是南溪先生教我學琴罷了!”
“學琴?我求了南溪先生那麼久,南溪先生也沒說着要教我什麼!你這個山野村婦,憑什麼得到南溪先生的喜愛?要教這你學琴?我看呀,一定是你用了什麼狐媚手段!是了,你有這麼多男人,怎麼可能沒有什麼狐媚手段!”琴言想起學琴的事情,心中對雙喜的厭惡更甚!
她一向對自己的琴藝很有信心,並且引以爲豪,沒想到便是這樣的自己,求着南溪先生學琴,南溪先生都不肯指點一二!只說自己的琴,是沒有用心用情的!
什麼用心用情?都是見鬼了的說法!分明就是他不想教給自己,難道眼前這個泥腿子出身,分不清宮、商、角、徵、羽的女人,就有心有情?比自己這個自幼就苦練琴藝的人還值得讓他指點?
雙喜發現自己和這個琴言,根本就是不在一個點面上,任自己怎麼說,她心裡都認定了自己和南溪先生有什麼,怎麼解釋都是無益的,有些無奈了。
琴言見雙喜不說話,以爲雙喜怕了自己了:“我一會兒就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懷瑾,我還要把你勾引南溪先生的事情,告訴給所有人!”
“你莫要亂說!有什麼衝着我來,莫要牽累了南溪先生!”雙喜有些着急了。
若是琴言真的到處顛倒黑白的亂說,讓自己以後怎麼面對南溪先生?讓南溪先生如何處之?
便雙喜不知道要怎麼能堵上琴言的這張顛倒黑白的嘴的時候,一道不悅的聲音傳來:“餘姑娘!”
琴言聽到了這個聲音,臉色一白,怎麼這麼巧!
回頭一看,果不其然,南溪先生正站在兩個人側面,似乎把兩個人交談的內容,全部聽了去。
琴言這心裡是有些怕南溪的,她剛剛說要把這事情告訴所有人,不過是嚇唬雙喜罷了,她頂多只敢把事情告訴沈墨,要知道這學堂,若是真的說起來,還是南溪先生的。
她爹爹不過是寄居在學堂裡面的一個先生罷了,若是真的惹怒了南溪先生,趕了他們父女二人走……不,她萬萬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南溪先生和琴言的爹,其實並沒有什麼交情,琴言的爹來到學堂,那還是福兒的爹給南溪先生推薦的。
南溪先生生性灑脫,不願意管理學堂,在他看來,這學堂在誰的手裡都一樣,他要的,只不過是一個可以潛心靜養,度過餘生的地方罷了。
四海無家,四海爲家。
他南溪這一生,註定了顛沛流離,在何處,都是一樣的。
“先生。”琴言慌慌張張的打着招呼。
南溪似乎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琴言,臉色晦暗不明,語氣喜怒不定的問道:“把你剛剛說的,再給我重複一遍!”
琴言一下子慌了神,南溪先生真的都聽見了,怎麼辦!南溪先生怕是早就被安雙喜那個小賤人給迷惑住了,現在肯定是站在安雙喜那個小賤人那邊的!
說起來琴言的反應還真的快,剛剛還和雙喜咄咄逼人呢,這一會兒功夫,臉上的神色已經變了,翻臉比翻書還快,說的應該就是這種女人了。
琴言今日穿了一身淺粉色的衣服,此刻站在鬱鬱蔥蔥的樹下,顯得整個人很是溫靜,她身子一晃,然後眼中就含了淚水:“先生……是琴言……剛剛言語無狀,並……並非針對先生,還請先生原諒琴言。”
說完琴言偷偷的觀察了一下南溪的神色,只見南溪臉上的不悅之色濃重,於是連忙補充道:“琴言保證,不會出去亂說的!”
南溪不是心機陰沉的蘇玉,會把一切都藏在心裡,他若是不開心了,多半時候會直接就表現出來,比如現在,他一揮衣袖,寬廣的袖子,在空中揮舞出來一個瀟灑好看的弧度,接着他冷哼一聲說道:“今日我要專研琴譜,便不去見你父親了。”
養不教父之過!能教出這樣女兒的人,他……不屑交往!至於學堂?他本就吧在意,先就這樣吧,等着什麼時候物色到了合適的人,再換人來管理吧。
說完,轉身就走了,留給了兩個人一個背影,廣袖長袍被風鼓吹了起來,墨緞一樣的發,被一根竹釵綰住一縷,剩下的則是披散在肩上,此刻也被風給吹揚了起來,給整個人平添了幾分飄逸灑脫。
雙喜看着這樣的背影,甚至都擔心,南溪先生會憑風飛昇。
他活的太肆意了,肆意的不顧這個世界上別人,肆意仿若他並沒有認真的融入這個世界,不知道怎麼的,雙喜忽然涌起了這個想法。
她覺得南溪先生剛剛毫不琴言留情面的離開的樣子,仿若是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不在意自己周身的一切。
因爲那時候,她總是覺得自己是一個過客,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早晚都會要回去的,但是南溪先生的?難道南溪先生也是穿越過來的?
這個念頭,只在雙喜的腦海中閃現了一下,便一閃而過了,南溪先生這樣的學識,定是出身在大家之中,在現代那個物慾橫流的世界裡,哪裡還能養出南溪先生這樣的才華,和這樣的灑脫的性子啊!
這時候的雙喜,雖然不知道南溪先生的過去,卻是已經看出來了,南溪先生那種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的氣質。
就在南溪要進了宅子的時候,轉身,看向琴言,留下一句話:“莫要詆譭她。”語氣淡淡的,但是其中的意味,卻不是淡淡的了,裡面帶着濃重的保護的意味。
琴言咬脣,眼中的淚水,就要掉下。
雙喜卻是不吃這一套,看也不看琴言一眼的,就去尋沈墨了,雖然說,她感激南溪先生爲自己解了圍,但卻不敢這時候去道謝,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多多少少有些尷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