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很快來了,穩婆也被請來了。莫梓瑤躺在牀上,感覺陣痛起先隔了會兒,纔會推上來一陣。而後,慢慢地變得頻繁起來。她忍不住叫出聲來,好痛啊,原來生孩子,這麼痛。
太醫上前來把了脈,朝穩婆點點頭。穩婆上前來,正要伸手脫去莫梓瑤下身的衣物,門,突然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了。
莫梓瑤一扭頭,就看見門口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阮凌政!她驚訝的一時間竟然忘了疼痛,“啊,政,你怎麼來了?”
阮凌政站着門口,他渾身都被雪覆蓋住了,頭髮、眉毛上都還凝結着冰凌,像是迎着風雪一路趕來過來的一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一圈白霧,朝着莫梓瑤咧嘴一笑道,“還好,趕上了。我們的孩子降生,我怎麼能不在你的身邊陪着?”
莫梓瑤欣慰的笑了,當她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他的身後,不由得愣住了,阮凌政的身後,居然還站着兩個人,一個是伏摩哲宇,而另一個,竟然是大半年都未見了的楚擎天。他與阮凌政一樣,全身的雪花都還未來得及打落。
正待她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又是猛地一陣疼痛襲來,疼得她所有的思緒都抽緊了,不由得大叫道:“好痛,啊啊——”
香雲緊緊地握住莫梓瑤的手,不停地擦拭着她額上的汗,而她自己的手,卻比先前顫抖得更厲害了。儘管如此,她還要說:“公主,您忍着點,很快就沒事了。”
只聽得,門好像是被關上了,外頭傳來了摩哲宇的聲音:“公主如何?”
不知是誰說了句:“公主就要生了,陛下,阮皇大人,還是在此處等吧。”
再後來的話,她就已經聽不清楚,肚子痛得厲害。也不知是誰塞了棉帕讓她咬着,她彷彿,要使盡了力氣。
“公主,公主殿下,您用力啊!”穩婆的聲音自下頭傳來,“公主再用力!”
莫梓瑤用力了,她已經很用力了。可是太痛了。
“公主,公主……”香雲在一旁一遍遍地叫莫梓瑤,她是未見過生產的情景,嚇壞了,眼淚“嘩嘩”地流。
莫梓瑤欲開口,卻是又一陣劇痛襲來,抓着她手臂的手猛地收起,張口就要叫,嘴裡的棉帕也因此掉了出來。
“啊——”下腹狠狠地下墜,她疼得都打顫了。痛了好久好久,孩子卻還是沒有出來。她心裡不禁害怕了,她緊緊地攥着香雲的手,想開口問,卻疼得話都講不出來。
穩婆急得擦了好幾把汗,一面安慰着:“公主放心,您的胎位沒有問題,公主用力,使勁用把力!”
這時,她聽見外頭有人急着叫:“啊,阮皇大人,您不能進去!”
“滾開!”阮凌政怒吼着,“你們誰都別攔着朕!”
“嘭”地一聲,門被撞開了,阮凌政的身影衝了進來,香雲被莫梓瑤抓着手臂,欲起身行禮,卻動不了。
阮凌政大步衝過來,一把將她拎了起來推至一旁,握住莫梓瑤的手,緊蹙了眉頭道:“瑤兒,你怎麼樣,瑤兒……”
“啊——”莫梓瑤大叫着抓着他的手,“政,我好痛——”
阮凌政急白了臉,慌忙抱着她,哄道:“不痛啊,不痛。”擡眸,瞧向一旁的人,他咬着牙,“你們要是保不住公主的命,朕要你們一個個都陪葬!”他根本就不管這是在哪裡,逮住人便罵。
穩婆嚇得人都哆嗦起來了,“用力”的話也不喊了。莫梓瑤真是快被他氣瘋了。真不知道他這樣,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搗亂的!
太醫上前來,拱手道:“阮皇大人息怒,公主的情況很好,阮皇大人……”
“混賬!”阮凌政怒罵,“很好她會疼成這樣!”
莫梓瑤疼得快暈過去了,阮凌政還在這裡大喊大叫。她咬着牙,狠狠一把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下去,阮凌政終是吃痛地回眸,低聲哄着:“別怕,朕不會讓你有事的……”
“政,啊你……閉嘴!”莫梓瑤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凝起力氣說出這樣的話的,只覺得自己定是被他氣瘋了。不過瞧見他蒼白無助的臉色,又不忍心再責罵他,便死死地咬住嘴脣,拼命地用力。
阮凌政卻真的聽話地不再說任何話,直到穩婆喜着叫:“看見頭了!看見頭了!”他的眸子亮了亮,欲俯身過去看,奈何他的手臂被莫梓瑤抓得緊,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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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地,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莫梓瑤終於覺得一團東西從身體裡掉了出來。接着,是孩子洪亮的啼哭聲。
“孩子……”莫梓瑤喜極而泣,我的孩子,終於出世了。
阮凌政更是高興得不行,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穩婆將孩子抱出來,朝他道:“阮皇大人,是個男孩!大人?”
莫梓瑤沒有力氣了,可是聽聞穩婆的話,彷彿又有了力氣,撐着身子欲起來。阮凌政卻忙扶住她,咬着牙開口:“不許你動!”
莫梓瑤這才發現,阮凌政因爲緊繃得太久,連着手臂都有些僵硬了。
孩子很快抱了出去,剛出生的孩子是要洗澡的,還有,還要報給伏摩哲宇。
看着房間裡,宮人們忙進忙出,阮凌政一直在莫梓瑤牀邊待着,不願走。莫梓瑤卻也是是真的累了,眼皮搭下去,很快便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來,才知道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而他,還坐在邊上看着自己。
阮凌政見莫梓瑤醒來,忙俯身過去,輕聲問:“覺得怎麼樣?可要吃什麼東西?”
莫梓瑤見他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不免想笑,阮凌政皺眉,她搖搖頭,只問:“孩子呢?我想看看孩子?”
阮凌政一臉的不悅,微哼一聲道:“你從來這樣,從來不先問問朕。”
莫梓瑤一時間怔住了,也不知他又耍什麼脾氣。聽他又道:“今日朕也累死了。”
莫梓瑤忍不住笑:“皇上冒着風雪趕來,確實累了。”
他卻長嘆一聲搖頭道:“生孩子比在風雪裡趕路還要得累多啊!”
莫梓瑤語塞,是我生孩子,你累什麼?他卻已俯身擁住她的身子,靠在她身上,輕言道:“朕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站都站不起來。”
莫梓瑤才訝然,想來是他太過緊張,渾身上下都緊繃着,一下子僵了。好笑地看着他,此刻的他,愈發地像個孩子。擡手,撫上他愈發消瘦的臉頰,聽他倦聲道:“孩子抱下去餵奶了,很快抱來給你看。”
他頓了下,抱着莫梓瑤的手臂收緊,又道,“剛纔嚇死朕了。”
莫梓瑤低聲笑着:“皇上怕什麼,我不是好好的麼?”
阮凌政不語,只緊緊地抱着她。
不一會兒,孩子被抱了進來,莫梓瑤忙坐起身,小心地將孩子抱在懷裡,好奇地看着打量着他。阮凌政也湊了過來,大掌忍不住捏捏孩子的小手,他笑着:“他的鼻子,像球兒。”
莫梓瑤淺笑着:“皇上怎麼不直接說像你?”
阮凌政得意地笑:“一樣,都是像朕。”
莫梓瑤低頭,親吻着孩子的臉蛋,聽阮凌政突然又道:“今日突降大雪,朕的孩子就在雪夜裡出生了。朕已經想好了,朕要給他取字,瑞。”
“瑞。”莫梓瑤低聲念着,便是取自日的瑞雪之兆,是麼?
瑞,意爲吉詳,天降祥瑞,好預兆。在第一場冬雪飄零之際,他們迎來了屬於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取名阮天瑞。
阮凌政沒辦法在扞泥呆得太久,此刻的阮南國正是百廢俱興的之時,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親自監督。他與楚擎天不過待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趁着風雪小停便離開了。
而莫梓瑤與楚擎天不過是昨夜門口那匆匆一瞥。可她仍是從他的眼裡難以掩飾的擔憂和喜悅之情。
一年後。
這一日,阮南那邊來人請了伏摩哲宇去談分割于闐國土的事情。
八日後,傳來消息說,劉炎飛刺殺扞泥公主,阮南朝未來的皇后,卻因其戰功顯赫,革了他大將軍一職,兵權迴歸朝廷。
伏摩哲宇與莫梓瑤提及的時候,她只覺得鬆了一口氣,至此,差不多所有的阻礙不定因素皆已掃清,阮南國也正在向着好的方面發展着。
伏摩哲宇又道:“孤已經應了,你和親的事。”
莫梓瑤心下一驚,卻聽他卻道:“阮凌政有意立你爲後,你既是扞泥的公主,這場婚禮,孤自不會虧待了你。”
莫梓瑤撐大了眸子瞧着他,半晌,聽他笑道:“孤還真是羨慕他,此生還能有一人,讓他如此付出。孤如果有這樣的機會,也定會毫不遲疑。”他瞧着莫梓瑤,又道,“于闐的一半國土,便是你的嫁妝。”
莫梓瑤終是,怔住。阮凌政只許了一半領土給他,而他,卻是轉手又還給了阮南,說是扞泥給自己的嫁妝。如此一來,朝中更不會有人敢亂說話了。
其實,伏摩哲宇的話,她沒有聽得很懂。只是,阮凌政對自己的付出,已經太多太多,她只是不知,他還爲自己做了什麼,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又過了五日,莫梓瑤的哥哥顧顏暮到來,他奉信王之命接走了瑞兒。卻送來了阮南國執掌兵權的金令。
“瑞兒,要乖要聽舅舅的話,孃親很快便去找你。”莫梓瑤忍着淚意,揮手與顧顏暮懷裡,早已哭成淚人的瑞兒道別。
雖然,她不忍和瑞兒分離,但再入阮南後宮,是無法帶着瑞兒一起的。雖然,他是她和阮凌政的親骨肉,只可惜,有太多的因素,讓這個孩子註定見不了光。
不過,她和阮凌政說好了,等他退了位,他們一家人便找一處風景秀麗之處隱居起來,到時候誰也不認識他們,一家人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所以,眼前的分別之痛,自己必須要忍下來。而且孩子跟着顧顏暮,靜兒她們,自己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