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亭,傳言中前朝丞相曾和護國大將軍在此密謀,以清君側之名反政,百萬大軍圍困京都,逼宮。圍攻皇宮七日,囚禁幼帝,丞相監國一年。後以帝昏庸無能之稱廢黜,自立爲皇。到如今已有百餘年。從此,此亭被稱風波亭。
春風佛面,陽光明媚,風波亭位於城南郊外百餘里,旁邊是蔥蔥郁郁的森林,遮住了耀眼的陽光,此處一片蔭涼,涼氣宜人。另一邊小道上少有人煙,一片青翠的平原入眼,綠草茵茵,野花飄香,如此美景之中的一涼亭卻名爲——風波亭。
“小姐,五皇子該不會不來吧!”冰月看看天色,又看看淡坐一旁淺淺瑩笑的綠芙,有點擔憂地問。
“冰月,坐下歇歇腳,一直站着不累麼?”好笑地看着她浮躁地走來走去,層層白紗後,綠芙嬌聲出語,不遠處,無名站着,似在守衛,而奔月早就等得無力,趴在石桌上假寐,只有冰月在不滿地咕噥着。
日漸西斜,綠芙擡頭淡笑着,在等……
忽而,無名飛身進了涼亭,綠芙笑得更歡了,奔月擡頭,趕緊起身,三人形成半弧狀,站在綠芙身後。不久就聽聞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一匹健越的黑馬從森林那邊露出闖了出來,在風波亭在勒馬,寶馬嘶鳴,揚起一陣黃塵,灑灑飄蕩在空氣中。
馬背上男子墨色頭巾,紫色錦繡長袍華麗富貴,衣襟上繡着一條蟠龍,徐徐如生,眉目俊朗有神,薄脣緊抿,正居高臨下地看着風波亭中靜坐的綠芙。猶豫片刻,翻身下馬,繮繩隨後丟在一旁,任馬兒隨地覓食。他低頭看看一旁石碑上風波亭三個字,毫不猶豫地進了涼亭,立在綠芙對面,沉聲“你找本王麼?”
綠芙笑而不答,笑聲溢出面紗,笑語“蘇氏民女這廂有禮了,榮王請坐啊!”
五皇子名爲鳳君鳴,和二皇子鳳君政同時受封於榮王和晉王,是所有皇子中唯一受封的兩位。綠芙細細打量着他,儀表堂堂,權力竟能和晉王抗衡,果真人不可貌相!
“榮王果真守信,要是帶來多餘的人,恐怕着悽悽芳草又要染上點點殷紅了”綠芙見一旁無名無聲地點點頭,笑語,字句之中的冷狠和暗贊令鳳君鳴微微一怔,仔細地觀察起對面的女子,可除了一雙清澈含情的大眼,他什麼也看不見。
“大膽民女,見了皇子也不見禮,你可知藐視皇權是死罪”他喝道,細細觀察對面女子的反應。
綠芙不怒反笑,笑聲久久盤旋不去,縈繞其間,“王爺既然來了,民女又何有性命之憂?民女若有性命之憂,王爺又能全身而退麼?”
一席話,自信篤定,有挾着少許威脅,榮王豈會聽不懂,竟笑了幾聲,待收了笑聲,榮王眯起眼,問
“蘇家綠芙,久仰大名了,你差侍女告知本王在風波亭見面,何事要商?”直切主題。蘇家千金之名他早就如雷貫耳,今日纔有機會與之面談,記得昨晚一名侍女消聲入他寢室,遞給他一張紙條說她家小姐蘇綠芙有要事相商,然後離開。回想起來還萬分驚心,手下的一名侍女能肆無忌憚地入他寢室無人覺察,要是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他魂定之後攤開字條,竟廖廖一句話,——我能滿你所想,明晚日落之前城南風波亭見。
回想起來如做夢一般,到現在面對蘇綠芙倩笑連連的大眼,還有置身夢中之感。而她旁邊三人看起來均是高手,他卻隻身一人,既來之,則安之,且看她欲意何爲?
“榮王是爽快人,我也不拐彎抹角,楚王和雲郡主下月欲接姻親,想必榮王很想破壞吧”微風輕徐中,綠芙雖笑,語義甚冷。
榮王身體渾身一震,沉下臉來,微有不悅,卻不發作,靜默着,並不表態,綠芙毫不在意,輕喃“我的目的和你一樣,也不想這門親家結成”
“小姐什麼意思?”
“就是王爺你字面上聽到的意思,不想楚家和雲家結親的大有人在,你我都是其中的一員”
榮王沉沉一笑,定了心神,“小姐爲何篤定我想破壞?”
綠芙也笑了“王爺仰慕雲郡主,京師人盡皆知,看着自己心愛之人成親,新郎卻不是自己,這滋味不好受對吧?”
話中似憐憫似諷刺,句句如刺之插榮王心中,傷疤被人揭起的疼痛如刀割,在這涼風中更顯痠疼,那美得如夢如幻的容顏忽而閃上心頭,又是一陣酸澀。綠芙見他臉又悲色,略微一笑,並不答話,眼中笑意流溢,細看之後才發現笑容直達眼底,並無假意。
榮王待心中之疼稍平,冷聲道“單憑此,你以爲我會和楚王作對嗎?”
綠芙直看他的眼睛,似探究,似嘲弄,雖笑意溢然卻寒如寒冷,直探他眼中層層僞裝,榮王凜然,暗自驚心,她的眼光似乎能把人看透,他心底寒氣直冒,似乎他在和一個魔鬼在打交道。
綠芙輕悠地開口“太子溫文,孝慈良順,以君王之標準而言是軟弱無能,敗象已顯,二皇子晉王生性殘暴冷酷,乃暴君之勢。三皇子被下毒,久病在牀,四皇子被陷害,深禁宮苑,而五皇子榮王你,雖不算是仁君卻也不殘暴,勉強算有政績,其餘兩皇子勢單力薄,根本不能與榮晉兩王抗衡,對嗎?”
榮王大驚,隨是春分,頓覺石凳冰冷,眼前女子盈笑嬌語,聲聲柔和,暖人肺腑,可談笑間,纖纖兩指輕輕一敲,笑看風雲,指點江山,大有掌天下之舵之勢,三哥被下毒之事他也在最近在知道,四哥深禁在院,原因他也是剛纔曉得,如何眼前女子卻瞭如指掌,寒氣越發濃重,他驚問“你爲何對宮廷之事如此熟透?”
綠芙笑而不答,繼續說道“韓氏一門權傾朝野十餘年,有云王相助更是如虎添翼,榮王你有丞相一黨相幫,看起來能和晉王抗衡,可不管是兵力還是財力上都略輸一籌,看似平衡,實早失衡。朝廷之上,勢力總是一羣牽制一羣,有你牽制晉王,有丞相牽制國丈雲王,所以太子之位才能在風雨飄搖中坐了十幾年。如今怕是坐不住了吧,皇上獨寵韓氏,身體已一年不如一年。當今朝野之上,就剩下楚王這股力量還沒有明言要站在那方,還在靜觀其變,榮王爺,你覺得要是楚王和雲宛芙結成親家,會是什麼光景呢?”
問者問得輕飄飄,可聽着聽得心驚膽戰,身下如履薄冰,這女子……好可怕!一眼就分析出朝中爭位的弊端所在,一眼就看出雲楚兩家若結親,朝中情況即將逆轉,楚王手握重兵,軍中將士無一無服,若雲宛芙嫁過去,不定楚王就成了晉王黨羽,對他對太子而言都是一大敵人。他有點坐不住了,對面淺笑盈盈的人兒竟讓他害怕。