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瀾。
程溫如公司的事情沒處理完,就早早過來了。
程雋正坐在樓下沙發上,腿微微搭着,膝蓋上還放着他慣用的電腦。
程木蹲在小角落十分認真地拿着小鏟子等一系列工具,嘴裡嘀嘀咕咕埋怨着他哥沒有照顧好花。
程溫如去樓上找了一圈,沒找到秦苒,纔下來坐到程雋對面:“苒苒她還沒下課?”
“再等會兒。”程雋漫不經心的手指敲着鍵盤,頭也沒擡。
“那就再等等,”程溫如遺憾的嘆息一聲,坐直身體,指尖敲着膝蓋,她微微眯眼:“你有沒有聽說,研究院要進一個不是四大家族的新人?”
研究院專攻武器與自動化機械的工科研究。
程雋對這些向來不太在意,眸色淺淡,“是嗎?”
“你怎麼半點情緒變化都沒有?”程溫如雙手環胸,擡着下巴看他,“你不是已經開始跟大哥爭了嗎?”
“誰跟你說我要跟他爭?”程雋挑起脣角,鬆散的看她一眼,指尖暫且停了在鍵盤上的動作。
“家裡都傳遍了,”程溫如傾身,“就二堂主那件事,大哥在程家如日中天的位置都被你撼動了,可以啊,不動則已,一鳴驚人。”
“那是個意外,”提起這個,程雋忍不住笑了笑,眉宇間流淌着雅緻的韻色,“我不跟他爭。”
程溫如往後靠了靠,眉頭擰起,“還不爭?你要知道大哥那個人最後不會給你活路的。”
程家在老爺子的管理下算好。
秦家一脈自相殘殺到現在連四家家族都擠不進來。
一個家族,最重要的就是領導人,任人唯賢,胸襟開闊,過人的雅量,不然難成大氣候。
程饒瀚這個名字,程老爺子給他取的時候,就希望他有廣闊的胸襟。
沒想到最後還是隨了他母親,這些年程老爺子對程饒瀚越來越失望,但程雋一直無意程家,程溫如專心公司,這才讓程饒瀚在程家一家獨大。
“爭是要爭,”程雋淡定的嗓音裡多了些漫不經心,“但是爭的不是我。”
他把腿上的電腦隨手放到桌子上,看向程溫如,不急不緩的兩個字:“是你。”
“我?”程溫如一頓,然後搖頭,失笑,“怎麼會是我?”
“只能是你,”程雋站起來,指尖將桌子上的車鑰匙勾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稍微頓了頓,才放緩聲音:“程家還是需要程家人來繼承。”
門被輕輕帶上。
程溫如坐在沙發上,一雙銳利的的眸子眯了眯。
“大小姐,喝茶。”程木洗了手,又去廚房倒了一杯茶來放在程溫如手邊。
程溫如伸手接過來。
手捧着茶杯。
眉頭稍擰,指尖無意識的敲着茶杯,她不是第一次跟程雋討論這件事了。
但以往程雋都是漫不經心的應她,之後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程家的事情他最多就接手一半,帶入正軌了,就隨手交到程家人手裡。
當初基地就是這樣,他參加了半年特訓,就爬到了基地負責人的位置,可偏偏把一隊人教出來了,他直接撒手走人,去學攝影,老爺子當初被他氣得要命,最後還是沒捨得說他。
諸如此類的還有很多,外界傳言他愛好廣泛,行事過於飄,太過自負,難成大事。
一開始程溫如也是這麼認爲,直到後來……
老爺子病重,程金帶她去了拍賣場,見識了“忘憂”,這種像是外星物種的東西。
自此穩定了老爺子的病情,這點程金囑咐過她不能外傳。
後來程雋又帶着她開了一個公司。
外界傳言她手段不凡,但實際上,她的手段比起程雋弱得不是一星半點,甚至於她在商場上殺伐果決的手段有一半都是從程雋手上學來的。
她深知自己變化了很多,公司裡好幾個程雋找來的老人不時會教她一點新的東西……
她比任何人清楚,程雋要想繼任程家,只要他想,就沒有不可能。
這幾年來,她不止一次跟程雋討論這個問題,程雋每次都非常敷衍他,只有這一次……
程家還是需要程家人來繼承……這是什麼意思?
程溫如喝了一口水,回想到程雋第一次被程老爺子接回程家的時候,她還未成年,只記得那一年年份很好,還有百年來最大的一場流星雨。
京城格局變化非常大,幾大家族家主那一年全都外出去了外地。
程老爺子回來後就帶回了一個彷如玉雪雕砌的三歲小男孩,一直在昏迷狀態,三天才甦醒。
程老爺子只是跟她與程饒瀚解釋那是他最小的兒子,其他就什麼都沒有說。
程溫如母親在生了她之後就已經離世,這麼多年程老爺子一直沒有續絃,突然多出一個兒子,還百倍寵愛這個老來子,程饒瀚接受不了,程溫如卻能接受。
程雋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是程溫如帶大的,兩人之間姐弟感情要比程饒瀚深很多。
程溫如一杯茶喝完,腦子裡想了不少事情。
所有一切像是有些頭緒,又像是沒有頭緒。
程溫如放下茶杯,看向程木,敲着二郎腿:“木木,你們是怎麼被我三弟撿到的?”
她不知道程金在幹嘛,但從程金的言談舉止間,能體會到他比她公司的那些老人還要厲害。
“撿?”程木一聽,立馬搖頭,頓了一下,然後支支吾吾的解釋了一聲。
“什麼?你大聲點。”程溫如挑眉。
“我說是我哥他們用我找雋爺碰瓷的!”程木漲紅着臉開口。
程溫如這下真好奇了,她手支着下巴,想問問程木他們究竟是怎麼碰瓷的。
這會兒程木一句話都不說,低着腦袋去修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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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一月中的天氣很冷。
今天也不是什麼節假日,程雋把車停在了路口,就步行了兩分鐘到校門口處。
他擡起手腕看時間,預計還要等一分鐘,才漫不經心的擡頭看校門口。
京大無論是什麼時候,校門口處的人都不少。
程雋等了一分鐘,纔看到人羣里扣衛衣帽子的人,她半垂着腦袋似乎挺不耐煩的,還能看到她黑色的耳機線白色的衛衣滑下來。
京城入冬早。
十一月的天氣,溫度最低已經降到了四度,很多人都裹上了棉衣。
等人走到不遠處,程雋才把人拉過來,扯下她的帽子:“冷不冷?你大衣呢?”
他昨晚去處理一些事情,早上回來的時候秦苒已經去學校自習了,程木也一早就去找林思然爸爸。
程雋低頭扯開外套,將秦苒從頭包起來,然後又側頭看着秦苒,略微思索,覺得去年冬天,程水就照顧的很好……
這段時間以來,程雋覺得陳淑蘭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秦苒,她能自己把自己玩死。
“有點冷,早上沒這麼冷。”秦苒伸手隨意的扯了扯衣服,露出頭,不太在意的回,學校有空調,她穿衣服也就隨意了一點。
程雋瞥她一眼,沒說話,只是鬆開手,拿出鑰匙開車門,壓低聲音,每日一問:“苒姐,你有考慮好嗎?”
秦苒攏了攏衣服,沒擡頭,含糊不清的開口:“沒有。”
程雋低笑一聲,“行。”
他把車開回亭瀾,程溫如還坐在沙發上沒有走,似乎在思考人生。
看到秦苒回來,她眼前一亮,放棄了思考人生:“苒苒,姐帶你去一傢俬房菜館,那裡的水煮肉跟排骨絕對好吃!”
秦苒隨手把書全都放在了桌子上。
書的頂端是兩張倒扣着的4A紙。
程木就走過來看了看,紙的背面他能隱約看到“協議”兩字。
她想了想,看向程溫如,抱歉的開口:“今天我約了一個老師吃飯。”
“老師?”程溫如下意識的想到了魏大師,“那……我能不能請你跟魏大師吃飯?”
秦苒脫了外套,準備上樓換衣服,聽到程溫如的話,她略一思索,揚着眸子:“不是魏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