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吳節度使沉聲一喝,見兒子低下頭,不吭氣了,才溫聲道:“不用理他,你繼續說。”
侯泰面色變了幾遍,才忍了不斷翻涌的火氣,道:“淮南對咱們始終是個威脅,我以爲,與其在這兒刻意拉開距離,不如藉着與柳城主的關係,加入聯軍。”
“如此……”
“你是不是在說夢話,徐家打咱們都來不及,還能跟咱們一邊?”
沒等侯泰索然,吳二郎忍不住跳起來。
“二郎,”吳節度使瞪起眼,一指門口道:“要麼坐下來聽,要麼滾出去。”
感知到父親的怒意,吳二郎又低下頭,老實的坐下。
吳大郎看了眼弟弟,扯了點笑,道:“徐家一直對我們虎視眈眈,若加入兩軍,只怕徐家會藉機削弱咱們的實力。”
“不會,”侯泰肯定道:“樑二此人看似大咧,但他與軍事卻很敏銳,且對軍中秩序十分看重。”
“徐家還不足以讓他改變原則。”
他道:“若咱們加入,在徹底剿滅黃賊之前,便是爲了聯軍的穩定,徐家?不會動江南半點,這也給了咱們緩衝的機會。”
吳節度使擰着眉頭,猶豫的搓着手指。
侯泰又道:如今聯軍已取了衡州,衡州之東便是吉州與洪州,若兩地皆被徐家所取,那咱們就等於三面皆被徐家包圍,到時”
侯泰略拉長了調子。
吳節度使看他一眼,長長的嗟嘆一聲,道:“好吧,我將半數兵力與你,若柳城主答應,咱們便送她一千石糧食以作酬謝。”
“阿耶,”這回輪到吳家兩個郎君動容。
吳節度使擡手示意,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侯泰起身道:“那我這就去寫信。”
吳節度使點頭,待到侯泰出門,才道:“這次你跟着去,徐樑兩家皆有自己的治兵之道,你過去之後,少說多看,把看到的都記住,至於事情就讓侯泰去辦。”
“知曉了,阿耶,”吳大郎點頭。
吳二郎覷了眼吳節度使,道:“那我呢?”
“你給我老實呆着,”吳節度使瞪眼道:“你少給我惹點事就好。”
吳二郎癟嘴。
吳大郎一笑,道:“我這一來一回,少說也月餘,我手頭有些事需得人時常盯着,不如就讓二郎去吧。”
吳節度使斜吳二郎。
“大兄放心,我一準辦好,”吳二郎趕忙保證。
吳大郎看吳節度使,見他沒有反對,便朝吳二郎招手,道:“你隨我過去,我把文書和鑰匙與你。”
吳二郎答得歡快。
兄弟兩起身,相攜往外行去。
如此,又過三天,柳福兒傳來回信。
大意是她已傳信去衡州,過幾日那邊便會與他們聯繫,另外感謝他們大義,爲除惡賊出一份力。
侯泰趕忙將信拿與吳節度使。
見柳福兒通篇感謝,言辭懇切,吳節度使終於放心。
他示意侯泰抓緊時間點兵,莫要誤了開拔時間。
侯泰笑呵呵答應,轉去校場。
第二天入夜,侯泰收到樑二來信。
相比柳福兒略有些官方辭令的來信,樑二就直接的多。
現下樑二面對劉家和黃家兩支軍隊,對於援兵自然是多多益善。
眼見字裡行間的邀請,侯泰不敢耽擱,第二天天還沒亮便去點兵,準備開拔。
吳大郎晨起聽聞消息,趕來時正好是大軍登船出發之時。
見到吳大郎,侯泰才知曉,原來吳大郎也跟着。
侯泰眉頭一動,爽朗笑着招呼吳大郎上船。
大軍浩蕩出發,經太湖水道西行。
沒到下午淮南便收到消息。
徐家幾位主事聚與徐家正院書房。
要知道樑徐兩家結盟以來,徐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而今沒見回報,卻來了搶羹之人。
且這來搶之人還是他們一直想要滅了的吳家。
這如何能讓徐家人甘心。
衆人皆尋徐家家主來拿主意,一致認爲絕不能答應,且這事未經兩家同意,樑家必須要給個交代。
當然這交代要落到實處。
徐家家主示意衆人落座,而後道:“諸位稍安勿躁。”
他道:“大郎已經去了衡州,到底如何且待他回信,再做決定不遲。”
徐家家主帶領家族多年,很得衆人信服。
他略一示意,衆人便識趣的散了。
徐家家主一直穩坐,待到衆人走遠,他才道:“立刻給大郎送信,問清前因後果。”
門口,一直守在那裡的小廝低應一聲,疾步往邊上的鴿房行去。
才走到一半,就見寧夫人從月洞門浩蕩行來。
眼見就要來到近前,小廝趕忙行禮。
寧夫人淡淡睨了一眼,便進了書房。
又過兩刻鐘,小廝傳信回來,聽得裡面忽高忽低的說話聲,忙站得遠些。
纔剛落定,就聽門扉被人暴力拉開,寧夫人面色泛青的快步走遠。
小廝躡手躡腳的回到門邊,聽得裡面問:“信傳過去了?”
小廝趕忙拱手道了聲是。
徐家家主低應一聲。
接着內裡一片安靜。
衡州城,徐大臨時的落腳點。
徐四和徐大兩人一主一次的坐着。
對於徐大的黑臉,徐四顯得淡定許多。
“你倒是說話啊,”徐大等了半晌,不由惱了。
“大兄想要我說什麼?”
徐四有條不紊的扇着扇子,面前紅泥小爐上的小甕裡發出咕嚕嚕的響聲。
徐大瞪眼,道:“還能是什麼?”
他道:“樑二答應吳家加入,你該不會以爲家裡不會知道吧?”
“大兄,莫急,”徐四道:“如今城裡的情形,你也看到了。”
“劉家不甘再失衡州,撇下黃賊,屯兵與城外。”
“雖說咱們兩家聯手,在兵力上佔優,但你莫忘了山林裡還隱藏着黃賊。”
他道:“侯泰過來正可以讓樑二騰出手,收拾黃賊,待到無後顧之憂,便可東進,取吉州。”
徐大抿了下嘴,道:“你說樑二答應吉州歸咱們徐家,但現在情勢有變,江南可是距離那裡更近,你說確定樑二不會改主意?”
“不會,”徐四笑道:“樑二最重信諾。相識這麼久,你可見他出爾反爾過?”
徐大微微點頭,復又語調微沉的道:“樑家與咱們家從來不是一路,人心隔肚皮,多提起幾分心總是好的。”
徐四點頭,將烹好的茶倒出,送與徐大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