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斟酌了下,才道:“實不相瞞,早在幼時,我曾有一門婚約。”
柳福兒麪皮一繃,不自覺的挺起腰桿。
“不過,家中發生些大變故,長輩皆已離世,我兄妹流落在外多年,與故鄉早已失去音信。”
也就是說不確定那位有了婚約的娘子嫁沒嫁人。
“沒事,”柳福兒笑了下道:“派個人回去,確定一下。”
她笑着看他。
其意不言自明。
謝大定睛對視,半晌他搖了搖頭,道:“賀州昭平宋家,我記得她行八。”
柳福兒點頭,看了眼他面前的案几,道:“你忙,這點小事,我來辦就好。”
她起身往外行去,順勢叫住正好經過的婁大,兩人轉去一旁。
謝大擡眸,看着遠處的柳福兒,待到她出了府衙,纔將頭埋下。
城主府裡,司空十娘一臉落寞的看着窗外。
小丫鬟擺上飯食,道:“娘子,吃點吧。”
司空十娘懶懶起來,坐在桌邊。
半晌又起來,道:“撤了吧,我不想吃。”
“娘子,不吃哪兒行啊,”小丫鬟愁的臉都糾結成一團,“再這麼下去,你的身體怎麼受得了啊。”
司空十娘擡眼,見她都快要哭了,只好拿起筷子。
應付的吃了兩口,她道:“這樣行了吧?”
小丫鬟沒有吭氣,只是在收拾碗碟回來時,眼圈還有尚未完全消散的紅。
另一邊,樑二正仔細交代重槿,趕在柳福兒回來之前多做幾樣她喜歡吃的菜色。
待到重槿領會奔去廚下,他又抓了巾帕揉還沒全乾的頭髮,順帶檢查自己是否刮淨了下頜上的鬍鬚。
赤槿見他這般,便去裡間尋了兩身替換的衣裳,擱去牀圍旁的小几上。
她悄然退去外面的月洞門。
待到柳福兒過來,她便將樑二的舉動一一回稟。
聽聞樑二如此花費心思,柳福兒心裡甜絲絲的。
回到屋裡,樑二已將自己打理得十分妥當。
樑二骨架比例極好,即便身材高大,但他肩膀平直,看起來半點也不顯壯,反而輕薄絲織的長袍貼身順下,襯着他烏黑髮絲上的簡樸的玉簪。
倒有些斯文儒雅世家郎君的味道。
柳福兒難得見他這般,一時心癢,生了撩他的心思。
她漫步上前,眉頭微挑,下頜微揚,道:“敢問郎君,可是再等人?”
樑二眨巴眨巴眼,懵了片刻,道:“在等你呀。”
他招呼赤槿擺飯,一手拖着柳福兒來到桌邊。
柳福兒隨着他走了幾步,道:“我覺得剛纔你該說,我是在等我家娘子。”
樑二看她,一臉莫名:“那還不是一樣?”
柳福兒用力眨巴幾下眼,心裡唾棄自己。
一早就知道這人是個直腸子,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要撩他呀。
赤槿和重槿將羹飯端上桌。
“吃飯,”柳福兒拿起筷子,言簡意賅。
樑二端起碗,看柳福兒。
這時他也已經意識到,自己是犯了某個錯誤。
他琢磨了下柳福兒剛纔的話,夾了塊魚,道:“我家娘子最近身體欠佳,多吃點魚,補補。”
魚肉落在柳福兒筷子邊,淡淡的腥甜混在食物的香氣裡。
柳福兒抿了嘴,擡眼。
樑二也在看她,眼睛裡有着一絲緊張。
柳福兒沒忍住,露出個笑,將魚肉吃掉,又夾了塊,放在樑二碗裡,道:“也給我家郎君補補。”
樑二嘿嘿的笑,大口一張,連肉帶飯,一併扒拉進嘴裡。
但凡樑二在,飯總是吃得特別乾淨。
沒用兩刻鐘,赤槿便將空碗碟收下去,順便開了窗戶通風。
夏日裡,吃飽喝足,正是發睏之時。
柳福兒歪倒在榻上神遊。
樑二吃得有點多,在地上活動了下,覺得還不舒坦,便道:“走,去小跨院看看兒子。”
不得不說,樑二還是很瞭解柳福兒的,知曉這個時候也只有用兒子勾搭,她纔會響應。
兩人溜達着沿迴廊轉去小跨院。
這會兒,正是樑康午睡的時候。
潤娘從屋裡出來,給兩人見禮。
待到樑二過去,她偷偷的剜了一眼。
柳福兒對視線格外敏感,一轉頭便看到,“怎麼了?”
潤娘心知自己越諭,忙低下頭撅嘴道:“娘子自己看吧。”
她示意柳福兒隨她進門,指着睡得仰面朝天,呼呼打着小呼嚕的樑康,道;“郎君哄小郎君靠牆站着,還說要站一刻鐘才行。你瞧把小郎君累的。”
柳福兒過去摸兒子胖乎綿軟的小腿。
樑康忽的哆嗦了下,小腿一勾一勾的,像是有點抽筋。
“他纔多大,你就折騰他,”柳福兒瞪了眼樑二,將手攤開,託着兒子的腿,力道輕柔的給他揉腿。
樑二摸摸鼻子,小聲道:“我是說讓他站着,可你也該根據具體情況機變呀。”
潤娘翻着眼皮看他一眼,轉了頭,去柳福兒跟前。
樑二瞄了眼低着頭的柳福兒,心裡哀嘆。
只怕剛纔那個香香的澡要白洗了。
又等了一會兒,眼見柳福兒半點也沒有收手的意思,他試探道:“我去校場看看。”
柳福兒低應了聲,頭也不擡。
樑二心裡嘆氣,悔不該一時得意,結果坑了自己。
他鬱郁來到校場,此時正是午歇,能容納幾千人的場地空空,便是看守都尋個陰涼地方打盹。
樑二一臉嚴肅過去將他踢醒。
看守從椅子上一骨碌起來,見禮:“都尉,你回來了。”
樑二嗯了聲,道:“人呢?”
“他們,”看守看了眼空地,反應極快,“我這就去叫。”
樑二掃他一眼。
看守立刻明瞭,一路快跑的直奔營地。
不到小半刻,兵士們便從幾處營地涌來。
樑二立在高臺之上,冷眼瞧着他們慢吞吞找隊形。
待到都站定了,他上前兩步,溫聲道:“我離開這裡許久,大家都忘了我了吧?”
“都尉好,”兵士們的聲音響亮整齊。
“好,”樑二呵了聲,猛地拔高嗓門,道:“你們都散漫成這樣,我能好嗎?”
音波從高臺擴散,帶着迴響,如同衝擊波,一圈圈震盪衆人腦殼和心靈。
偌大的校場,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樑二揹着手,緩緩睃了圈,道:“回去,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