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差不多兩刻鐘,汪氏帶着十娘和柳福兒並肩而來。
樑二趕忙躬身行禮。
汪氏笑眯眯的拉他起來,上看下看,怎麼看怎麼滿意。
樑二也很恭敬的扶了汪氏上車,又交代柳福兒,吃食都在桌下的抽屜裡,甜漿在桌上。
柳福兒看他一眼,在十娘捉狹的笑容裡,只略微點了個頭便急忙忙上車。
樑二退到司空八郎身邊,等十娘也上去,便騎馬跟在邊上。
車子輕輕搖晃起來。
十娘輕咳一聲,道:“柳姐姐,我有些渴了。”
柳福兒抄起桌上的銀瓶,給她和汪氏都倒了杯。
十娘喝了兩口,又嫌棄:“太甜了。”
柳福兒便從抽屜拿出果乾和鮮果來。
十娘捻了枚漬得紫的發黑的梅子輕抿,待到吃得只剩個核,她笑眯着眼,湊到柳福兒跟前,一語雙關的道:“甜,太甜了。”
柳福兒去看汪氏。
見她笑吟吟的,頓時不好意思的低頭,順帶去扯十娘。
十娘咯咯的笑着躲開,清脆的笑聲飛出車廂,好似雨打風鈴一般。
樑二微微側目,當聽清裡面確實沒有夾雜某位的聲音,不由有些失望。
一直跟在旁邊的司空八郎見他表情變化,不由噴笑。
車子晃悠着來到相國寺外。
此時住在城裡的許多人家都已入寺朝拜。
“參軍,你看這,”車伕爲難的看着已被馬車徹底堵死了的石板路,轉頭看樑二。
樑二驅馬,道:“我去讓他們讓開。”
司空八郎攔下他,問車廂裡的人,“阿孃,門口離這兒不遠,不然步行過去吧。”
汪氏答應一聲,拿了車裡一早備好的帷帽,戴好之後,依次下了車來。
樑二在前開路,沒多會兒便帶着幾人進了寺門。
寺內鐘聲悠然迴盪,負責迎客的知客見到樑二,急忙上前。
樑二擺手道:“我們先逛逛,留個小沙彌跟着就是。”
知客一頓。
今天進寺的人甚多,魚龍混雜,樑二郎帶來的人裡還有兩位嬌客,萬一小沙彌照顧不周,該如何收場?
知客想要留下,可有不敢跟樑二辯駁,便向汪氏幾人一禮,道:“貧僧此時空閒,不如就陪幾位一同,如何?”
樑二豎起眉毛,想要發作。
落後兩步的王氏並沒瞧見,只笑着道:“有勞了。”
知客陪下,悄然落後一步,小心的陪在司空八郎跟前。
樑二微微撇嘴,等汪氏前行,便溜到柳福兒前邊。
趁着旁人沒有留意,他小聲道:“這寺後面有個樹洞,待會兒我在那兒等你。”
柳福兒擡眼,卻見樑二已轉過身,正似模似樣的聽着知客跟汪氏介紹周圍的壁畫。
知客等幾人朝拜完畢,又看完當世大畫家留在寺中的墨寶,便引着來到客院。
此時已經是正午,知客吩咐沙彌去拿素齋,便告辭離開。
接近半個時辰的遊覽,着實耗費力氣。
吃過飯,衆人便尋了屋子,稍作歇息。
樑二悄悄給柳福兒使了個眼色,先行去了。
柳福兒坐在屋裡,靜等了一會兒,聽到院裡沒有聲息,才悄悄溜出去。
此時的大相國寺已經安靜許多,早上過來朝拜的善男信女已經歸家,一早定了客院的,也都留在屋裡安歇。
柳福兒沿着蒼翠的松柏一路往後,繞過一早轉過的幾間大殿和和尚們居住的屋舍,便有一窄仄的臺階蜿蜒而上。
柳福兒仰頭去看少說也有近百個的臺階。
她左右望了眼,見四下無人,便提起裙襬,快步上去。
待到走到將近最上面時,右側傳來樑二的聲音。
她轉眼,見樑二坐在半丈左右距離的一三人合抱都未必能行的樹邊朝她招手。
柳福兒爲難的看着地面交錯橫行的枯枝藤蔓。
若這般過去,裙襬定會刮破,到時她可怎麼跟汪氏和十娘說。
樑二似乎纔剛想到,便邁步過來,道:“我抱你。”
他展開手臂過來。
柳福兒退後半步,道:“還是去上面吧。”
“不行,”樑二道:“上面有人在作畫。
柳福兒轉身道:“那我回去了。”
“等等,”樑二一個箭步把她攔下,見柳福兒瞪圓了眼,忙軟聲道:“我力氣大,步子也大,只一下就能把你抱過去。”
柳福兒抿了脣看他。
樑二溫聲道:“這麼久不見,我有好些話想對你說。”
柳福兒還是不吭氣。
樑二耷拉下肩膀,可憐兮兮的道:“從早上見面,我就沒能跟你說上一句話。眼見就要回去,也不知幾時再能與你相見。”
柳福兒心裡一軟,想想她也是有些話要言明,便道:“那你揹我過去。”
樑二利索轉身,屈膝蹲下。
柳福兒將手環在他脖頸上,正要說話,就覺得腿彎被人抱住,她的視角忽的高出許多。
“抓緊了,”樑二說着,便大跨步的來到樹下。
他重又蹲下,讓柳福兒下來,指了半中空的樹洞道:“這是我的秘密小屋。”
柳福兒撩了帽上薄紗,往裡看。
黑洞洞的,空間倒不小,地面上還鋪着張疊了幾折的氈毯。
氈毯很是乾淨,沒有半點草棍落葉,顯然是樑二剛纔鋪上的。
柳福兒提了裙襬,坐了下來。
樑二呵笑的跟着坐下。
他微轉過身,將柳福兒頭頂的帽子拿下,癡癡的看着她。
“你能不能好好的,”柳福兒被他看得臉一陣陣發燒。
但她此時坐着,周圍除開樹洞,旁處都是枝蔓,她便是要躲也不躲不開。
無奈之下,她只能去捂他的眼。
樑二由着她動作,只用睫毛一下下的刷她手心。
柳福兒癢的不行,只好鬆手。
樑二呵笑的伸出手,試探的去摸她手邊。
柳福兒一下子抽回去,戒備的道:“你要做什麼?”
“什麼啊,”樑二一臉無辜。
柳福兒瞪他一眼,道:“你要不好好說話,我這就走了。”
樑二見她真的生氣了,再不敢造次。
柳福兒見他真的規矩了,才道:“聽阿孃說,你我的婚期要定在四月初六。”
“是啊,”樑二道:“好些東西都需現做,之後最近的就只有那天了。”
柳福兒側目。
明明只是點名日期,爲什麼樑二的語氣讓她覺得是自己猴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