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一生爲一人14(6000字爲紫沫花開而更)
“沒有婚禮沒有成親,什麼都不會有!我不想再聽你對我任何的指手畫腳,你立刻回到你的左相府!我不想再見到你!”
“好,那就如紫兒所願。”
一想起他說最後這句時的頹廢滄桑,心裡頭一絲疼,猝不及防地蔓延。
溢出口的聲音,竟發着顫:“他已……已經……走了?”
幾個婢子聽此,紛紛低下了頭。
不知爲何,我心底的那絲疼,便一點點漫溢開來。
是啊,他如此待我,拋下景嵐國老母,隨着我來此背井離鄉,且對我照顧無微不至,我還這般用不入流的理由埋汰他。他如今走了,算是被我氣走的……
我這樣對他,實在是不該……
其實說到底,他也是爲了我,對我這樣不許那樣不該,都是爲了我好。
而我,最近脾氣卻更大了些。
當真是如太醫們所說,懷了身子,便難免躁動嗎?
“怎麼爲夫剛來就看到紫兒這麼含情脈脈的模樣呢?紫兒莫不是想念爲夫了?別的恩愛夫妻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紫兒對爲夫則是一個時辰未見,如隔十秋?”
調笑的聲音傳來,我心裡咯噔一下,是細針尖兒落地的脆響,刺在了那不知名的脈絡之上。
轉首,不期然對上一雙戲謔的眸。
殿外,風黎瑞就站在暗夜之中。一地的月華與流光輾轉,他姿容風雅,緋色的衣袂臨風,獨自舞出一曲遺世而獨立的雅調。細碎的光點斑駁,他的面容掩映在陰影裡,唯有那微微勾起的脣畔與含笑的眸眼,讓我知曉他此刻的心情似乎是格外的好。
“你沒走?”心裡的大石,驀地落地,一股輕鬆的感覺回籠,我微微一愣,對於自己這種情感有些微的不適應。
“紫兒一發現爲夫不見了便一副愁眉不展的傷情模樣,爲夫怎麼捨得紫兒難過呢?”挑眉,風黎瑞一點點走近。燭火的光芒打在他身上,我這才發現他雙手負在身上,舉手投足間都十足的愜意。敢情是覺察出來我對他的一絲不捨,以此爲樂了。
“少自作多情了,本郡主纔沒那麼閒心地爲你不捨了。”輕哧一聲,對於他的自作多情,我自然是不甘示弱地諷刺回去。
風黎瑞也不在意,嘴角依舊噙着一抹愜意的微笑,徐徐走近我,將我的髮絲攏到耳後:“行行行,紫兒一點都不想念爲夫。紫兒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只想念着爲夫爲你做的江米甜酒,對於爲夫這個人一點都不想念……唉……天道不公,人心不古啊……”
唱作俱佳,怎麼說都是他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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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婢子聽到他堂堂左相大人平時也算是個風流倜儻的人物,這會兒竟然如此不正經,都掩了帕子輕輕地溢出幾聲微不可查的笑來。
“風黎瑞,你還可以再厚顏無恥些嗎?”我嗔他一眼,只覺得這男人還真是浪費大多數女子對他的趨之若鶩啊,竟然能不正經到如此地步。
豈料,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風黎瑞毫不在意地將我的話接下,我的指責就直接軟綿綿地落到了棉花堆中,對他毫無壓力可言:“來,你們都來評評理,本相有厚顏無恥嗎?”
當然,他尋求意見的對象是我暗香殿的宮婢。
原本還故意擦桌子的擦桌子,抹桌腳的抹桌腳,偷聽得津津有味的衆人瞬間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幾個婢子立刻忘記了我纔是她們的主子,一個個都被男色所惑,竟然異口同聲道:“左相大人怎麼可能會厚顏無恥?左相大人最清明無雙了。”
我惱怒地瞪視了她們一眼。一個個究竟知不知道我纔是這暗香殿的主子啊?
“郡主,奴婢也覺得左相大人有理。您和左相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些個你濃我濃的說辭,也不爲過。郡主無需因爲害羞還不好意思承認。”雲蘭也來橫插一腳,那極力抖動的雙肩,卻是憋着笑的結果,“何況……左相爲了顧全郡主的名聲,可是自己將所有的污名給承擔了下來。郡主好歹也該感動一下才是……”
“你……”我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風黎瑞,有這麼受人愛戴嗎?
好歹我也算是在暗香殿內生活了那麼多年,風黎瑞纔剛來不久,便取代了我的地位,讓我在這兒毫無威信可言。
這個男人,委實是個危險的人物。
若他再有野心些,豈不是……
風黎瑞自始至終都淡笑着將她們的話聽在耳中,頻頻滿意地點頭。只是當所有人都說完,又一本正經地對衆人教育道:“本相再過三天便和紫兒成親了,如果能提前聽到大家喚我一聲‘駙馬’,本相會相當感謝衆位的鼎力支持。”搞得跟拉幫結派似的,風黎瑞彎腰深深一作揖,神態肅穆,神情莊重,彷彿這一聲‘駙馬’對於他而言,比任何事都重要。
宮婢們聽此,忙掩着嘴偷樂,見我大爲不認可
的神色,又見我眼神威脅她們若敢真的這樣喚,便讓他們好看,一個個躬着腰便龜縮到殿門口的方向。
然後,在我放鬆警惕之下,她們一個個又露出賊賊的笑容。
“郡主和駙馬先忙,奴婢們先告退。”嘩啦啦一聲,全部便走了個沒影。
我看着最後一個撤離的雲蘭,只覺得自己的陣營,瞬間就只有我一人,形單影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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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黎瑞,你說,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收買了她們?”
雲蘭也許是覺得他救我出了宮才處處幫他說好話,但這暗香殿的宮婢和他相處也不過短短時日,竟然能對他維護到如此程度,豈不是讓我這個當事人羨慕嫉妒一番?
風黎瑞勾脣,好看的眉眼集中在我身上,顯得格外動人心魄:“還能有什麼?當然是讓她們看看爲夫對紫兒的心究竟有多麼赤足。”
“你……”油嘴滑舌!
“紫兒,說真的,嫁給我。如果非要找個人嫁了,這個人,我希望,你能考慮我。我不是兒戲,更不是玩笑。我希望能照顧你的一生,也希望照顧我們的孩子。即使他,並不屬於我……”
望着他認真的眉眼,我有些無所適從。
良久,久到爐子上江米甜酒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我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如果非要嫁給一個人,也許,他是最好不過的人選。
不會嫌棄我的二嫁,更不會嫌棄我腹內的孩子。
不是貪慕我郡主的位置,只是,最尋常不過的一份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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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我的十九歲生辰。
一大早,便被母后威嚴的氣勢給震了起來,去皇家專門祭祀的寺廟祈福。
皇家寺廟,煙火鼎盛,我們一行人一路輕車簡從,低調地前去。
自然,香客們早就被清場。我挺着隆起的腹部和母后互相扶着,另有婢子在兩側隨同伺候。
這一次,依舊是和以往的每一年一般,我們在廟內足足唸了十遍金剛經。唯一不同的是,欽天監竟和寺廟的方住持對於我今日的大婚大加討論起來。
父皇的聖旨早就下達,我嫁給風黎瑞,勢在必行。
方住持卻對着我抽的籤一本正經地批註着,覺得我今日大婚,恐怕不妥。更甚至是在今明兩年內大婚,都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而欽天監卻是由經盤預測過,今年我的生辰是大吉之日,我諸事皆宜。且……我的命數,根本不容許我逃避這場婚事。
方住持和欽天監兩個人一個相信佛法命數,一個則相信世道預言,術業有專攻,各有才能。
兩位在辰凌國內都是極有名氣之人,各執一詞,便讓母后有些爲難起來。
母后便派人去請父皇定奪。
我的劫數已近,父皇在曾經爲我預言過的術士死後便事事聽欽天監所言。這一次,對於我的事,自然也不例外。
何況方住持簡直是無稽之談。
我即使不大婚,都會遭受滅頂之災,不是嗎?
這場由佛家和預言家之間的爭論,最終在父皇拍板定案之後,一切如常。
我,必嫁無疑。
只是臨走前,看着那被小沙彌簇擁着的方住持,我不自覺眯了眯眼。
紅色的袈裟襲身,法印明確,那般虔誠地對佛祈禱的他,身影有些微駝,並不似記憶之中那個蒼勁挺拔的身影。
該是……我多想了……
景行然他,怎麼可能會來阻止呢……
呵……作爲一國之君,他便該言而有信。當初既然拿我換取了兩國的和平,當初既然對父皇說再不會與我有任何瓜葛,那便該說到做到。
我的大婚與否,與他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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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燈火輝煌。
皇宮之內,紅綢漫天,相比起白日,處處顯示着喧囂與喜慶。
今夜,是我和風黎瑞的大婚之夜。
被萬衆矚目了這麼久的我,被冠上了紅顏禍水的我,終於還是要在世人唾棄與鄙夷的目光中再嫁。
亭臺軒榭,宏偉壯觀。婚宴被設在了御花園內一處露天之地。
夏夜的風微涼,打在身上舒爽適宜,倒是不錯。只是如果那些個細小的嗡嗡亂叫的蚊蟲能夠規矩些,那便再好不過。
沿着長廊而入,這處宴席之地規模宏大,其上主座,左右各置了散座。
中央的位置,舞女手撫瑤琴,翩翩起舞,美目盼兮,驚鴻翩然。回眸笑兮,顧盼生姿,婀娜含羞,嬌豔嫵媚。
絲竹悅耳,酣然使人心醉。
我這個準新娘卻是穿了一件隨意至極的散花百褶裙,裙角的位置一如既往點綴着幾朵寒梅。頭上是一個鸞鳳凌雲髻,斜插着一根簪子。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我只是被人當作渺小不可言的命婦,淡看着宮婢們四處走動,爲各張宴桌添置瓜果酒菜。
風黎瑞在我身側,也是一身隨性的打扮,將他男子的絕世姿容稍稍遮掩了一些。由於身處暗影的關係,他的那張俊顏倒是並沒有被人注意到。
脣線優美的薄脣緊抿,似笑非笑,幽深的眸子一掃左右,似在探尋着什麼,卻又只是隨性罷了:“紫兒,爲夫可是陪着你玩樂了。這吉時都快到了,你總不能讓爲夫捨命陪君子到將自己的娘子給弄丟了吧?”
我不穿嫁衣只是坐在這兒賞賞歌舞又礙着他的事了。我翻了翻白眼:“風黎瑞,我這麼個大活人在這兒,能丟得了嗎?”
他一愣,與我的眸相觸,脣畔勾勒出一道優雅的弧度,舉杯,一飲而盡,卻又倏地將身旁的我擒至自己懷中。
頭一俯,脣便快速壓上。
口中的美酒,不消片刻便哺入我的口中。
舌,趁虛而入,剎那便是一波翻江倒海般的糾纏。
我瞬間睜大了一雙美眸,萬萬想不到他會當着這麼多的人如此,嗚嗚嗯嗯地輕吟,伴隨着面上飛來的紅雲。
然後,讓我更加震驚的事情發生了。他的脣,竟一路往下,在我的頸項中一陣吮/吸作亂,發出幾聲讓人臉紅心跳的輕響。
我脖子吃痛,忙用手去推他,豈料他竟是下了狠心,似要證明着自己對我的所有權,又更加賣力地將痕跡印在我的身上。
“風黎瑞!”我不敢驚動周圍的人,忙低聲怒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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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算是罷手了,笑着將脣從我脖子上撤離,又意猶未盡般用舌頭吮了一遍自己的脣,讓我有當場找個地洞鑽了的衝動。
“好久沒嚐了,紫兒的味道還是如同當初。這一次,爲夫可是爲你刻上了專屬的印記,紫兒千萬記得不要私自弄丟哦。”
竟然,還能夠恬不知恥到如此地步,我真是想一掌拍過去。
“郡主駙馬,吉時已到,趕緊更替喜服。”雲蘭急匆匆趕了來,顯然是四處張望找尋了大半圈,這纔將目標鎖定在暗影處的我們。
剛剛的一幕,我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沒有,但從她那泛紅的臉上,又不得不覺得也許真的是被她看了個正着。而她爲了顧及我的顏面,只作不知。
她的身後,跟着兩個宮婢,各自託着一個托盤。
大紅的兩套喜服分別盛放在托盤之內,鳳冠霞帔,那,是專屬於新娘和新郎之物。
我擡眸看了看天,又聽得內侍在高聲宣佈“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接過那件喜袍,卻是直接就着身上的散花百褶裙披了上去。
雲蘭不贊同地望了我一眼,最終什麼也沒說。
給了身後的兩個婢女一眼,忙在這份暗影中手忙腳亂地爲我打扮起來。
沒有光線,甚至連月華都被身後那株大樹給擋住了,她們越是急,手下的動作便越是不流利,忙中出錯,竟然好幾次將喜袍上的盤扣爲我係錯。
風黎瑞卻依舊風度翩翩,一邊愜意地望着我,一邊好整以暇地爲自己穿上了那件大紅的喜袍。
他的新郎喜袍並不似新娘喜袍,有那麼多繁瑣的累贅之物,不過片刻,便已穿戴齊整。
玉樹臨風,瀟灑不羈,風流遺世。
笑睨着我,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我自然是知曉他在嘲笑着我的舉動,卻並不打算理會他,只是催促着幾人動作快些。自己想起脖子裡被風黎瑞留下的吻痕,也略微有些急了。
父皇攜着母后先和衆大臣一陣照常的談話,期間無外乎是大臣們和自己帶來的家眷對於這場婚禮表示出來的深切恭賀之情。那些個世家小姐和官宦小姐們則欲語還羞地低着臉,在身旁母親的諄諄教誨下,以我的婚宴爲名一個勁地爲自己尋找起合適的如意郎君來了。
看來,我這場出嫁,也委實是替所有待字閨中的小姐們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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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寒暄過後,一切都進行得差不多了。
歌舞依舊,卻有人在竊竊私語爲何郡主和駙馬還不前來拜堂。
我終於收拾妥當自己,大紅的喜帕遮掩住眼前的視線,驀地覺得手上一暖,竟是風黎瑞的手輕輕執起了我的手,給予我力量。
然後,他的手撤離,將一團紅綢的一端塞到了我的手中,自己則執了另外一端。
兩個人相攜,中間的紅綢異常明顯,在雲蘭和衆婢女一聲聲亢奮的聲音中,緩緩向着燈火輝煌中走去。
喜帕遮住了我嬌媚略顯複雜的容顏,我低垂臻首,儘量表現出一副弱不禁風的嬌弱模樣,這,是大多數待嫁女子通有的表現。只是,隨着喜帕隨風舞動,我卻能夠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頸項之上未及喜帕遮掩的深刻吻痕,在我那一身的大紅之中顯得極爲不協調,異常地觸目驚心。
這般鮮明的痕跡,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不久前纔剛弄上去的,不禁會聯想到新郎的不懂節制,新婚在即居然還有閒情提前洞房。只不過忍耐幾個時辰的功夫居然還等不了。這般想着,我的心便忐忑起來。
只希望將自己縮小再縮小,而那些個痕跡,能夠隨着我自欺欺人而飛快消失。
【趕時間不解釋,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