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莫梓瑤的心情很不好,她派人去亂葬崗尋曉曉的屍身卻沒有尋到,這讓她心中很是不安。她不知道她不在的那些日子裡,曉曉究竟都受了什麼罪,死後居然連屍身都未曾留下。
只要一想起這些,都讓她心痛不已。
她真想衝去伊昭容的落伊宮找她問個明白,可阮凌政讓她這段時間儘量不要和雅夫人等人見面,沒辦法,她只好暫時將此事壓下。
轉眼間,又是寒冬時節,莫梓瑤經過幾個月的休養,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這日,她正坐在院中亭子裡飲着茶,韻蘭過來行至身側淡聲道:“娘娘,芸夫人來了。”
“當”的一聲,莫梓瑤手中的杯蓋撞到了杯沿,這麼快就來了?才擱了茶杯,擡眸就見一身蓮青色夾金線繡百子榴花緞袍,外披紫貂裘衣的芸夫人在樂兒的攙扶下娉娉而來。
“表姐真是好閒情啊!”芸夫人一邊解着裘衣,一邊笑着說道。
莫梓瑤讓人看了坐,亦笑道:“哪裡有什麼閒情,不過是屋子裡呆久了出來透透氣罷了。”
芸夫人美目微微掃視着庭院,開口道:“以往有什麼事都是差了樂兒來你這裡,今兒個我這還是第一次來表姐這裡呢,瞧瞧,這庭院靜雅別緻、格局裝飾令人賞心悅目,還有這些花草樹木,一看皆非凡品,真是哪一樣都要比我永善宮好呢。”
誰人都知道芸夫人對擺弄花草這些最是擅長了,她的永善宮曾被人譽爲‘宮中仙境’,竟然如此的誇讚玉瑤宮,當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莫梓瑤瞧着她,笑道:“要是真覺得我這裡好,那就常來我這裡走走啊。”
“呵呵,只要表姐不嫌我煩,那感情是好呢。”芸夫人說完,輕輕招手,一名侍婢手中捧着一個精緻的禮盒上前來,她從侍婢手中接過禮盒輕輕打開來,裡面躺着一顆成色極佳的靈芝。
“這是從長白山深處尋得的一顆野生靈芝,聽我爹說這是足有千年生長期的靈芝。前段日子表姐剛回宮病得那麼重,我雖然讓樂兒送了些補品過來,但都是些尋常的東西。這次意外得到這支靈芝,就巴巴地送過來了。”
還不待莫梓瑤說些什麼,她又看了一眼另外一名手捧一個鏤空雕刻着繁複圖紋的精緻四方檀木盒子的婢女,那婢女走上前來,她從婢女手中拿過盒子說:“還有一塊未經雕琢的鴿子血,算不得貴重,不過是拿來給表姐隨意雕些東西玩玩罷了。”說完,連着方纔的千年人蔘一併遞向了莫梓瑤。
莫梓瑤推辭道:“妹妹的心意表姐心領了,只是這些東西太貴重了,表姐怎能收?還是拿回去吧!”
芸夫人突然送這麼貴重的東西,莫梓瑤心中明白,她這麼做沒有目的是不可能的,嘴上雖是親熱地喊着表姐,其實二人都知道,兩人連半分的血緣關係都牽不上,何談姐妹親情?
芸夫人見莫梓瑤不接,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蹙起秀眉道:“表姐不喜歡?還是看不上我的這些東西……”說到這裡,持袖掩面,一副十分傷心的模樣。
莫梓瑤見推辭不過,也不好掃了她的臉面,“妹妹說的什麼話,表姐收下便是了。”揚手讓韻蘭上來接了,又讓她去庫裡尋了些上好的異域珍寶和一些罕見的花草送給她,這纔將此事揭過。
玉芝上來奉了茶水,恭謹地退了下去。
“妹妹來我這裡恐怕不是欣賞小院兒風光這麼簡單吧?”莫梓瑤輕輕呷了一口茶淡聲道。
“是啊,我來是想要告訴表姐一些事情。”說着,芸夫人湊近了莫梓瑤低聲道:“你的婢女曉曉她根本就沒有死。”
“什麼!”莫梓瑤激動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險些抖掉了手中的茶杯。
“對呀,想必那日你得知她的死訊後,也差人去亂葬崗尋過,不也沒找到她的屍身麼?”
莫梓瑤聽聞曉曉還沒死,激動得有些難以自擬,一把拉住芸夫人的胳膊急聲道:“你說,曉曉她還活着?她還活着!……這是真的嗎?”
芸夫人點了點頭。“是的,她沒死,我救了她。”莫梓瑤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放開她的胳膊,還好芸夫人並沒有介意。
“太好了!那她現在人在哪裡?”
芸夫人道:“我的人救出她時,她傷得太重,那時你也不再宮中,我只好命人送她去了城。現在她已經好多了,在府上休養。”
莫梓瑤聽罷,激動的心一下子冷卻了下來。方纔由於聽到曉曉還活着,一時激動,很多事情都未來得及去細想,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曉曉的事情恐怕還沒那麼簡單。
果然,這時芸夫人再度發話了:“衆人皆知曉曉已死,若是再讓她回到宮裡恐怕會惹起不必要的事端,不如就讓她安心在太傅府中休養。眼下看來我們還是先想辦法將伊昭容除掉纔好。”
莫梓瑤廣袖下的手握緊,果然是這樣,我是說你芸夫人會如此好心,既提醒我要提防雅夫人他們,又將曉曉從伊昭容手中救出,原來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要我助你除掉伊昭容。
“如今曉曉雖然沒死,卻也成了芸夫人威脅我的籌碼啊。”莫梓瑤想到這裡,整個心都往下沉去。
當然,她完全可以選擇拒絕,只是這樣一來,曉曉的生命就堪憂了。她不是狠心的人,根本做不到放任曉曉不管。
雖然很反感芸夫人脅人威脅的卑鄙手段,但爲了曉曉卻別無選擇,只得上芸夫人的船了。好在伊昭容也是她倆共同的敵人。
“要我助你除掉伊昭容,可以。但是你要告訴我爲什麼你不去動雅夫人卻偏偏對上她?還有,曉曉和伊昭容她們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雅夫人說曉曉已死,可她卻還活着?”
芸夫人已經走了很久了,莫梓瑤站在庭院裡望着遠處逐漸暗沉的天空久久未語。
半響,她才重新回到石桌前坐下,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才端起,又放了下去,垂下眼簾深深地嘆了口氣。
“娘娘,可要奴婢爲您添些茶水?”玉芝以爲是杯子裡的茶水涼了,忙伸手過來接莫梓瑤手中的杯子。
莫梓瑤擺擺手,將茶杯置於石桌上,起了身道:“不必了,本宮有些乏了,這茶也就不飲了,都撤了吧。”
“是。”玉芝利索地將石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恭敬地退下去。
莫梓瑤再回眸的時候才發現,天空已經飄起了純白的雪。漫天飛舞着銀色的雪花,將皇宮裡一切顏色都掩埋起來。
她不自覺地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裡,瞬間化開,只餘留一絲冰涼的感覺。從掌心一直蔓延至心頭。
不知爲何,莫梓瑤忽然又想起熙臨宮門前積起的厚厚的雪。驟然地就想起那晚,怎麼就偏偏讓人設計了進去還不知?
輕輕閉了眼,雖然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但她仍然不會忘記那晚,阮凌政憤怒中夾雜着無盡痛苦的樣子。
“熙太妃……”輕念着這個已經被世人遺忘的名字,莫梓瑤再一次地想要去解開這個一直困擾在她心中的謎題。
究竟,她當時爲何會狠心地拋棄阮凌政,還有,她是如何死的,爲什麼熙臨宮會成爲深宮禁地……
眼前的雪突然停了,莫梓瑤擡頭,原來是韻蘭撐了傘。
“蘭姐,你說這雪要下到什麼時候?”莫梓瑤開口,喃喃地問着。
韻蘭清冷的聲音傳來:“瞧着這天,怕是要下好長一段時間了。奴婢入宮這麼久,還不曾見過這麼大的雪。娘娘若是覺得冷,奴婢去娶暖爐來。”
莫梓瑤緩緩搖頭,是冷了,可是卻不想要暖爐。心頭沉重而冰冷,她沒想到那天她和晚秋混在出徵隊伍裡,還當真是給伊昭容的侍婢念音給撞見了。好在讓曉曉發覺,在她將此事報告給伊昭容之前給攔住了。
可後面伊昭容爲什麼會對曉曉施以酷刑,逼問自己出宮之事?她是從哪裡得知自己出宮的?相信這件事絕對會不是曉曉說出去的,但爲什麼伊昭容會得到消息?如果說雅夫人得知是應爲因爲伊昭容,那芸夫人對整件事情都瞭如指掌,仿若親臨,她,又是從哪裡得知的?
很顯然,是有人故意想將曉曉推出去,以此來達到牽制自己的目的,這個人是誰?雅夫人?還是芸夫人?亦或是一直躲在背後推波助瀾的黑手?
太多的疑問彙集在一起,莫梓瑤隱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究竟這一切是誰在背後主導着?她突然有種預感,當一切水落石出之時,那些曾經陷害過她的人也會一一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